當潘多拉以足球場爲單位往外扔空間內爆彈的一刻,戰鬥其實已經進入了尾聲。
這是一場沒有懸念的戰鬥——當梅洛瓦人用於擾亂帝國軍的奴隸艦隊全部“叛逃”,他們的伏擊被全部計算在內,同時帝國軍的支援部隊從各個戰區抵達戰場之後,所有的優勢和先機就已經落入我軍手中,敵人唯一的優勢是他們的數量龐大,不過由於林雪幾次精準的預判,帝國軍將梅洛瓦的三波艦隊完全分隔在戰場的三個區域,他們無法張開足夠強大的聯合護盾,最終在帝國軍空前強烈的火力轟炸中,敵人近乎全軍覆沒,現在在戰場上負隅頑抗的只有對方最後一小波部隊,這是一羣精銳的將軍級航母編隊,他們的護航艦隊已經遭受重創,幾乎失去戰力,現在僅剩的將軍級航母正在將自己所有的無人機傾巢而出,以勉強抵擋狼羣一般的帝國突擊部隊,不過這些敵艦的潰敗也只是時間問題而已了。
“這些小飛機非常煩人,”當戰況趨於平靜,指揮中心終於從繁忙中稍微清靜下來,我看着來自諜報探針的前線畫面,扭頭對林雪說道,“看樣子它們有一半是在交戰的時候在戰場上直接回收廢棄金屬製造出來的,你看,有一些連塗裝都沒有。”
“這種是叫做將軍級航母吧……”林雪回憶着我們手頭的情報,“那些小飛機的母艦。起的名字倒是挺威風,不過也確實很有些威力……幸好咱們有專門對付這種小飛機集羣的防空護衛艦。”
我們正在討論的是梅洛瓦人的主力艦船:將軍級航母。這是一種比永恆級小三分之一的橢圓形飛船。圓潤的外表看上去彷彿一枚淡金色的細長種子:儘管這種子的體積相當龐大。這種飛船除了位於艦首和兩側的主炮之外,身上最多的就是隱藏在裝甲板下的彈射通道,每當那些半圓形的彈射通道打開,就會有蜂羣一樣密集的金色無人機從裡面涌出來,這種和私家車差不多大小、擁有鑽石一般多面體結構的小飛行器沒有太強的火力,往往十幾架甚至幾十架集火才能對抗一架希靈單兵戰機,但它們卻個個搭載着威力強大的自爆裝置,這些小飛行器非常敏捷,它們最常用的戰術就是數百架蜂擁成一個球體陣列,一邊潑灑全部的火力一邊撞向較大型的敵艦。然後貼身自爆。由於大批集羣,它們互相保護,常規的防空炮和攔截機只能把這些球形陣列一層層地刷掉,卻很難摧毀最核心的幾架自爆者,因此它們在一開始真的給帝國艦隊造成了挺嚴重的威脅。我相信這種極端的戰鬥方式一定是梅洛瓦人在舊帝國時代學會的:在那個給舊帝國充當打手的年代,每一個僕從軍要想獲得更大的重視,都會不擇手段增強自己進攻的能力,而他們的常規武器永遠不可能和星河媲美,於是他們往往會選擇最簡單粗暴而且提升顯著的武器:大當量自爆。技術簡單。迅速準確,威力空前。並且深得舊帝國主人們的讚賞。梅洛瓦人作爲老牌的僕從軍,在這方面爐火純青,他們甚至乾脆把自爆戰機變成了和飛船主炮一樣的正規火力,這東西幾十架上百架聚集在一起自爆,內部搭載的幽能炸彈甚至能產生和帝國列裝的中型躍遷導彈一樣的威力,我們有不少中小型艦船就是被這種抽冷子自爆給炸沉的。
不過梅洛瓦人的將軍級航母仍然無力對抗永恆級這樣的帝國母艦,後者船堅炮利,超強的護盾系統和周圍的邊疆級護衛陣列根本不怕這個級別的攻擊,一個自爆戰機陣列同時自爆。對永恆級護盾造成的損傷甚至還沒有護盾刷新一次的當量大,而且永恆級的裝甲板下面藏滿了防空炮和攔截機,作爲一種典型的“喪心病狂+移動炮管”式的主力母艦,永恆級缺乏有威力的副炮,而且靈活度也有所欠缺,所以它們需要有在密集的突進型敵人面前主動保護自己的手段,永恆級母艦的防護主要來源於兩點。第一是其護航艦編隊,一個永恆級母艦往往搭配三至六座邊疆級堡壘艦以提供額外的聯合護盾,再搭配同樣數量的遠征級星艦以補充自身在中型火力上的不足;第二則是其身上那數量龐大的防空炮陣地。永恆級常規型號長軸通常是七十至八十公里,特裝型號甚至能達到百公里。如此廣闊的表面積意味着它們不但有更高的着彈機率(沒辦法,母艦都是巨型標靶,我就不信一個百公里長的玩意兒敢用機動防護的),更有超大的防空炮陣地,你把這玩意兒橫着放在地球上,它能從北京直接躺到天津去——這一路上你想想得有多少個防空炮吧,作爲一艘沒法安裝更多副炮的母艦,永恆級的反應爐除了給星河供能以及支撐護盾,剩下的就是維持這鋪天蓋地的防空炮陣地了……
梅洛瓦人的自爆戰機只要從永恆級周圍飛過,基本上是以粉塵狀緩緩飄遠的。再加上我們還有大量專門用於對付小灰機的防空護衛艦,梅洛瓦人的將軍級航母在帝國軍的中小型戰艦身上取得了一部分戰果之後,很快就被完全壓制了回去。
有時候質上的差距,不一定能用量來彌補啊。
然而,將軍級航母雖然對帝國軍戰力只能算一般,但我卻看出來,這是一種極其適合僕從軍使用的戰艦。
它們使用較爲“溫和”的弱幽能——雖然在帝國技師眼中這種應該叫劣質幽能——這使得將軍級航母不像大部分帝國星艦一樣存在特定的高輻射區,普通種族也可以在這種飛船內長時間工作,而不用擔心染上致命的幽能輻射晶化綜合症。後者是一種新興的、在僕從軍中出現的輻射病:長時間暴露在幽能環境下的碳基生物和絕大部分硅基生物會產生肌體病變,因幽能的廣譜侵蝕性而產生部分身體結構向幽能水晶變質的症狀。當然。這種疾病一出現,科研中心那幫實驗狂就找到了治療方法,並且沒有讓這種疾病產生什麼危害,但這種情況仍然在很大程度上削弱了僕從軍的戰鬥力,而且不管怎麼說,輻射病也是很令人掃興的事情。現在梅洛瓦人這些將軍級戰艦給我帶來一些靈感:這是一幫從舊帝國時代就跟着希靈使徒摸爬滾打的傢伙,他們在僕從軍這個“職業”上可是有很多“心得”的,他們的飛船好像就是專門爲了普通種族而設計,輻射低,保證了足夠的威力。而且很明顯,它們都能跟得上帝國戰艦的戰鬥節奏,或許梅洛瓦人還專門爲此設計了更高效的戰鬥輔助ai來彌補常規種族思維速度方面的不足。現在帝國軍統部還在組織一幫專家學者,成天研究一般常規種族的肉體耐受度和帝國裝備之間的平衡點,爲了制定那據說加起來有好幾個g的技術標準手冊而每天揍的鼻青臉腫的,現在他們應該能省省了,這眼前不就有一大羣現成的標準麼?梅洛瓦人爲了能讓身爲普通種族的自己使用盡可能強大的幽能設備,已經研究不知道多少萬年了……
想到這我就滿意地笑起來,我相信圖拉佐手中一定有很多技術資料。看樣子那個老爺子還有很多潛在價值——真慶幸當時自己及時攔住了潘多拉,否則一米二一旦發起飆來把圖拉佐打的形神俱滅。那真是叮噹也回天乏術了。
“你笑的很猥瑣,”林雪默默地看了我一眼,“我已經給你拍下來發微博了……”
我:“……”
當初沒有阻止xl傳媒的建立就是我在影子城規劃工作上最大的失誤!
此時梅洛瓦人最後一支艦隊終於也在帝國軍的炮火下瓦解,他們最後一艘將軍級航母被一艘重型突擊艦貼臉投彈,從正中被炸成兩截,斷裂的艦船殘骸在劇烈的爆炸中飛快解體,濃煙擴散成一個巨大的球體,在銀心錯亂的物質射流推動下,這些殘骸和其他艦船殘骸走上了一樣的道路:成爲銀河中心所釋放出來的物質長河的一員。在不斷瓦解的過程中漸漸被推離這個瘋狂的地方。而在戰場邊緣,梅洛瓦人僅剩的逃生船正在徒勞地向遠方奔逃——理論上,他們是不可能逃離這個地方的。
戰場已經封鎖,整個銀河中心都處於高精度索敵系統的監控下,任何逃離這個戰場的艦船都會遭受超時空炮火的狙殺,小型逃生船根本扛不住哪怕威力最小的一次炮擊。
但我們還有別的計劃,這些逃生船必須活着逃回去。連帶着珊多拉爲他們準備的一份“小禮物”一起。
“把那兩個人帶上來。”林雪下令道,很快,指令大廳的閘門便打開了,數名希靈大兵押解着兩個面容憔悴的梅洛瓦人來到我們面前:“戰俘已送達。長官!”
我點點頭,打量着這兩個臉色蒼白的梅洛瓦人,這是兩個“老朋友”,如果他們還能思考的話,現在一定還對第四區的生活經歷記憶猶新——是的,這就是之前誘捕到的那兩個梅洛瓦人,可以說,這兩人是一切的開端,正是藉由這兩人,我們找到了梅洛瓦人的地盤,而現在,也要由這兩人,繼續給梅洛瓦的滅亡之旅添一把火。無需多言,眼前的兩個戰俘現在恐怕也沒有回答問題的神智了。他們形容枯槁,疲憊不堪,彷彿隨時都會休克過去,但這狀態卻不是由於受到了什麼虐待,而是因爲在過去的四十八小時裡,他們一直被綁在這座旗艦的艦首。
是的,就是和那套巨大的心靈控制放大器綁在一起……他們甚至被直接鑲嵌在那塊共鳴水晶中,整整兩天兩夜。珊多拉的心靈能量不斷沖刷、改造、扭曲着這兩個凡人的意志,如今,他們作爲人的靈魂內核已經徹底瓦解,除了這身皮囊之外,他們的精神世界空空如也,所餘下的,只有珊多拉“種植”在他們靈魂中的心靈力量。
淺淺好奇地在兩個戰俘眼前晃晃手,後者毫無反應。就跟牽線木偶一樣。
“阿俊,珊多拉說的那什麼污染體……真的這麼厲害?”
“我絕對相信。”我心有餘悸地點點頭,想起一天前,當這兩個戰俘被改造過半的時候我們用另外幾個梅洛瓦戰俘做的實驗。後者僅僅是和這兩個“污染源”對視了一眼,便立刻遭到侵蝕,在短短的幾個小時內懷着毫無來由的恐懼和絕望感情先後選擇自殺。後來我們認爲這種心靈污染生效速度太快,容易在第一時間被梅洛瓦人發現並針對性隔離,才又進行了後來一天的改造,好讓污染速度放慢一些。現在兩天的改造過去,這兩個梅洛瓦戰俘已經成爲相當完美的心靈瘟疫爆發源了。
“丫頭。交給你了,”我拍拍淺淺的腦袋,阻止她繼續在兩個已經變成活死人的戰俘身上敲敲打打,“根據圖拉佐提供的情報,我們已經把來自‘神之國’的敵軍的逃生船給你標註出來了。”
“哦了,”淺淺自信地一點頭,瞬間身上的氣場就是一變,“除了那些逃生船之外,剩下的人能全殺掉麼?”
我愣愣地點點頭:“……你自己看着辦。”
當時間女王的力量蔓延開之後。整個戰場都彷彿陷入泥潭,萬事萬物慢鏡頭一樣逐漸凝固。最終,這殘骸滿布的混亂地帶變成了銀河中心一個凝固的氣泡,那些即將逃離戰場的梅洛瓦逃生船被定在逃出生天的最後一步上,而淺淺,則帶着兩個“禮物”來到了其中一艘逃生船上。
唯一身處時間靜止之外的我們看着眼前這詭譎的場景,淺淺的力量總是能給人帶來一種現實與夢幻交融的錯覺。我們看到淺淺乘坐的穿梭機一閃而過,然後梅洛瓦人的飛船彷彿恢復活力一樣重新慢慢加速,他們四散逃亡,馬力全開。在這些逃兵自己眼中,或許他們的逃生船速度飛快,轉瞬已經快要超過光速臨界點,然而在我們眼中,這些飛船慢的簡直可笑,甚至它們周邊的光焰都在慢騰騰地擴散着。然後大批梅洛瓦逃生船開始在飛行途中分裂,腐化。瓦解,甚至如同幻影一般慢慢變淡消失,當淺淺回到指令大廳的時候,百分之九十的梅洛瓦逃生船已經變成了宇宙中四散的碎片和暗淡的虛影。時間在這一刻重新流動。被肢解的逃生船化爲飛速迸濺的碎片衝向宇宙深處,只有數艘小船逃出生天,而珊多拉的禮物,就在這些小船其中之一上。
“那些憑空消失的飛船是怎麼回事?”
我很好奇地扭頭問淺淺,後者剛剛從戰鬥狀態恢復過來,正一臉苦兮兮地在那鬱悶:看樣子剛纔黑化版的她一定在戰場邊緣做了很多挺挑戰胃口的事情。
“我切斷了他們的部分時間線,然後他們就被拆成無數個部分被送到這個世界從誕生到現在的各個時間段了,”淺淺解釋着,“比如腦袋在宇宙大爆炸時期,胳膊在新石器時代,大腿在……唔……阿俊,我有點噁心……”
我:“……”這姑娘的倆人格這輩子估計都無法統一了。
“真希望巴瑞安能親自去跟那兩個瘟疫源見面,”林雪說道,“這樣大概能少很多麻煩。”
“估計不太可能,在這個節骨眼上,巴瑞安可沒工夫去過問兩個從戰場上撿回來的傻大兵,”我搖搖頭,“而且精神瘟疫不一定能感染到巴瑞安那種等級的傢伙,梅洛瓦人也是接受過帝國技術改造的,尤其是圖拉佐、巴瑞安那樣的種族領袖,他們的意志力肯定超強,不一定能被感染。”
勤務部隊開始打掃戰場,回收那些還有大修價值的艦船,順便收攏一下梅洛瓦人的飛船殘骸,這些東西雖然技術水平不高,但也有一定研究價值,比如用來分析舊帝國僕從軍的戰鬥形式和改造方向之類,研究所那些興趣小組應該會對這東西感到滿意。我們則準備帶領大部隊先返回銀河邊際。
空間通道已經建立,我回頭看了看跟在帝國艦隊後面的一大羣“新朋友”。
“這些飛船先帶回去吧……”大小姐打了個響指,“雖然不知道能幫上什麼忙,但既然救下來了也不能放着不管,將軍星的外可是有很大空間的。”
那些奴隸艦隊仍然處於茫然狀態,現在是珊多拉在用精神暗示告訴他們應該怎麼做,這些奴隸或許知道自己已經獲得自由,但他們不知道這自由是怎麼來的,也不知道給他們自由的人是什麼來頭,甚至……他們不一定理解自由是什麼意思。這些人已經被奴役了許多代,他們中還記着自由滋味的人恐怕已經不剩下多少了。帶回去之後我們還有不少工作要做,其中一件……
恐怕就是給這些奴隸兵上科普課吧。
而接下來要考慮的,就是讓圖拉佐儘快開始他的跨世界暴動計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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