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陰似箭日月如梭——這個單位大了點,但不影響我感嘆美好時光的悄然流逝。
就在我們忙於除暴安良,拯救世界,維護和平,護幻想鄉萬民於水火之中的時候,充滿歡樂的狂歡節卻已經悄然瀕臨尾聲,我跟珊多拉是緊趕慢趕甚至在幻想鄉連個餞別飯都沒吃完就跑了回來(其實我已經吃完了,但珊多拉認爲自己還沒吃飽),結果卻只能面對狂歡節已經到最後一天的蛋疼局面。
這一刻我十分痛恨世界之間的時間不對等性,這才幾天過去啊,怎麼狂歡節就這麼過完……哦,確實好幾天過去了。
節日慶典期間的各種活動已經結束,今天基本上就是各個世界的訪客收拾東西各回各家各找各媽的日子,持續十五天的節日讓他們過足了各種各樣的癮,在自己世界難得一見甚至只出現在文藝作品中的奇妙經歷,以及從兄弟世界的朋友口中聽來的神奇生活讓他們即使經歷了半個月的節日仍然感覺意猶未盡,甚至希望這種狂歡活動可以一直持續下去——組委會還真收到了不少來自宏世界的倡議書之類文件,廣大人民羣衆紛紛建議乾脆狂歡節就別結束了,讓影子城變成一個永遠的慶典天堂,甚至成爲名符其實的“天國都市”纔是正途,對此淺淺是舉雙手雙腳贊同的,但我和珊多拉還是不得不將其當成一個美好的幻想。
平常的時候都已經那麼胡鬧,要成天過年,就憑我手下這羣沒溜帶冒煙兒的貨,這得死多少城管?到時候恐怕帝國主力軍團得專門分出一個師的兵力來組建城管大隊!
不過雖然是收尾的一天,現在也仍然是狂歡節期間,部分場館的稍微冷清不影響整個節日氣氛在影子城裡面繼續發酵。幻想鄉的訪客們昨天到的阿瓦隆,在我們的親自帶領以及之後阿爾忒彌斯的引導下已經大致瞭解帝國“神秘側大本營”那邊的環境,並對這個新家表示十二萬分的滿意,於是當天晚上就有不少亟需安排住所的妖怪通過位於博麗神社的世界之門傳送了過來,登記之後便在妖精森林旁邊的鎮子裡入住(那無名小鎮現在已經被暫時命名爲妖怪領,我不知道這個名字是誰起的,但絕對沒有消耗起名者超過一秒鐘的時間)了,而不少好奇心強的妖怪則開始遊蕩在影子城裡,好奇地看着“另一個世界”光怪陸離的景象,抓着狂歡節的尾巴骨,領略他們所從未見識過的新奇生活和熱鬧氛圍。沾了自己神社和身份的光,博麗靈夢也趁着這個機會踏踏實實地當起了導遊,憑着曾經在影子城打工的經歷領着自己的鄉親們到處遊蕩,似乎打算趁着這個機會狠賺一筆。狂歡節期間影子城本來人流量就驚人,繁華街區的人口密度更是達到了能讓任何一個統計學家憤然喝三鹿的地步,於是突然多出來的這羣妖怪很快就沒入了茫茫的人海之中,他們明顯新人的面孔和菜鳥的問題也沒有引起很多人的關注,總而言之——
從上午七點半開始,影子城居委會收到的大人小孩走失案例就開始瘋狂飆升了。
我總覺得靈夢這丫頭出現在這個世界就是爲了拉低我大帝國人民羣衆的節操平均線的,她就不能偶爾給我乾點好事麼?
另外,考慮到不可能每個從幻想鄉過來的移民都要我和珊多拉親自帶着觀光,之前讓阿爾忒彌斯組織的那些導遊團隊現在也已經開始工作,後續來到這個世界的幻想鄉居民們就在他們的帶領下熟悉這個世界,今天是他們上崗第一天,我不知道那羣以槍兵領隊的英靈導遊最終會將這個任務變成什麼模樣,但昨天阿爾忒彌斯告知的關於庫丘林和列奧尼達的案例似乎可以讓人稍微寬心:說不定個人極端倒黴之後,他們的任務反而或獲得好運呢。
本來以我的性格,雖然狂歡節沒能盡情地玩玩是件挺令人遺憾的事情,可完成了那麼讓人身心俱疲的遠征,能在家躺着睡一天好好休息似乎更划算一些,畢竟“元首身體欠安需要休息”可是爲數不多的能讓自己合理翹掉閉幕式講話的理由之一,但事不如願,今天一大早自己剛睡到八點多就被某個活力已經突破天際的丫頭給拽起來了,理由是陪她出來逛街。
淺淺對狂歡節這麼多天裡自己只能一個人過,好不容易有這麼歡樂的節日卻不能跟戀人在一起胡鬧怨念巨大,知道這一點,雖然內心深處混吃等死的靈魂仍然在打哈欠,我還是高興地跟着淺淺出來了。
因爲我知道,以這丫頭的個性,假如自己真露出疲倦模樣的話,她絕對會嘟着嘴讓我回家休息的——哪怕自己再委屈再遺憾也要這麼做。別看神經粗大,淺淺也是個懂得關心別人的善良女孩,只是平常的時候太缺心眼了,注意不到周圍情況而已。
和淺淺手拖着手走在熙熙攘攘的集會場裡,除了正在兜裡解決今天飯後第三顆糖的叮噹之外再沒有別人跟隨,兩個人就好像最普通不過的年輕情侶一樣在人流中穿來穿去,任憑誰都想不到這樣兩個人背後的驚人身份。一路上我們看街頭魔術,看路邊馬戲,買燒烤,吃糖葫蘆,吹氣球,打氣槍,欣賞比伯魯一族跟天頂星人攜手舉辦的花式檯球(我真替那羣大鐵球疼得慌,他們的興趣也太詭異了),甚至還從賣糖人的凱奧斯手裡買了兩個糖人,走到後來我隱隱約約都產生了不是陪自己的戀人逛街,而是在領着家裡某個女兒遊玩的感覺——跟淺淺一塊出來,實在太讓人青春常在了。
逛了一會之後,我們到了一個人流量明顯稀少的場區,並停下了腳步。
這裡客流量少是因爲它是艾澤拉斯被遺忘者的地盤,在帝國的宣傳下,宏世界的公民對亡靈其實並不至於排斥,但說實話,這不代表着普通人就能接受跟一羣骷髏殭屍幽靈共同生活,狂歡節期間被遺忘者場館的人流量總是比較少的,除了行爲藝術家和獵奇愛好者以及壓根就沒有人形生物的世界訪客之外,這裡罕有其他族問津。
當然了,對於以往被所有人畏若洪水猛獸,在所有教科書上都被人描述成十惡不赦陰暗狡詐嗜血毒辣,經常搶劫殺人盜墓劫財,拆散家庭破壞姻緣污染環境濫砍濫發欺負女同學給自行車放氣兒在老師粉筆盒裡放毛毛蟲的被遺忘者而言,現在這樣不再被人排斥而且有不少活人朋友的生活已經十分不易,他們本來也是個耐得住寂寞的種族,雖然狂歡節十五天來自己的場區裡面客人稀少,也不影響他們享受節日的快樂,比如拆下自己的肋骨在離子鈣活力水裡面泡泡,在憎惡身上種點蘑菇,拿自己的胳膊扔出去逗喪屍犬之類,都是很不錯的餘興節目。
我想我知道爲什麼這地方人流量那麼少了。
咳咳,總之,我想說的是,自己在這裡遇到了一個熟“人”,儘管我一開始並沒認出他來。
那是一個披着艾澤拉斯常見的寬大斗篷,身材高大而且十分有骨感的亡靈,看那露在外面的腦袋這是個骷髏,在他身旁,則跟着一個看上去十分瘦小的乾癟殭屍,讓我和淺淺忍不住駐足的是那個小殭屍竟然還穿了一件嶄新的連衣裙,亡靈很少會注重自己的外表,因爲理論上他們在外貌上只有越來越磕磣的發展方向,可這隻小殭屍顯然是被人精心打扮過的。
這對奇怪的組合正站在出售幽暗城特產洞穴蘑菇的攤位前,前者正領着後者認識蘑菇種類,似乎沒有聽到身後有人到來。
一個已經有點模糊的名字在我腦海中浮現,並因爲眼前這兩個被遺忘者的奇特組合而越來越清晰,最終,我不太確定地開口了:“扎肯?”
面前正在領着小殭屍認識蘑菇種類的高大骷髏身軀震了一下,我能聽到他從第一到第二十四肋骨正在互相碰撞,然後對方慢慢轉過身來,我終於看到了對方的面孔——丫的,還是不認識。你不能怪我,這個世界上能依靠面容分辨出兩個骷髏的除了醫學院畢業生就只剩死人了,我哪個都不是。
但這不影響我確認對方的身份,對方迴應我的招呼就說明他確實是那個名叫扎肯的骷髏戰士,當我在提瑞斯法領着安薇娜遊蕩的時候,所認識的第一個被遺忘者。
我想起了在圈圈城裡和空氣污染水質下降等健康問題朝夕相處的那段刻骨銘心的歲月,以及這個名叫扎肯的,領着自己已經失去靈魂的殭屍女兒一同生活的,有點熱血上頭的骷髏兵。
我一直以爲他已經死了:在救世戰爭開始之前,被遺忘者陣營就因爲瓦里瑪薩斯的提前背叛而損失慘重,希爾瓦娜斯拼死逃出城市的時候她身邊倖存的戰士甚至組不成一個標準軍團,扎肯只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骷髏戰士,而且他還固執地帶着自己那個根本沒有靈魂的女兒,按理說是不可能從那種戰鬥中倖存的。
“但幸運眷顧了老扎肯,陛下,”骷髏士兵的下巴頦來回咔噠着,他脖子上綁着的一個小盒子則發出了有點嘶啞但很清楚的合成音,“我和妮娜從您提到的‘下水道’逃過一劫,我們把自己埋在一個早已經被食屍鬼們檢查過的坍塌墓穴裡面,在救世戰爭開始之後才重回地表,被深入敵境的一支人類巡邏隊搭救。老扎肯參加了救世戰爭,只丟掉一根半肋骨。”
我注意到,扎肯在說到自己參加了救世戰爭的時候自豪地揚起了頭。這是每一個從救世戰爭的戰場絞肉機中倖存下來的戰士們都會有的舉動,他們即使在當初僅僅負責燒菜,也會被當成拯救過世界的傳奇英雄,更別提這個老骷髏十有***是在正面戰場上跟那些變種惡魔拼過刀子的。
意料之外的相逢讓我有點感慨,記着當初自己跟扎肯見面的時候可不怎麼愉快,自己還一腳踹掉了他不少骨頭,現在對方卻成了自己的子民之一,不得不感慨眼珠子弄人。扎肯旁邊的小殭屍一直呆呆地站着,那雙黃腫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這邊,這是扎肯的女兒,當初也是扎肯說話時候的“聲帶”,儘管沒有神智,老骷髏卻始終當她還活着,並且逢人就自豪地宣佈,自己的女兒是個可以爲爸爸做好多事情的好孩子,一晃兩三年過去了,扎肯已經用上了帝國陽明小家電出品的精神諧波電子聲帶,這個小殭屍的作用恐怕已經徹徹底底變成老骷髏的跟屁蟲了吧。
我必須承認,自己真的很難對一個殭屍產生什麼關切想法,但扎肯顯然將妮娜當成了心頭肉,注意到我的視線,老骷髏伸手輕輕按了按小殭屍的頭顱,後者呆板的表情毫無變化,但條件反射地眨了眨眼。
……眨了眨眼!
我立刻用怪異的視線看着眼前的骷髏,記憶沒錯的話這個小殭屍因爲精神太過弱小早就失去靈魂了,“她”能活動完全是依靠扎肯的精神控制,既然這樣扎肯還控制着妮娜做出眨眼的動作來回應自己——長時間的心理壓抑終於讓偉大的父親產生了精神上的偏差,變成一個扭曲的女兒控了麼?這個世界真是太可怕了。
“請別用這種眼神,”老骷髏搖了搖頭,我沒辦法從他那高鈣的臉上看出表情,但對方的語氣有點鬱悶,“妮娜,叫陛下。”
小殭屍木然楞了一會,然後慢慢嘶啞地開口了:“陛下。”
我看着扎肯的眼神更詭異了。
“咳咳,陛下,其實我是想說,妮娜正在恢復記憶……”老骷髏用尷尬但掩飾不住喜悅的語氣說道,“她的靈魂正在迴歸!”
“這是老扎肯死後得到的最好的禮物,我的妮娜正在回來……是的,她的靈魂復甦了,這是女神的恩典!在克普魯星區的戰爭結束之後,幽暗城迎來了莉莉娜大主教的神殿騎士團,他們應黑暗女王的邀請爲我們解決亡靈一直困擾的自身腐爛問題,但當時發生了一個意外——當然,現在我認爲那是女神的意志在指引,一滴聖水落在了我的妮娜頭上!當時我嚇壞了,以爲自己弱小的女兒根本承受不了這樣澎湃的生命力量,她回被生命神力淨化成一團煙霧,但……”
“然後,她恢復了神智?”我被這個讓人鼓舞的故事引起了興趣,焦急地問道,但我沒敢告訴對方所謂的聖水其實就是叮噹的洗澡水稀釋一百倍之後的產物。
“不,當時情況還沒有這樣好,但當天晚上,我發現妮娜在沒有自己指揮的情況下走路會逐漸向着我靠近……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大主教指引了老扎肯,她說:‘跟着女神走吧,包你吃香的喝辣的有權有勢存自行車都不用找零錢’,我覺得這是女神大人對一個亡靈生物破例的開恩,從那以後,我信仰了生命女神……”
這一刻,我震驚了,帶着一種近乎崇拜的眼神,我開始對扎肯進行目光洗禮,這是某個腹黑女神官的勝利,那神奇的丫頭竟然在亡靈裡面發展了一個信徒!而且還是用那麼坑爹的忽悠方式……
“我開始對女神祈禱,以一個亡靈的身份祈求生命女神賜予自己的女兒以新生,隔壁的憎惡一直在嘲笑我這種不正常的信仰,它說我總有一天會被自己的信仰燒死,聖潔的生命女神要能賜福一個骯髒的骷髏,除非她有閒心不遠跨越虛空來賜福一堆洞穴蘑菇,但第二天那個憎惡身上就長滿了蘑菇,於是我更加堅定地祈禱——這是卓有成效的,每次祈禱結束,我的妮娜都會更加靈動一點,她的靈魂在被生命女神的力量逐漸修復,連續兩年虔誠的供奉沒有白費,我得到了世界上最好的回報:妮娜重新會叫爸爸了。我得說,這一次她可比小時候學的快多了,哈哈……”
骷髏兵聲音沙啞地笑着,雖然不怎麼好聽而且夾雜了大量含鈣量很高的雜音,但卻絕對是最真誠的聲音,他旁邊的小殭屍仍然是那副呆呆的模樣,只是偶爾不知所措地晃晃腦袋,似乎不明白自己的父親爲什麼會如此高興,看着眼前這對亡靈父女,不知道爲什麼,某種滿足感突然油然而生。
不管怎麼說,自己的努力似乎真的幫助了不少人呢。
但突然我又想起了一個挺重要的問題,雖然知道這個問題有點坑爹,好奇心還是讓自己不由自主地問了出來:“那什麼,扎肯,問一句,你祈禱的時候……後綴加上自己的名字跟住址了麼?”
扎肯頓時愣了:“啊?姓名住址?爲什麼要加那個?”
這一刻,我不知道應不應該告訴對方,其實妮娜的恢復理論上跟他的祈禱是沒有一毛錢關係的,這完全是那滴劑量恰到好處的聖水仍然在發揮餘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