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從亞特蘭蒂斯城中得到的古代希靈科技解析並應用是必然的事情,而那種生化科技的用處必然是帝國的附屬文明,儘管帝國附庸種族繁多,其中不乏硅基生命甚至是能量生命,而且也不是所有的碳基生命都能用基因技術來進行強化,亞特蘭蒂斯科技遺產仍然有着非常廣闊的應用前景。
但生化工程畢竟有它的特殊性,對一般的碳基生物而言,能否接受自己的身體被改造成另一種東西,從此不再算個完整的人類,這是必須思考的問題,我和珊多拉可以通過西維斯的提案,但也要考慮到其他種族的看法。
畢竟,他們不是工具。
“把這些生化改造的資料發給所有種族領袖,讓他們和自己的輔佐大臣表態,”我想了想,對西維斯說道,“我同意這個計劃,但生化改造遵循自願原則,和士兵們說明這種技術的含義,讓他們自己選擇,改造後的強化人可以得到更多津貼和專門的裝備,不改造的士兵也不應受到懲罰,畢竟在有些世界,生化技術是跟反人類罪劃等號的,必須考慮到他們的文化傳統。”
“您的意志。”
西維斯行禮道,“另外還有一件事,是今天剛剛上傳的情報:泛銀河文明共同體所處宇宙的混亂風暴已經部分平息了。”
“哦?這麼快?”我眉毛一揚,這可是個好消息,不過太不真實了。
文明共同體所處的宇宙讓人印象深刻,那裡原本是舊帝國崩潰前夕爲自己製造的墳墓,存在的意義就是存放文獻館和三十位皇帝的靈柩,但大星雲戰役中,我們被迫摧毀了它們。大星雲核心是那整個宇宙的控制中樞,在它被摧毀之後,文明共同體所處的宇宙便開始了混亂崩潰,所有星體所遵循的物理規則都陷入失常,墜入了瀰漫宇宙的大風暴中,而爲保存共同體的子民,帝國新組建的天體艦隊承擔起了殖民星系的臨時角色,直到現在,共同體的千億民衆仍然生活在那些覆蓋了一層人工生態環境的星球戰艦上面,在幽能死星的藍色光芒下慢慢重建着他們的家園。
在原本的預期中,“墳墓宇宙”的混亂風暴將持續至少一百個世紀,那些在宇宙空間中瘋狂馳騁的星體在一萬年後纔會逐漸趕到正常位置,隨後新生的太空氣團將生成年輕的恆星,那纔是“墳墓宇宙”變成正常世界的時刻。而現在僅僅是幾個月過去,那裡的風暴就平息了?
西維斯解釋道:“是冰蒂斯大人出手協助的結果,她重編了那個世界的部分引力規則,讓宇宙中的一部分區域直接進入了平靜狀態,但這種平靜只是小範圍的,勉強足夠文明共同體在自己的恆星系附近重建太空家園。‘墳墓宇宙’是舊帝國幾十位皇帝聯手創造,即使高級神明的力量也無法影響它太多。”
我立刻拍拍腦門,總算想起了這茬。
自己前一陣子跟冰蒂斯說過文明共同體所處宇宙遇上的麻煩事,當時冰姐豪爽地拍着胸脯說要幫自己解決問題,不過當時我認爲促成冰姐說這句話的主要原因是她傢伙嘴裡塞着的、原本在我手中的蛋糕卷,萬沒想到她真不聲不響地出手幫忙了。
雖然以她的力量也無法讓那樣特殊的世界直接恢復秩序,可小範圍的平靜仍然是十分讓人欣喜的。文明共同體所面臨的尷尬之一就是宇宙風暴,基本上一旦離開擁有防護系統的天體艦隊恆星圈,他們就要面對空前的引力撕扯,這等於一個牢籠,讓共同體無法發展恆星系之外的太空科技,或者說,他們本來有這些科技,卻因爲滿宇宙的引力風暴而不得不被阻擋在家中,長此以往,對一個太空文明的發展是極爲不利的。
現在,這個問題算是解決了,有一定的緩衝餘地,共同體的太空科技就可以保全,在帝國的提攜下,他們終有一天將能夠用自己的科技抵抗太空中致命的引力風暴。從那種逆境下成長起來的文明,甚至可能比它們的“大哥”——新伊甸聯邦——更加茁壯。
“冰蒂斯那傢伙偶爾也會幹點正事嘛。”我咧開嘴一樂,決定不追究她每天晚上跟自己搶最後一盤好菜的行爲了。
每天抽出至少兩個小時的時間逗留在影子城中,卻不是爲了遊玩,而是要看看城市的發展,瞭解幾項重要工作的進展,應那幫研究狂的熱烈邀請去聽聽他們的最新發現——儘管這最後一條往往讓人睏倦到恨不得秒睡——這現在已經快成了自己的習慣,一開始的時候自己對這種日程真是非常不爽,有這時間我寧可窩在房間裡陪教叮噹鑽火圈或者看小泡泡用臉滾鍵盤,但現在,自己好像真的有不少改變呢。
完成了日常的“巡視”,回到表世界那被林雪戲稱爲“史上最寒酸皇宮”的大房子裡,我突然被眼前的氣氛嚇了一跳。
客廳,緊閉着門窗,厚厚的窗簾遮擋了全部陽光,導致明明是白天廳中卻暗如夜晚,窗簾縫隙處是黑紅色的絨布,微微透過來的光芒都染上了血一般的暗紅。低沉壓抑的氣氛瀰漫在客廳中,氣氛來源卻是幾截忽明忽暗的蠟燭。
一個巨大的圓桌擺放在客廳正中,上面燃燒着的蠟燭幾欲熄滅,一圈小臉在燭光中忽隱忽現,因光芒的明滅不定而顯得陰森扭曲。最中央的,是某最大主教壞笑着的表情。
“你們這……”我順口就要說話,結果從旁邊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衝過來一個黑影,我百分之一百確認那道黑影用了時間加速才能這麼快竄過來,她一把捂住了我的嘴巴,然後少女軟糯的聲音在耳邊輕輕響起,“阿俊安靜!”
淺淺一邊說着,一邊輕手輕腳地拉着我在圓桌空着的位置坐下,莉莉娜讚許地看了這邊一眼,將下巴湊在蠟燭上方,陰森森地說道:“很好,最後一人已經湊齊了,讓我們開始下一個故事……血紅色的液體……”
“啊?還沒完啊?”水銀燈的聲音從旁邊傳了過來,隨後是一陣輕輕的翅膀扇動聲,一個輕輕軟軟的身軀在黑暗中準確地落在自己肩頭,“笨蛋人類,家裡酸奶喝完了!”
“哦,下午去買。”
“喂!嚴肅點!”莉莉娜張牙舞爪地威脅,“我就不信今天一個成功的故事都沒有!”
看衆人在自己的淫威下安靜下來,某腹黑的僞蘿莉才滿意地笑笑,繼續用低沉恐怖的聲音講述起來:“這是一件最近發生在附近的真事,公元十六世紀的倫敦啊,有一個製造鏡子的著名工匠……”
衆人立刻發出噓聲。
“他製作的一塊鏡子輾轉來到了中國,半年前被本市的一個古董收藏家買到——嘁,你們噓早了!本祭司纔不會用那麼俗的槽點!”莉莉娜趾高氣揚地看着我們在明滅不定的燭光中露出目瞪口呆的表情,豎起一根手指在眼前晃了晃,“總之,那是一塊古老的鏡子,它經歷了數百年的時光,已然成爲一件古董,並被收藏家妥善地放在閣樓上……”
一個咋咋呼呼的聲音立刻從不遠處的牆上響起:“嘁嘁嘁!!幾百年的時光!古董鏡子!人類的生命真是短暫啊,我已經見證了億萬年的時光變遷,我知道世間的一切真理。喂,別說那個無聊的故事了,來跟魔鏡聊聊世間萬物吧比那個強!”
原來卻是莉莉娜從神界帶來的那塊魔鏡在咋呼,不知道那丫頭啥時候把它給掛到了客廳的牆上,現在丫得機會破壞氣氛來了。莉莉娜立刻用面前燃燒着的蠟燭威脅那破嘴鏡子,讓後者老實下來,才繼續自己的故事。不得不說,某個僞蘿莉確實有點本事,儘管有人搗亂,她還是在幾句話之內成功讓氣氛回到了鬼故事的狀態中。
“……收藏家發現自己的天花板總是出現詭異的紅色痕跡,每天早上一睜眼,就會看到那些紅色,不斷滲出來,甚至滴落到自己的牀上,到了下午,它們便會漸漸消失,第二天再出現,周而復始……”
我感覺自己正在起雞皮疙瘩,而淺淺則嚥了口口水,小心翼翼地問道:“那他每天都要洗牀單吧?”
莉莉娜差點一頭栽到蠟燭上:“淺淺姐姐,咱聽完再說行嗎?你已經毀了我五個故事了!”
“咳咳,繼續。收藏家收集了很多很多的古董,其中不乏奇奇怪怪的東西,因此家中並非第一次出現這種詭異的現象,他並不害怕,而是決定查出事情真相。他把鬧鐘定在凌晨三點,因爲他可以確認那些紅色的痕跡是每天凌晨三點以後纔會出現,而他想在那個時候看看屋頂上的紅色液體從何而來。於是當天晚上,收藏家被鬧鈴聲叫醒了,他立刻打開房間的燈光,緊緊盯着屋頂——然而收藏家沒有發現,自己牀頭的鬧鐘一直停在夜晚十二點的時刻……叫醒他的不是鬧鐘。”
淺淺緊張地抓着我的胳膊,非常害怕的樣子:“他家表壞了,第二天上班不遲到嗎?”
我糾結地看着莉莉娜和淺淺,然後掏出個魔方來塞到後者手裡,讓這丫頭一邊玩去了。
“收藏家聽到樓上傳來滴水的聲音,然後自己的臥室天花板上迅速出現了血紅色的液體,一滴,一滴,不斷滴落在自己的牀上和地板上,越來越快,越來越多,他發現情況不對,立刻想要按響警鈴把外面的警衛叫來,卻發現報警器停電了……”
“那個那個,他不是開燈了嗎?”維斯卡舉着小手,“房間裡有電吧?”
潘多拉吐出四個字:“多路供能。”
水銀燈在我肩膀上扭了扭身子:“也可能是有人專門把報警器的電線剪斷了——沒想到幾百年前的鏡子也知道現代電路啊。”
莉莉娜張口結舌,片刻後咬牙切齒地說:“好吧,反正報警器沒有響你們這羣壞蛋!反正收藏家發現大事不妙,立刻衝向屋外,跑到前廳,但原本有房屋大門的地方現在卻是一面完整的牆壁,大門,窗戶,甚至是通風扇,一切本應該和室外連通的地方都消失了,變成了牆壁:整棟房屋已經被人完全封閉起來。而這時候,那些紅色的液體已經不僅僅從臥室的天花板上滲透下來,而是從屋頂的每一個角落蔓延,滴落,沿着牆壁流淌,房頂似乎成了吸滿水的海綿被人從上面按壓一般,迅速用粘稠的紅色液體染滿了房屋的一切東西,收藏家跑遍了家裡每一個可能的出口,卻都是堅不可摧的牆壁,他的身上落滿了腥臭的血水,房頂上滲出的紅色液體已經如同滂沱大雨一樣,一樓的客廳很快就積滿了及腰深的血水,收藏家驚慌地跑向二樓,從二樓的樓梯上奔騰下來的血水讓他步履維艱,當他在二樓樓梯拐角不小心滑倒的時候,他眼角的餘光突然看到一樣東西——
那是一面鏡子,很普通的裝飾鏡。
收藏家一下子想起了自己放置在閣樓的那面古鏡,那是自己在近期內唯一增加的藏品,他立刻拔腿飛奔,衝向閣樓……”
“地上那麼滑,他不怕再滑倒嗎?”淺淺又湊了過來,一下子成了很多無奈目光的焦點,思維格外活躍的女孩立刻吐了吐舌頭,“阿俊,我把魔方扭好了。”
這一刻,我真心覺得莉莉娜在我們一家子裡講鬼故事,開端就是個杯具。
講鬼故事的女神官咬牙切齒抓耳撓腮,半分鐘後才終於冷靜下來,從牙縫裡擠出剩下的話:“好吧,應聽衆要求,收藏家一路上又摔得鼻青臉腫,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終於爬到閣樓。他發現明明昨天才打掃過的閣樓藏品上都落滿了厚厚的灰塵,掛着年久的蜘蛛網,彷彿一下子經歷了幾百年的滄桑一樣,而在閣樓中央的空地上,那面古老的鏡子被單獨放置着,鏡框的下緣不斷滲出紅色的液體,徑直流入地板,彷彿被海綿吸收一樣消失不見。收藏家大着膽子靠近古鏡,卻發現鏡子裡面竟然出現了和閣樓中不一樣的景象……裡面出現了一盞昏黃的油燈,還有一個舉着油燈的手。收藏家靠近了鏡子,終於看清了那個舉着油燈的人。
一個和自己長得一模一樣的人,但留着滿頭長長的白髮和邋遢的鬍鬚,彷彿被關在地牢中二十年後的自己,鏡中的收藏家舉着油燈,突然咧嘴笑了起來,然後……走出了鏡子。
一個幽靈,從鏡子裡走了出來,向收藏家伸出瘦骨嶙峋的手臂……”
安薇娜的腦袋突然從桌面上冒出來:“然後呢然後呢?”
我默默地看着自己這位奇葩的女僕長:“安薇娜。”
“誒?主人?”
“消失。”
唰,小幽靈不見了。但莉莉娜已經內牛滿面,我們偉大的女神官眼看着最後一個故事的結尾也給人禍禍掉,直接扯着嗓子乾嚎起來:“嗚哇……不玩了!這一家子都什麼人啊!”
姐姐大人起身來到窗前,唰地拉開了窗簾,明媚的陽光頓時灑滿房間,潘多拉木然地看了看我們,回到沙發坐着發呆去了,維斯卡則湊過來嘀嘀咕咕地講之前莉莉娜的幾個倒黴故事是如何收場的,小泡泡揉揉眼睛從大睡中醒來,迷糊狀態下都準確找到了爸爸的方向,開始從我兜裡翻找糖果,最後她掏出了叮噹,順手就往嘴裡送,後者手忙腳亂地取出個棒棒糖棍來撐住了小泡泡的牙口,水銀燈毫不客氣地奚落起大失敗的莉莉娜,而珊多拉則起身伸了個懶腰,向我詢問今天視察的情況。
“哈,真是無聊啊無聊,”牆上的魔鏡嚷嚷起來,“你們看看自己的身份,竟然湊在一起講鬼故事!真是笨到家了!”
莉莉娜被水銀燈擠兌了半天,這時候找到了出氣筒,氣急敗壞地衝魔鏡嚷嚷:“混蛋!閉嘴!煩人!不說話沒人拿你當啞巴!”
魔鏡針鋒相對:“你才閉嘴!我是一鏡子,要是不說話是個人都得拿我當啞巴!”
莉莉娜一臉崩潰地撲過來:“完蛋了,老孃竟然讓一塊鏡子吐槽了!”
我象徵性地揉了揉莉莉娜的腦袋算作安撫,在這丫頭得寸進尺之前提溜着她的領子扔到了旁邊的筐子裡,看着眼前這一圈閒着沒事在家講鬼故事的女超人,感覺頗爲可笑:“我說你們怎麼突然想起講鬼故事來了?”
“這不是林雪來了一趟嘛,你沒遇見,”淺淺咔咔地擰着手裡的魔方,“她說起異能組那邊最近在忙着調查幾個靈異事件,聊了一會莉莉娜就來勁了,不過我也覺得挺有意思的,初中那時候我們幾個女生也經常湊在一塊講鬼故事……”
“我也是啊,高中那年我可是創造過一人嚇哭半個宿舍的偉業來着,怎麼現在就這麼失敗呢?”莉莉娜攤開手一臉糾結,“都是安薇娜那個笨蛋!講鬼故事的時候不要出來搞笑啊!”
“那個,雖然身爲女僕不應該插嘴,”安薇娜的腦袋又從桌子上冒了出來,“但那些鬼故事……和希爾瓦娜斯提到過的幽暗城市容市貌好像差不多呢。”
我把這個始終記不住用正常方式出現的小幽靈按了回去,好奇地問道:“林雪來過?這兩天一直沒見她,怎麼今天匆匆來一趟又走了?”
“忙唄,”莉莉娜擡了擡眼皮,“她不是還在異能組掛着個名頭麼?那可是她爺爺的產業,結果身爲繼承人之一她半年時間竟然纔出勤十次,讓老爺子給彈劾了,現在正忙着執行任務將功補過呢。唉,真是同情她啊。”
我深以爲然,卻對剛纔淺淺提到的事情突然在意起來:靈異事件?地球上還有那種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