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那些人腦陣列主機,我們一開始就考慮過幫他們解脫的事情。因爲梅洛瓦人要依靠靈魂的特殊屬性來控制星艦,因此他們並沒有徹底摧毀那些人腦陣列所對應的靈魂,只是將其活動強度壓制在一個極低的狀態,也就是說,那些人腦陣列還有復活的可能。
然而真正復活起來,要面對的麻煩卻不少。
關於把複數個意識融合在一起並以新個體的形式死而復生的技術,其實並不是什麼新鮮玩意兒,就在自己身邊便有很多例子,其中給人印象最深的就是珊多拉當年的副官,目前復仇艦隊的總指揮官:大督軍PL-15。他就是一個集合意識再生體,那些昔日追隨珊多拉多年,後來在戰場上犧牲掉並且無法復活的指揮官們,爲了繼續爲自己的女王而戰,自願放棄自己的自主人格,選擇以一個混合意識的形態重生並繼續衝上前線。大督軍的傳奇經歷是一個典型的希靈式英雄軍官形象:忠誠,勇悍,犧牲,爲帝國與君主奉獻一切,爲勝利永不止步——但他的經歷沒辦法重現在除希靈使徒以外的凡人物種身上。
希靈使徒在死後能以融合意識的形態重返戰場是有其自身原因的,他們的靈魂特殊:強大,堅韌,充滿絕不止步的意念,即使死後,只要靈魂還在,一個希靈使徒就能保持完整的自我,而假如爲了一個有價值的目標,這個靈魂可以不計任何代價去實現它,包括放棄自身。其次,希靈使徒是一個每個個體都在精神網絡中成長起來的種族,他們的心靈獨立卻又統一,在擁有各自意志的情況下。這整個種族又處於一個更高集體意念的驅動中,這個集體意念就爲“集合意識再生體”打下了第二層堅固的基礎:即使放棄自己獨立的人格,希靈使徒的靈魂也不會和凡人種族一樣因失去自我而消散,因爲他們還有一個整體的意志可以堅守,這是任何其他種族都不具備的,甚至神族恐怕都沒這種特殊天賦。
除此之外,希靈使徒特殊的感性化思考與理性化思考獨立開啓關閉能力也從軀體影響到了他們的靈魂,一個純邏輯模式的希靈使徒與一臺計算機器無異,是機器。那就可以並聯起來:這就是爲什麼在希靈使徒中,集合意識再生體會有很多。
最後加一句:以上特點僅供希靈使徒所用,凡人種族輕易嘗試有腦癱風險,請謹慎對待……
這就是問題了,希靈使徒可以以集合意識的形態產生新個體。同時保留原有的所有記憶,而普通種族辦不到——起碼辦不到一樣大規模的。距自己所知,少數幾個普通種族確實有融合意識這種存在,但那都是小規模施工,少數幾個生前可以達到同步的好♂朋♂友或許能辦到,但那也要冒着巨大的風險,並且其最大規模也不會超過兩位數。這跟大督軍完全不是一種情況:像希靈使徒這樣動輒就成千上萬個意識融合到一塊重生。而且還能視情況不斷擴展的,說給普通種族聽那都是喪心病狂的事情……
不過有一個凡人種族是例外,而且在自己印象中,那是自己認識的唯一一個:第四流亡艦隊的“議會”。
那位女性領導者是於納德人整個種族融合起來的——數量可是以萬爲單位。而在同時,根據自己聽說的事情,於納德人還是個碳基物種,也就是說。他們的**生來不具備希靈使徒的很多特殊天賦,比如純邏輯模式之類。他們的個體靈魂強度也不可能跟希靈使徒這種閒着沒事就拿自己往研究所裡一塞,強化個新支族出來的怪物們相比,也就是說,他們有辦法以凡人的靈魂“質量”達成希靈使徒才辦到過的事情。當然,我也知道“議會”的誕生是藉助了於納德人的種族天賦,後者說是凡人種族,但也是有特殊天賦的,不過至少比起希靈使徒來,他們看着跟普通種族更接近不是?
如果知道脆弱的凡人靈魂怎麼才能順利融合到一起,那麼或許在融合過程中所用到的其它種族天賦是可以通過技術手段來補足的。
“把關於那些人腦主機的資料整理出一份來,包括他們的完整生命形態,靈魂結構,還有當前現狀,越詳細越好,然後交給‘議會’,”我看着奧蕾莉亞,“另外,預計什麼時候能把所有的人腦主機拆下來?”
“大概需要一個星期,這是最快的了,畢竟要保證那些人腦陣列存活,每拆卸一個主機,都要製造一個和它們匹配的維持系統,我們沒有對應的生產設備,這要耽誤一點時間。”
“哦,那已經很快了,在那之前我要和‘議會’見見面……”我想了想,感覺當前的事情就這麼多,“說起來,現在第四艦隊和第五艦隊對帝國的印象應該好轉不少,正好過去看看情況……梅洛瓦人還是被第五艦隊給牽出來的呢。”
接下來,瞭解了天界都市一些其他情況之後,看天色已經很晚——回去可能都趕不上晚飯,我便帶着阿賴耶和奧蕾莉亞作別了。雖然走之前突發奇想,想看看奧蕾莉亞平常翅膀不舒服的時候找個柱子蹭蹭是什麼樣,但後來考慮到眼前這可能是僅存的幾個對我印象很有節操的屬下之一,這個念頭就沒敢說出來——大不了到時候讓阿賴耶蹭蹭給自己表演一下……
到家果然已經很晚了,不過就和自己預料的一樣,家裡人還在等着自己吃飯,看到珊多拉眼睛都在發綠我就感覺一陣歉意,這次在天界都市耽擱的時間稍微有點超出預計,沒想到全家人都會一直等着——這就是家人啊。
爲了表示歉意,我只好當場自罰一杯,珊多拉自罰了七碗炸醬麪,雖然我不知道她有什麼可自罰的。小燈好奇地上來想偷偷喝酒,被姐姐拖了下去,然後發生點小插曲:莉莉娜出於惡作劇。趁這個時候在姐姐的水杯裡倒了一點啤酒。
現在姐姐正在二樓睡覺。
阿賴耶坐在我旁邊,這原本是潘多拉或者維斯卡的位置,不過現在兩個小的已經被桌子對面的紅燒肉成功策反,於是她就坐這兒了。天使妹妹坐在椅子上的時候很有意思,因爲她的翅膀收不回去,所以雙翼就要從座椅靠背後面繞過去,翅膀尖一直垂到地上。現在小泡泡正在阿賴耶的座位下面鑽來鑽去,想要抓抓那些發光的羽毛。說起來,經過我和姐姐大人堅持不斷的教育。小泡泡現在總算知道不能直接把羽毛從別人的翅膀上拔下來了,但這不妨礙小傢伙繼續去那些閃閃發亮的羽毛上蹭蹭。
阿賴耶輕輕擺動着雙翼以躲避小泡泡的抓撓,順便給我扇着風,臉上還始終帶着淡淡的笑容,看得出來。她現在非常高興。
“你心情很好嘛,”冰蒂斯擡眼看着天使妹妹,似乎經驗很老道地評價,“嗯,用翅膀尖在地上畫圈,我心情好的時候也有這小習慣,長翅膀的都差不多……”
“我就不是……”正在扒飯的琳擡頭弱弱地說了一句。冰蒂斯立刻甩過去個白眼:“我是說翼展在百米以下的。你要畫個圈能把地下水都給打出來。”
“哦……”琳弱弱地應了一聲,繼續低頭扒飯。
“因爲看到很多新同胞,”阿賴耶一邊說着,一邊擡起左側的羽翼。我看到她的翅膀上掛着小泡泡:那小傢伙已經把自己整個貼在羽毛上了,“明天開始就有很多工作要做了,訓練新兵什麼的……嗯,已經好幾萬年沒有做這樣的事情。感覺有點懷念呢。”
我伸手把小泡泡從天使妹妹的羽翼上摘下來,同時聽到了這句感嘆。頓時有點歉意。
似乎在無意之中,自己一直都忽視了阿賴耶的寂寞。
除了需要戰鬥的時候之外,她總是在我的精神世界中睡覺,即使出來活動,也顯得茫然又無所事事,但這並不是因爲阿賴耶生性懶散。
在很長一段時間以來,阿賴耶都是新帝國唯一的希靈天使,她沒有士兵,沒有同胞,甚至沒有多少能幫得上忙的工作。概念割裂使我們無法制造新的天使,阿賴耶作爲她這個支族的唯一個體,只能終日掛在精神網絡上,充當一個計算力伺服器:除此之外,新帝國根本沒有她熟悉的東西。在戰場上,阿賴耶倒是以一個強大的戰鬥力活躍着,但沒有士兵,沒有艦隊,一個個人戰鬥力再強的將軍又能做些什麼?充其量是個超級士兵而已。
阿賴耶,可是一個將軍啊。
直到概念割裂結束,我們重新找到了神秘側失落的那一半母星,阿賴耶才漸漸活潑起來,她開始熱心地投入到天界都市的建設工作裡,每天過的充實而又高興,而到了今天,看到自己的新同胞終於再次集結,她也才露出真正最開朗的模樣。
平常的天使妹妹總是在微笑着,似乎從來沒有過心情低落的時候。她的性格是如此溫和,以至於我都忘了她也會有委屈和鬱悶。她從來不會抱怨任何事情,只是默默地把自己能做的事情做好,然後一個人在角落裡消磨看上去永遠也不會結束的時光。當年概念割裂的時候,她只是作爲世界仲裁機關的一部分,爲了保證那套系統完整而被一個人扔到了科技側的母星上,那時候她就應該知道自己要面對什麼:即使最好的情況出現,自己活了下來,也要面對一個從此失去所有支族同胞的未來,但就是這樣,她仍然不發一言。
直到今天,看到天使妹妹面對着自己的新同胞露出那種前所未有的開朗笑容,還有她這小半天來的活潑表現,我才意識到自己忽視了很多東西。
但是這種情況自己就是道歉也有點無從談起,於是只能帶着點內疚,看向身旁的天使少女:“嘛,雖然不知道怎麼回事但我還是再自罰一杯吧……”
桌子對面的珊多拉頓時擡起頭來,舉着自己的碗:“哦,正好,我再罰一碗炸醬麪……”
天使妹妹笑的愈發燦爛起來……
這天晚上,那頭狐狸果然徹夜未歸,她定然是跟自己的老朋友們熱鬧了一整晚:所有人都知道那幫妖怪的生活習慣。一個個都是人來瘋,只要有了值得慶祝的事情,就是整晚整晚的聚會玩鬧,反正他們也沒多少正經事情可做,就連幾個在影子城做生意的妖怪也在門口掛着“本店隨緣開張,客戶自己算賬”的牌子,你還能指望他們的生活能有多少規律?
第二天早上,我洗刷乾淨下樓來的時候,差點就在樓梯前面被絆個跟頭。低頭一看才發現原來樓梯最後一級臺階上趴着一個金燦燦的大毛球,狐狸應該是趕着清晨纔到家,因爲她的耳朵上還沾着沒有蒸乾淨的露水。這傢伙多半是想上樓回房間睡覺——儘管她經常趴在門口睡一整天,但實際上狐狸在二樓也有自己的房間——結果剛爬了一級臺階就趴那睡着了。
我彎腰拽了拽狐狸的大尾巴,她竟然還不醒。只是輕輕拱拱身子換個更舒服的姿勢,還捲起另外一條尾巴蓋在身上。湊近之後,這頭狐狸身上的一陣酒氣就撲面而來,我差點被這陣混雜着酒香和女孩子體香的混合味道給衝的一個趔趄。然後還看到這傢伙的一條尾巴上竟然還有腳印:腳印不奇怪,但這腳印是她自己的,這他喵是怎麼辦到的?走路被自己的尾巴絆倒麼?而且還是倒退着走路的?
這貨昨天晚上瘋成啥樣了!
根據狐狸現在這稀裡糊塗的樣子,她一時半會醒不了。上去揪她的耳朵,迴應自己的也只有兩句夢話和耳朵輕抖兩下:殺手鐗都失敗了。我打算把她抱到個不礙事的地方,不過後來想了想,雖然她有九條尾巴而且是個犬科動物。但另一方面說這也是個女孩子,隨便亂動似乎不怎麼合適——讓珊多拉或者淺淺看見了容易被咬一天。
當然更重要的是,面對一個尾巴加起來比身體佔地面積都大的妖怪少女,自己實在是找不到地方下手:總不能跟曉雪那個沒輕沒重的丫頭一樣。拽着人家的尾巴一路拖到二樓吧?
而就在我看着一個睡的稀裡糊塗的毛球少女不知道如何下手的時候,冰蒂斯突然出現在二樓樓梯口。剛剛起牀的女流氓風風火火地從上面跑下來,根本不給人阻攔的機會,然後我就眼睜睜地看着她一蹦三跳地從樓梯上衝下來,最後一腳踩在狐狸尾巴上。
狐狸那一嗓子,把全家的人都喊醒了……
“誒……這雖然怪妾身粗心,但主要原因還是這傢伙睡在樓梯上吧……”冰蒂斯從早晨人來瘋狀態中稍微清醒了一下,尷尬地撓着頭髮說道,而那頭倒黴狐狸還在客廳裡竄來竄去,嘴裡嘰裡咕嚕個沒完,我可以充分肯定一件事:她現在徹底清醒了。
最後狐狸終於安靜下來,因爲很疼所以踮着腳尖蹦到我面前,一邊充滿怨念地給我展示她的尾巴,當然,冰姐身爲神族,自帶淨化光環,有所謂的行無塵境界,所以狐狸尾巴上是沒腳印的,但我還是深表同情地對後者點點頭,然後表示自己現在不開大招還真打不過那個女流氓,請節哀順變。
於是狐狸立刻揚起尾巴,跟大風車一樣在我腿上噼裡啪啦拍打了一圈表示不爽,她大概是看準了家裡只有一個人最不會揍她吧……
“行了行了,再鬧不給飯吃啊,”我一把抓住這姑娘的尾巴讓她安靜下來,“跟你說件事,妖怪鎮那個新來的女孩子,見到沒?”
“……嗯吶?”狐狸迷迷糊糊地擡頭看了我一眼,好像壓根忘了昨天回孃家是什麼原因,我看她這沒治的樣子頓時一陣頭大,從兜裡掏出叮噹來放在她腦袋上,“叮噹給她醒醒酒,這貨現在打個哈欠都是四十二度的!一頭狐狸你這麼好喝酒是怎麼回事!”
折騰半天,狐狸終於清醒了,也想起來妖怪鎮多出一個陌生女孩的事情,結果面對我的追問,她竟然搖搖頭:“沒看到,也不知道她去哪了。”
“沒看到?而且離開鎮子了?”我頓時詫異不已,那幫妖怪平常是有點亂七八糟的,但他們對自己的領地一向看得很嚴:這大概是一羣百分之八十都屬於野生動物成精的羣體的固有屬性,可是沒想到那個突然冒出來的人就這麼消失了!
“啊,好像就是在鎮子裡住了兩天,她說自己是什麼本地人什麼的……”狐狸撓撓耳朵,“我們以爲她是大神殿那邊的神官或者離世庭園的管理員什麼的,畢竟能在阿瓦隆自由活動嘛,於是就沒多問。”
“阿瓦隆目前在編的管理人員和神職人員,只要是頭目,你們都多多少少見過面,”我看了狐狸一眼,“而普通士兵和下級修士不會隨便離開他們的基地,更不會去妖怪鎮裡白吃白住兩天。更重要的是……近期沒有新人員進入阿瓦隆,所以那也不可能是新來的高階神官或者離世庭園指揮官。你明白麼。”
狐狸不傻,甚至她相當相當聰明,只是平常在家裡懶懶散散地混日子給人一種二貨的印象而已,這次她也是本能地以爲一切都跟往常一樣處於飼主……嗯,處於房東控制中,所以纔沒有多想,只是高高興興地回孃家玩了一宿,如今我把情況說到這個地步,她當場就明白怎麼回事了。
“難道阿瓦隆那樣的地方,也會被人……”妖狐少女的耳朵豎起來,上面的絨毛微微炸開。
“理論上這種情況的發生機率是零,被人混進去是不可能的,但現在確確實實有點奇怪,”我看着狐狸那雙金黃色的眼睛,“你再去阿瓦隆一趟,找阿爾忒彌斯……嗯,小號的那個,讓她檢查阿瓦隆出入信息流,離世庭園和當地駐軍就讓我通知吧。莉莉娜——”我眼神掃到了正穿着小熊睡衣從二樓晃悠下來的神官蘿莉,“通知大神殿,讓他們掃描阿瓦隆全境,找沒有登記在冊的人員。”
分派完這些,我吐了口氣,接下來就看看,能不能找到那個突然冒出來的“陌生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