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小姐從不打誑語——我知道這句話當年玄奘法師也經常說,但這並不說明我家大小姐就不能用這個,至少從自己認識林雪以來,在涉及到衆人未來方面的預言上,雪丫頭從未說過半句謊話。
所以這次她又成功嚇到我了,當然,也成功讓所有人感覺摸不着頭腦。
她說她看到一個巨大的麻煩正在靠近,這個麻煩會讓一大家子人的生活天翻地覆,而身處麻煩最核心的正是她本人,哦,據說被極大牽連到的人還有我自己。但是目前林大小姐用了各種方法也無法準確看到那個麻煩究竟是什麼東西,它可能是一次事件,也有可能是一樣東西,當然,還有可能是一個人,不過這第三種可能性實在難以解釋,反正家裡所有人都一致認爲,整個虛空除了父神之外,壓根就不可能存在可以讓整個第一家庭方寸大亂的人物,而我們的另一個共識是,父神不可能蛋疼到來給我們玩愚人節快樂的程度……
這樣沒抓沒撓的預知讓我們的先知大小姐抓心撓肝,分外憂慮,這簡直太不可思議了,強大無比的林大小姐竟然也有這般糾結的時候,我們都知道,這丫頭的神經是非常堅韌的,都堅韌到抹點膠水能用來修補太空船的地步了,她這樣兒的主都能一把一把地往下捋頭髮,我真不敢想象自己和她將遭遇人生旅途上如何巨大的一個大波——恐怕得有e+。
你看,我又跑題了。
不過這沒關係,或許我們應該放鬆,因爲這次林雪的預言還有一個非常重要細節:她沒發現未來產生了對帝國造成威脅的事情,甚至,那個即將到來的麻煩也不會對第一家庭的任何人產生實質性傷害。
“它是無害的,沒有影響到咱們中任何人的人身安全,除了對本小姐的日常生活造成毀滅性打擊之外,可以說是個人畜無害的傢伙。”
大小姐在抓下來一大把頭髮之後,披頭散髮地跟個貞子一樣對我說道。
然後家裡有一半的人都沒心沒肺地回屋睡覺了。
第二天一大早,空氣清新,涼風習習,半天加一夜的雨已經下透了這座鋼筋水泥叢林的每一寸土地,將k市這座人類建造起來的複雜積木沖刷的乾乾淨淨,我牽着小泡泡去家附近的公園裡呼吸呼吸新鮮空氣,小丫頭已經有好幾天沒出門……好吧,是好幾天沒讓我領着出門了,她自己出門的次數一點都不少,這四天裡最遠的一次記錄她跑到了夏威夷,就吃完飯姐姐大人讓她去冰箱裡拿瓶飲料的功夫,這小傢伙就扛着一條夏威夷原汁原味的鯊魚出現在我們面前了。
鑑於此,姐姐大人判斷小泡泡可能希望有人帶着她出去玩,當然,這個義不容辭的使命肯定是要落在爸氣側漏的我身上的。
順便我還帶着姬閃閃,這個差不多淪爲小泡泡綁定裝備的金牌保姆,其實我並不怎麼喜歡出門帶着這麼個吵吵鬧鬧的丫頭,她脾氣暴,嘴巴臭,有一點小事就炸毛,而且面對家裡的男主人時架子都大的不得了,從各方面這傢伙都沒有認識到自己身爲保姆的正確地位,但我不得不帶着她,因爲自己確實需要她王之寶庫裡種類繁多的小玩具和她本身五秒鐘內就能哄得小泡泡安靜下來的神奇能力……
當然更重要的一個原因是小泡泡堅持認爲姬閃閃是自己最重要的朋(玩)友(具),她希望後者能跟自己一樣得到老爸的照顧,比如出去玩的時候能和自己得到一樣分量的棒棒糖。
多好的孩子啊。
“但是本王並不喜歡薄荷,”吉爾妹子咬着她作爲小泡泡的伴生生物才能分享到的棒棒糖,一臉鬱悶地說道,“另外你要端正自己的態度,本王是爲了照顧小公主纔跟着你出來的,你不能有任何非分之想,明白嗎?”
我抱着小泡泡坐在公園涼亭裡的石椅上,聞言看了姬閃閃一眼,是真心不知道究竟有誰會對這麼個一馬平川的傢伙產生非分之想,這丫除了藍白條和現在的一身童裝之外還有任何萌點嗎?
而且那藍白條還是自己強行給她挑的,要不僅剩的這個萌點也該沒了。
剛纔拉着小泡泡,領着姬閃閃過來的時候我還承受了點不大不小的壓力,因爲領着一大一小兩個特可愛的蘿莉+少女組合,我們仨獲得了路人的很多關注,每次經過別人面前都有人評價,一部分會指着小泡泡說這丫頭真可愛,一部分會指着姬閃閃說那個外國小女孩也挺漂亮的,剩下一部分則會指着我,說你看那最小個孩子的爸爸,看上去這麼年輕……
雖然理論上他們沒說錯,可我聽着就各種不爽了,而且姬閃閃這個以下犯上的傢伙還爲此笑了一路,我在合計着過兩天是不是要染個黃毛,然後拉着這傢伙上街轉一圈,讓左鄰右舍都以爲吉爾她爸從歐洲回來看她了……
和家裡某些個沒法出門的人外不同,姬閃閃因爲外表看着和正常人一樣所以是可以出門的,而且因爲要照顧小孩子,她還不得不經常拋頭露面,買個零食玩具玻璃珠或者把小泡泡領回傢什麼的,這必然需要個身份,而她目前的身份就是陳家大姐某個遠在國外的生意夥伴來中國旅居的女兒,十四歲……這個身份在很長一段時間讓姬閃閃咬牙切齒,都快牙齦出血了。
涼亭周圍有很多花草,上面還留有一夜風雨留下的水珠,小泡泡正蹲在亭子外面跟那些亮晶晶的小水滴說話,就在這時候,遠遠地突然出現了一個垂頭喪氣的墨鏡大叔。
我頓時一樂,感覺今天有個好開頭,你說能不樂麼,一大早就看見西卡羅這貨垂頭喪氣地挪過來,頓時我覺得自己整個人生都晴朗起來了。
“呵,這麼一大早你就出去幹老本行了?”
我故意沒有出聲還隱藏了自己跟倆跟屁蟲的氣息,等這個黑超墨鏡走進之後才突然大聲招呼起來,西卡羅頓時吃了一驚,眼鏡兒都滑下來半截,目瞪口呆地看着這邊:“呃……頭兒?您怎麼在這?”
“我出來放孩子……呃不是,我領小泡泡出來曬太陽。”
我陽光燦爛地跟西卡羅打着招呼,雖然他平常給自己惹的麻煩不少,但怎麼說咱也是一向以平易近人風格露面的,不能顯得太生分不是,當然最主要的原因是我發現西卡羅寶貝一樣的黑色挎包今天沒在他身上。
“話說你遭什麼了這是,怎麼垂頭喪氣的?”我好奇地問道。
西卡羅畢竟是個帝國軍官,這時候立刻彙報起情況來:“是這樣的,頭兒,今天早上我去護城河邊上……做買賣,然後遇上一尋短見的,根據您‘不能對危難者見死不救’的指示以及‘不能擾亂普通文明秩序’的規定,我下水救人來着,而且是按着地球人的方法來的,游泳下去——上岸之後就發現攤子讓人給收了……”
我當場決定回去就給本市城管大隊做個錦旗送過去。
“那尋短見的怎麼回事?”出於好奇我就隨口問了一句。
“我倒是跟他聊了幾句,”西卡羅回答,“聽說他這是第二次尋短見了,昨天傍晚下大雨的時候他就在護城河上打算跳下去,結果還沒跳就看見一個穿着白衣服的鬼影頭上頂着藍窪窪的光圈,沿着河道腳不沾地地飄了過來,那天是地球人的鬼節,他當時就給嚇住,也打消了尋短見的念頭,不過今天早起他想起來昨天見鬼的時候不小心把老母親留下的遺物佛珠給扔出去打鬼了,想不開決定再跳一次……”
我:“……”
你們想到了麼?反正我是想到淺淺了!敢情這故事跟電視劇一樣還分上下集呢?
我在身上摸了摸,找到昨天淺淺送給自己的那串佛珠,感慨萬千地遞給西卡羅:“你回去找找那人,這對你該不難,把東西還給人家吧——可不準說是你夜觀天象抽籤算卦給人找到的啊,這是淺淺拿到的。”
“您放心,我做生意從來都貨真價實不蒙人的,回去我就說這個是從河底撈上來的。”
西卡羅抓着佛珠走了,我在原地想了半天,突然覺得跳河那哥們說不準聽到自己用來打鬼的佛珠沉在河底,還得再嚇暈過去一次……
就在這時候,精神連接中突然傳來了一聲警報。
緊接着,是姐姐大人急促的聲音:“阿俊,你回來一趟,藍受傷了。”
讓姬閃閃趕緊把小泡泡帶回家,我則匆忙傳送到影子城,因爲姐姐大人還提到藍已經被轉移到醫療中心了。
專門爲碳基生物準備的寬敞病房裡,已經處理完傷口的狐狸女孩正安靜地躺在醫療艙中,醫療艙敞着口,顯然第一階段的康復治療還沒開始,病房裡除了她之外,還有姐姐大人和八雲紫看着,另外還有個橙喵正在地上滾來滾去。
“怎麼樣了?”
我急匆匆地來到醫療艙前,發現躺在裡面的狐狸女孩正在玩手機,那一大堆尾巴跟牀鋪一樣鋪滿了整個醫療艙,乍一看我還以爲藍出門這是自帶被褥呢,“哦,看上去也不怎麼嚴重。”
我剛說完,妖狐女孩就可憐兮兮地側了側身子,將壓在身子下面的一條尾巴探出來,這條尾巴上的絨毛被燒焦了一大片,我強忍着沒順便往上撒孜然面兒,藍給我展示了一下自己的尾巴便飛快地把它收了回去,眼角泛着淚花:“其實挺嚴重的……”
這頭狐狸最寶貝的就是自己尾巴,天冷能當被子,天熱能轉着圈當電扇,可以給橙喵當小窩,還能用來拖地擦牆,經濟緊張了揪點毛下來還能織圍脖賣錢,基本上有一堆尾巴就能保衣食住行全無憂了,怪不得她會露出這麼可憐兮兮的表情——話說這是怎麼搞的?
“狐狸,你偷偷在屋裡做燒烤來着?”
我捏了捏藍毛絨絨的耳朵問道。
“我是妖狐,不是狐狸……”藍嘟囔着反駁道,“我遇上幽靈船了。”
“幽靈船?”我立刻擡起頭來看着紫,“是你遇上的那種幽靈船?”
“應該是,”八雲紫點點頭,總是顯得有些輕佻不可靠的紫妹現在也是一臉嚴肅,“現在我覺得那可能是一支比咱們預想的還要大的艦隊,連續幾次出現的幽靈船都是這個艦隊偶然間進入物質世界的一小部分。藍這次遇上的幽靈船和我遇上的不太一樣,那艘船還有武器,她不小心被打傷的。”
“這情況可嚴重了,”我皺了皺眉,“竟然還能主動攻擊……”
“呃,是反擊,”紫用扇子掩住嘴巴,眼神中流露出尷尬的神色,“藍這傢伙,一緊張就會出亂子呢,她先動的手。”
“剛進傳送通道就看見側面衝過來一個比妖怪山還大的飛船,”八雲藍的耳朵飛快抖動了一下,慌慌張張地解釋道,“然後就一緊張。”
“我倒是好奇爲什麼你會進傳送通道,”我看了狐狸一眼,“今天你沒任務吧?”
一旁站着的紫妹頓時兩眼望天,然後刷拉一聲打開隙間,跑沒影了。
果然,倒黴的狐狸是被自家無良主人抓壯丁去頂班了麼……
今天應該是八雲紫在次元樞紐值班的日子,但這打工妹迄今爲止已經因爲睡大覺而翹班總計兩個月了,所以平常不得不值班的時候都是可憐的藍去給她頂班,今天也不例外。早晨七點多的時候次元樞紐裡面傳出了報警信息,說是有一條空間通道信息異常,在緊急重調了對應通道的交通之後,藍和一羣工程師前去排除故障,而在進入通道沒多久,他們就遇上了突然闖進來的幽靈船。
後來聽現場人員回憶,當時藍渾身的絨毛都豎起來了,看着跟個刺蝟似的,因爲其中最大的幽靈船距她不足一米……
接下來藍採取的行動基本上可以被列爲軍事學院裡的反面教材,她衝上去在幽靈船的甲板上撓了一爪子,然後尾巴就被人家給bbq了。
“這是我們第一次見到的還有活性反應的幽靈船,”姐姐低頭撫着狐狸的耳朵,“顯然它裡面還是有人控制的。”
“幽靈船最後跑了麼?”
“嗯,跑了,”八雲藍撇撇嘴,“它們把我的尾巴打傷之後突然就離開物質層了,看上去真是非常非常驚慌的樣子。”
姐姐大人接過了話茬:“不過在它們逃跑之前時空管理局已經在對應空間通道投放了追蹤探針,那些探針現在仍然在反饋目標信號,說明咱們已經抓住幽靈艦隊的尾巴了。珊多拉正在司令部處理這事,相信用不了多久,就能定位幽靈艦隊主力的座標。”
我和姐姐大人談了談幽靈船的事,才知道這次的幽靈船其實已經是第七次事件了,自從之前紫和哈迪斯遭遇了兩次幽靈船以來,在宏世界傳輸網中已經陸陸續續地出現了好幾次身份不明的飛行物侵擾,不過前面幾次的侵擾規模都非常小,甚至沒等真正接觸到通道,只是預警系統發現了幽靈船的身影,它們就突然下沉到了虛空深處,而真正產生危害的,八雲藍這算是自從頭兩次幽靈船事件以來的第一例。
現在幽靈船事件已經引起了司令部和時空管理局方面的高度重視,珊多拉在半小時前剛把這些亂飄的古怪東西列入軍事預警範圍,也就是說,當幽靈船進入宏世界傳輸網之後將作爲入侵的軍事目標予以消滅,然而爲了保證能儘快查清楚事件的根源是怎麼回事,光消滅零零散散的幽靈船小隊是不夠的,現在衆人都有一個共識:所有幽靈船都可能來自一個特別龐大的船隊,而這個船隊目前仍然隱藏在虛空深處。
我猜這個巨大的船隊可能已經逐漸靠近帝國統治區,雖然它的主體部分仍然處於無法用虛空掃描來直接觀察的距離,但它外圍的小飛船已經開始影響到宏世界體系的正常運行了。
我剛這麼想了會,突然聽到下方傳來一個特別糾結的聲音:“那個……這樣我是很困擾的。”
我聞言低頭,發現藍正一臉尷尬地看着自己和姐姐大人,她已經用尾巴將自己的身體團團包裹成一個大球,只有腦袋留在外面,而我和姐姐大人則在下意識地捏她的耳朵,我說呢怎麼感覺手裡一直毛絨絨的……
我不知道該怎麼說了,藍在家裡好像一直是個受氣包樣的角色,儘管沒人真心欺負她,儘管她按設定來說應該不屬於總受陣營,但她平常就是沒少受委屈,不但耳朵經常被我們一家子捏來捏去,就連自己最寶貝的尾巴都成天遭罪,因爲這頭狐狸很喜歡蜷成一團在房門口睡覺,這種來自動物的本能讓她每十次都有八次被家裡人當成鞋墊,進門就順便在她尾巴上蹭兩腳,現在藍已經鍛鍊了一個非常了不起的絕活,那就是看地上的鞋印可以準確判斷是家裡誰剛剛走過。
念及此我忍不住看了對方慘遭bbq的尾巴一眼,我又忍不住想往上撒孜然面兒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