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門吹雪的婚禮, 自然會有很多人蔘加。
來參加婚禮的人大多沒有資格見到西門吹雪,可是無論是少年得志的世家子弟,還是老成持重的幫派代表, 他們都很想看一看西門吹雪的樣子。
可是誰敢在萬梅山莊中放肆?誰敢不聽西門大管家的安排?誰敢在西門吹雪的婚禮上搗亂?
誰都不敢。
西門侍琴招待着外院的數十桌客人, 替莊主和這些人飲酒聊天, 迎來送往。
萬梅山莊外的官道上, 一騎駿馬踏着滾滾煙塵而來。
馬是好馬, 是隻有大內纔有的純白大宛馬。馬背上的人是一位清瘦的老人,顯然也是武林中人。
參加婚宴如果中途纔到會很失禮,可是西門侍琴卻並不介懷, 遠遠的迎了上去。
老人翻身下馬,將手中繮繩遞在西門侍琴手裡。這老人穿了一身粗布麻衣, 面容消瘦而眉頭不展。
西門侍琴並不多言, 更不介意替老人牽馬。因爲任何一個人摸到和繮繩一起遞在他手裡的金令牌之後, 都會謙卑而順從的爲這位老人牽馬。萬梅山莊的大管家的實在太聰明,他已經知道自己接下來要做什麼事。
進了外院之後, 西門侍琴引着老人悄無聲息的進了內院。隨即閃身回到外院,彷彿什麼都沒有做一樣。
內院中,西門吹雪收好了小盒子,和狄蕭重新入席。添酒換菜,重開筵宴, 又喝起來。
突如其來進入內院的老人當然引起了大家的注意。狄蕭還沒來得及問西門侍琴, 他便離開了。
西門吹雪並不喜歡說話, 只是對着老人點了點頭。狄蕭不太喜歡和陌生人說話, 更不好意思問這人是誰。
陸小鳳驚喜道:“是‘瀟湘劍客’魏子云魏大爺。魏老兄, 你在大內裡權高位重,怎麼有時間來喝西門的喜酒?”
狄蕭想啊想啊想, 終於腦海中靈光一閃,想起來這是紫禁之巔決戰那會遇上的大內四高手之一。作爲萬梅山莊新上任的女主人,她還是站起來道:“辛苦您遠道而來給我們賀喜,請入席吧。”
魏子云急迫道:“西門莊主,莊主夫人,祝二位膝下龍鳳呈祥,子孫滿堂。在下先乾爲敬。”
魏子云伸手拿過陸小鳳的杯子,連喝三杯,喝的如此之快。他站着喝完了三杯酒,狄蕭才喝了一杯。
狄蕭臉色微變,道:“魏大爺很忙麼?何不緩緩氣息,有事慢慢說。”
魏子云在在座衆人的臉上掃了一圈,壓低聲音道:“皇帝昨日中毒昏迷不醒,太醫束手無策。據我們哥兒們幾個看,這是一種江湖上的少有人知劇毒。京城中數位武林名宿會診過了,沒有一個人認得出那是什麼毒。我專程來請西門莊主進宮,爲皇帝診治。就算治不了,西門莊主見多識廣,或許能夠看出來這是哪家那派的□□,叫做什麼名字。”
西門吹雪想了想,皇帝是個挺不錯很聰明的人。更何況在紫禁之巔的決戰上也沒有搗亂,決鬥之後也沒有爲難葉孤城的屍首。那就去吧。
他忽然又想起,提起葉孤城,剛剛出現的那個白衣人的面容和葉孤城很相似,或許是他的親戚吧。唉,白雲城主葉孤城葬在後山祠堂旁邊。可惜一代劍客,紫禁之巔,一劍飛仙。想到這裡,他忽然又看了一眼狄蕭,當時自己被迷藥迷昏,如果不是自己醒的及時,陸小鳳就要性命不保。
狄蕭一看到西門吹雪的目光,就知道他在想什麼。低下頭,小聲道:“相公,你要是去的話,我也去。”
西門吹雪冷冷道:“去書房泡茶,然後去收拾行囊。”
狄蕭非常聽話的走了,留給所有人一個充滿了賢良淑德的背影。
陸小鳳一邊擔心皇帝的病情,一邊好奇桀驁不馴的狄娘子怎麼會因爲嫁人就變得這樣溫順呢?難道說自己那些兇殘蠻橫的漂亮情人在嫁給自己之後也會變成這樣麼?真是美好的幻想啊。
狄蕭隨手抓住侍書,叫他去給西門吹雪和自己收拾行囊。然後泡好了茶,施施然端進書房。
魏子云道:“皇帝雖然中毒了,可是身上絕沒有一絲一毫的傷痕。就連頭髮裡、耳後、指甲縫和陽根我們都檢查過了,既沒有傷痕,也沒有任何被針封住穴脈的痕跡。經脈通暢,臉色紅潤身體柔軟,就像睡着了一樣。但是無論用什麼方法都叫不醒皇帝,皇后又掐又擰都沒有辦法,太醫也紮了很多針……唉。”
西門吹雪微微一嘆,道:“我去看看,也沒什麼把握。”
魏子云感激道:“只當是盡人事聽天命吧。皇帝膝下並無太子,皇帝要是駕崩了,又是一場奪權之爭。先帝傳位前將皇帝的叔伯、兄弟殺了大半,皇帝繼位後幾次平叛……現在已經沒有可以繼位的皇室血脈。”
狄蕭端着托盤,在魏子云面前放下一杯茶,另一杯茶放在西門吹雪面前。拎着托盤溫順的站在西門吹雪身邊,柔聲道:“魏大爺有沒有試試方外之士的法子?聽你所說,倒很像是鬼魅魍魎的法子。”
西門吹雪和魏子云同時道:“你信那個?”
狄蕭肅然道:“我相信有些力量是神奇的。”
西門吹雪古怪的看了她一眼,想起她的壽數,再不說什麼。
魏子云臉色很不好,勉強道:“這也無妨,木道人和老實和尚、張天師、護國慧明法師也在我們的邀請之中。我這就去請木道人,打擾西門莊主新婚之喜,實在是萬不應該。只是此事萬分緊急,不得已而爲之。”
西門吹雪淡淡點頭,道:“我知道,你自去吧。慧明大師已經圓寂,大師的弟子侍禪也在這裡。”
魏子云出了屋子,去找木道人和侍禪。
西門吹雪看着裝乖的狄蕭,冷冷道:“葉孤城的事情,我已不介意,”
狄蕭笑嘻嘻的湊近他身邊,柔柔的說道:“相公,你真好。關於皇帝的病情,你怎麼看?”
西門吹雪沉默了一會,忽然道:“你所說的神奇力量是什麼?”
狄蕭面色微沉,淡淡道:“不過是一些不成器的五行之術、忍術和據說屬於神明的力量。只可惜沒有中原道法,畢竟三清道法、佛門明王護法伽藍纔是正道。相公這個世界裡的人修行的只有內力,可以壓制我身體中那些屬於其他世界的力量。我若動用那些超過這個世界的力量,就會被送到其他的世界裡去,所以我只能用這些年的劍法。”
西門吹雪道:“你究竟有多強。”
狄蕭咬牙道:“藉助天地元氣,可以達到化高山爲平地,止流水爲丘陵。但是隻要我敢調動這樣的力量,就會被天道懲罰,放到陌生又可怕的地方去。”
西門吹雪道:“你試過?”
狄蕭點點頭,垂淚哀嘆道:“我曾試過在一個非常美好的世界裡阻隔大河決堤,救一個村落,然後就被扔到一個充滿了沙漠和怪獸、奇怪人類的世界裡。我那時敗在一名劍神手下,被他捆在樹幹上扔進大河裡。如果不是那村子的人救了我,我就得死。天道無情,無論好壞事,超過他的限度就得死。”
西門吹雪冷冷道:“天道?哼!天道爲什麼不讓你救人?”
狄蕭苦笑,緩緩道:“我也不懂。直到後來遇上一個和尚,他告訴我天道有因果循環,作業者即是受報者。我所遭受的一切,都是自作自受。若問前世因,今生受者是。若問來世果,今生做者是。”
西門吹雪沉默良久,冷冷道:“你過去,嫁過人麼?”
狄蕭一愣,淚眼汪汪的搖頭道:“沒結過婚,也沒有情人。雖然有幾個知己,但他們要麼有家室,是爲人正派的君子。要麼是溺於武道追求力量不進女色的強者。”
狄蕭吶吶的低下頭,小聲道:“只是……我小時候風流過。我二十多歲以前很窮,後來因爲做生意陡然而富,難免鬼混過……但是他們都被我殺掉了。真的。”
西門吹雪臉色不變,站起身,淡淡道:“蕭蕭,走吧。你我的內力可以直接趕到京城。”
狄蕭的聲音很弱,心中微微有愧。也不擡頭,低聲道:“相公,你,你別生氣。”
西門吹雪走過來把她摟在懷裡,溫聲道:“我沒生氣,只是晚了一千多年才見到你,讓你找了我一千多年,有些遺憾。”
狄蕭泫然欲泣道:“相公,我知道你生我氣。西門吹雪,你別討厭我。無論你想要我的什麼都可以,天下的財富或者帝王之位我都能輕而易舉的給你弄到手。只要,你別不要我。”
西門吹雪猛的推開她,冷冷道:“我喜歡的什麼都敢幹的狄蕭,你別這麼淚包,不像你。”
狄蕭翻了個白眼,怒道:“誰告訴我男人都喜歡兇悍的女人變的溫柔賢淑?還敢告訴我我這個性格的女人一裝可憐柔弱就會有很大殺傷力,靠,叫我對丈夫百依百順。我要去滅他全家,死騙子,混蛋。”
狄蕭撲上去,纏在西門吹雪身上,一口咬住他的耳垂。媚眼如絲的哼道:“相公,我剛剛的意思是,你要是看我有什麼不順眼的地方,就來打一架!你要是敢變心,我就滅那個女人全家!你要是不喜歡我了,嫌棄我老了,我就和你決鬥!哼哼~我不要吃那麼多零食,吃的好惡心!我也不用練劍,我只用殺人來練劍的。”
西門吹雪看狄蕭恢復了生龍活虎的精神,立刻心情大好。只是又抓又撓的也沒能把滑溜溜的狄蕭弄下去。只得往外走去,威脅道:“我就這麼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