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層遮天蔽日,雲間電閃雷鳴,但也僅此而已。
短時間內,並沒有更明顯更招搖的動作。
羅南視線在雲層間一掠而過,又看向下方城市,快速巡睃一遍,找出幾個關鍵點位,這才又轉向六甲,展露笑靨,遙遙招呼:“六甲先生,神交已久,今天終於是見了面。”
說話間,羅南主動飛到六甲近前,伸出手。
六甲也伸手,兩邊交握。
“羅先生來得好快。”
“今天已經遭了不少事兒了,難免急了些。”羅南鬆手,又信手往天上一指,“不好意思啊,是看這邊情況有點兒複雜,有備無患。咱們精神側,比不得他們肉身側皮糙肉厚,指不定就有什麼麻煩劈頭蓋臉砸過來。”
羅南是瞎說的,然而有了幾小時前默城這檔子事兒,六甲多少也要信一點。
這位安東勝的副手面容很顯年輕,話音清潤柔和,乍看有點兒像剛畢業上班不久的菜鳥,算是羅南目前所見的所有超凡種裡面,論外貌氣質,與他的年歲最接近的。
這位“梅花2”纔有點兒“新人超凡種”的味兒嘛。
像墨拉、汪勇、羅曼努斯那種,實在與“新人”這個定語扯不上關係。
就聽六甲道:“您在默城,哪怕隔着印度洋,也給這邊減輕了不少壓力。”
羅南就笑:“影響能傳遞這麼快?”
六甲搖頭:“這兩個小時‘奔潮’的強度明顯回落。錫城雖在內陸,中心城區還好,兩處主要衛星城都臨着大海,壓力極大。目前這邊的近防軍機動力量已經有等於無,等海岸線壓力減小,調人回來,哪怕三五百個也是好的。”
羅南又看處處冒起火點、濃煙的城市:“海生畸變種的衝擊,也就那麼回事兒,我看這眼瞅着就崩掉的社會治理,纔是大麻煩……蝠上師傷勢還未好轉嗎?”
其實羅南想問:他真受傷了?確定不是爲了錫城放棄畸變治理的政策轉向而裝病?可轉念再想,真受傷、假受傷,回頭一看便知,也不需要從六甲嘴裡得一個二手消息。
六甲不知羅南心裡想這麼多,有一說一:“只能說暫時控制住。”
羅南看六甲的表述,感覺蝠上師確實不像是佯傷裝病,便又多問一句:“蝠上師是因爲處置這些畸變感染者受傷的麼?沒中別的什麼手段吧?”
六甲就笑:“來之前我也疑惑,到了以後才發現,外間情報或是以訛傳訛。蝠上師受傷,與畸變事態失控,兩件事幾乎同時發生,所以外人就亂結了因果。其實按蝠上師的說法,他是因爲冥想出了岔子。”
說到這兒,六甲聲音低了一些:“據說當時,蝠上師率領教衆進行祈福,結果橫生差池,除了蝠上師以外,很多人都出了狀況。裡面相當一部分都是古火祭派的精銳,所以錫城這段時間應對畸變事態,更加捉襟見肘。”
古火祭派,是南亞次大陸裡傳統宗教裡的一個派別,戰後才興起,但理論上算是趨向古代婆羅門教的復古派,尤其強調與神明的溝通必須通過火祭來進行。
這個教派區域性極強,基本就是錫城這一片。
蝠上師正是這個教派的首腦,他同時也是錫城的大執官,算是錫城及周邊區域政教合一的最高領袖。
他領着教衆祈福,這種事情很正常。
然而,冥想出了問題?
羅南來之前纔看過有關資料,印象還算深刻。
古火祭派的派別名稱裡,就有“火”字,又強調火祭,所以“火”的概念極其重要。那火不是凡火,是可以在水裡、石隙、冰窟、真空等一切環境中燃燒的火焰,歸根結底,是冥想造就的聖火。
更進一步講,“聖火”的來源就是冥想。
羅南當下皺眉:“這根本冥想出了問題,好像比受傷什麼的更麻煩。”
六甲嘆了口氣:“誰說不是。”
“冥想怎麼會出岔子?”
“可能是錫城持續劣化的畸變環境對精神領域的反向刺激;也可能是當時參與祈福的人員中有多名深度畸變感染者,本身不知,蝠上師也沒有及時察覺。總之現在冥想不說,外邪亦有內侵,導致蝠上師自身亦有畸變……白副委員長也只能是幫助控制,暫時無法根治。”
羅南眉頭皺得更緊:“超凡種的畸變失控?”
六甲聲音更低:“失控尚不至於,趨勢不容樂觀。”
那就確實很糟糕了。
蝠上師這種層級的超凡種,強大的“自我邏輯”形成“超凡領域”,部分扭曲外部世界的規則法度,能夠汲取高能環境的力量爲己所用。哪怕體內多少也會有高位“畸變基因”潛伏,可只要“自我邏輯”不亂,整體架構不倒,輕易不會給寄生的“畸變基因”以可乘之機。
可一旦出了問題,“自我邏輯”的堤壩垮掉不說,可能還整個地異化,那就真麻煩了。
羅南也不再多想,問起六甲:“方便見見嗎?正好也說一說這次“奔潮”的情況。”
“當然。”
六甲毫不猶豫,隨即就大概指了個方向,領着羅南過去。
這多少有些越俎代庖,但很正常。
除了李維以外,這個世界上已經沒有誰能夠拒絕羅南的拜訪要求,除非他腦子不正常了。退一萬步說,就算蝠上師腦子不正常,六甲也肯定站在羅南這邊,沒什麼理由好講。
路上,六甲繼續介紹情況:“蝠上師這幾天,每日倒有小半時間昏昏沉沉,不能理事;還要努力修正冥想的差池,清除畸變帶來的種種問題……白副委員長就在他身邊。邀我過來,一方面是研究這邊驟然敗壞的局面,另一方面也算是給軍方搭個橋板,否則很多事情不好對接處理。”
羅南根據手上這些情報資料,當即瞭然:“星聯委和軍方想代管是嗎?”
六耳笑了笑:“是暫時幫扶,蝠上師什麼場面沒經過,一時半會兒受些折騰,早晚還是會抗過去的。南亞次大陸的局面,仍缺不得他。”
這時的六甲,就不像剛畢業的菜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