曉星塵最終還是回到了這個噩夢之地。在這裡,有數條生命從他手下流逝,而他本來可以救他們的,到最後卻成了他們生命的終結者。
眼前的這條街……是他與阿菁相遇的地方。那日,他領着他自以爲和他一樣看不見的阿菁;那日,他身邊便多了一個鬼靈精怪的小丫頭,生活中也多了一絲樂趣;那日……他遇到了薛洋…….
“道長”阿菁看着發呆的曉星塵,知道他在想什麼。
回了神,曉星塵自顧自的往前走去,身後的宋嵐黑着臉盯着他的背影,實在不知道說什麼。
到了義莊,阿菁先一步跨入了門內,但是卻沒看到他們要找的人。剛想轉身,就撞上了緊跟她的曉星塵。
“道長,他好像已經離開了”阿菁摸着鼻子對曉星塵說着。
曉星塵走過去,手在桌子上拂了一把。
桌子上已積了一層薄薄的塵土,想來已經是走了有些天了。門口的一窩兔子也不見了,只留下了一個空蕩蕩的窩。
宋嵐也跟了進來,只是他的眼睛從頭到尾只盯着曉星塵,他的每一個表情的變化都被他盡收眼底。
“星塵,他已經走了,你看,他守着這空城等了八年,如今肯定是堅持不住了”宋嵐勸到。
他想讓曉星塵跟他回去,因爲曉星塵已經栽在薛洋手裡一次了,他不能看着他再重蹈覆轍。
“你說什麼?”曉星塵聽到他的話瞬間閃身到宋嵐面前,抓着他的雙肩追問。
“什麼?”宋嵐一時沒反應過來,愣愣的問。
“把你剛纔說的話再重複一遍”曉星塵盯着宋嵐的雙眼,繼續不捨得追問。
“你清醒清醒好不好!他已經走了!他守了八年的空城肯定是爲了彌補自己的錯,現在他覺得時間夠了!”
“他…..等了八年……?”曉星塵鬆開緊抓着宋嵐的雙臂,無力的垂在身旁,腦子裡只有宋嵐那句‘他等了八年’。
阿菁聽到那句‘等了八年’也是微微一愣,儘管她再恨薛洋,但此時卻是被震驚了。
八年,誰又能忍受八年的孤獨和寂寞,死守着一座空城。他又是以怎樣的目的留下的?
爲了這城中百信賠罪?爲了他欺騙曉星塵後悔?還是他在懷念?……懷念那幾年的時光。
薛洋拎着兩壇酒,優哉遊哉的走在山林間。
“老頭!我回來啦!!!”離山頂還有一段距離的時候,薛洋插着腰仰頭對着山頂喊,驚起一片飛鳥。
“臭小子!你不能小聲點嗎!要嚇死我嗎!”空寂仙人正在涼亭下,閉着眼享受美好時光,就被薛洋這一聲嚇得直接蹦了起來。
“哈哈,我就知道你在睡覺!讓我去給你買酒,你自己到落得一身清閒”薛洋一會就竄到了老人面前。
“那你下次要下山玩自己找銀子,我不給你了”空寂仙人也是個有脾氣的老頭,一聽薛洋這麼說,就不高興了。
“哎哎哎!我錯了我錯了還不成”薛洋一聽沒錢花了,忙道歉,卻沒看見空寂仙人嘴角的偷笑。
“不行”空寂仙人此時竟像個小孩子一樣耍起了小脾氣,“除非此後一個月的飯……”
“,……好!”薛洋咬牙認了。
空寂仙人交代了幾句便閃身進了屋內,薛洋極不情願的向着廚房走去。
屋內,桌上放着一顆人頭大小的水晶球,那水晶球裡透射出的影像竟是在義莊的曉星塵阿菁宋嵐三人。空寂仙人看着水晶球裡的情況,拂着鬍子微嘆着搖了搖頭,隨手衣袖一揮,那影像竟沒了。
曉星塵心中現在複雜萬千,不知是什麼滋味。阿菁問他他恨薛洋的時候,他的心裡是恨的。那麼多條人命就是因爲薛洋沒的,而且經自己的手,‘明月清風’這個稱號早已配不上他了。這一切都是因爲薛洋,醒過來時他唯一的目標就是殺了薛洋,爲自己的好友報仇,爲那些無辜百姓報仇,但卻在看到他的一瞬間猶豫了一下,還換了個身份又回到了薛洋身邊。
宋嵐看着坐在門口的曉星塵,嘴裡的話卻是無論如何都張不開口。還是曉星塵先感知到了他的情緒,先開了口。
“何事”曉星塵沒有睜眼,依舊閉着眼靠着門框。
“你……恨他嗎”宋嵐終於是問出了想問的話
“.…..”回答宋嵐的只有一片沉默。
“星塵,我已經在你眼裡看到了你的回答。你已經不恨了嗎?他如此對你,對待那些百姓,你怎麼能放下那些恨,就因爲他守了這座城八年?”看到曉星塵這樣的態度,宋嵐急了。
“恨”半晌,曉星塵才吐出一字。“可我現在也不知對他是什麼感覺,但是我還是恨他”
“你對他….有多餘的感情”宋嵐開門見山。
“我不知道,很複雜”曉星塵搖搖頭,表情上帶了糾結。
“你醒來後是不是來過義城了,而且已經見過他了?”宋嵐繞過那個問題,繼續問着。
曉星塵點了點頭,道:“我想殺他,但看到他的那一瞬卻是下不去手”
“曉星塵!你別忘了阿菁是怎麼死的!義城幾百條人命是怎麼死的,我……”宋嵐最終還是沒有再繼續說。
“我知道,我怎麼可能忘”曉星塵苦笑着。又沉默了許久,像是終於下定決心一般,雙眸直直對上宋嵐“我會幫你們報仇”
糾結的不止曉星塵,還有阿菁。在聽到兩人的對話時,阿菁心裡便騰起一種感覺。如果道長真的像宋道長說的那樣,對薛洋有了感情,她該怎麼辦。薛洋是他們三個的共同仇人,如果道長對仇人產生了感情,那剩下的人就是最爲難的。她自然是不想與道長爲敵的,但是卻無法原諒薛洋對他們所作的一切。道長現在沒有承認,事情還沒有想象中的那麼壞,她只希望那千萬不要是真的。
赤橙的圓月在初秋的夜空裡高遠而寧靜,月光下,青山樹木依稀可辨,微風徐來帶着些許涼意。
義莊沒有多餘的牀,曉星塵和宋嵐並排躺在臨時搭的一個木板上,兩人都沉默着。
夜深了,三人都各自懷着心事睡了過去,
月光下,似有一縷縷青煙彙集起來,直至變成一個人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