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洋逃離後,躲到了後山。
青水白鷺,微風輕撫,彷彿能將一切撫平。
不知過了多久,躁動的心逐漸平靜了下來。那個人果真是他,他回來了。明明當初那麼想讓他醒來,那麼想投進那人的懷抱,爲何今天在他抱住自己時,心裡竟那麼想逃離?是因爲愧疚嗎?自己還是沒有辦法面對他。
薛洋抱着頭,將頭埋在膝間,五官皺在一塊,額頭滲出薄薄細汗,嘴裡喃喃着:“曉星塵,我欠你那麼多該怎麼還你”。
“該還的你都已經還了”曉星塵的聲音驟然響起。
薛洋猛地擡起頭,目光怔怔的看着來人,隨即又想起身逃離,奈何曉星塵動作更快。
一把將薛洋樓回懷裡,手輕輕在背上拂着,像是在安撫一頭受驚的小鹿。其實薛洋現在就像一隻受傷的小動物一樣,身體微微的抖着,眼中蒙上了一絲水霧
“阿洋,我回來了”曉星塵將手鎖在薛洋腰間,像是怕他下一秒又爭開自己,薄脣靠近薛洋的耳朵,柔和的說着。
薛洋兩眼瞳孔抖動着,聽到這句話後,一行滾燙的淚隨着臉頰流進曉星塵的衣領。曉星塵感受到一絲溼意從脖頸傳來,愣了一下,也反應過來那是什麼,將薛洋摟的更緊。
薛洋紅着眼睛,臉上的淚痕還未乾,這模樣看的曉星塵心中騰起滿滿的憐愛,聲音還帶着哭腔,對上曉星塵的眸子,小心翼翼的問:“真的是你嗎……道長?”
小心的拭去薛洋殘留的淚,曉星塵拉着薛洋的手放在自己臉上,說:“是我,我真的回來了”
薛洋手指輕輕摩挲着曉星塵的臉。這張臉與之前那張相差千里,比之前多了一絲邪氣。如此,他還是在見到他第一眼的時候就感覺到了熟悉。
“你不恨我?”薛洋扯開曉星塵的手,與他對立而視。
“欠我們的你不是都還上了嗎,只是……”曉星塵頓了一下,看了一眼薛洋的反應,繼續問:“爲什麼要殺那麼多無辜百姓”
薛洋眸中閃過一絲狠厲,答道:“因爲他們都笑話你看不見,他們憑什麼!他們有什麼資格說你!”
曉星塵沒想到會是這樣的原因,直直的盯着眼前的人,不知該說什麼。
薛洋看着他的反應,心中一驚,眼中帶着一絲害怕,忙問:“道長,你是不是怪我了?”
“沒事沒事”這樣稍微一下就被自己的情緒影響的薛洋,讓曉星塵很是心疼,忙安慰到。
“那阿菁和宋嵐呢?他們是不是還是恨我”薛洋想起那兩個死在自己手下的和曉星塵最親近的人。
“再給他們一點時間”曉星塵想起阿菁宋嵐的情況,臉上也掛上了一絲愁容。
曉星塵帶着薛洋從後山回來的時候,剛好和阿菁打了個照面。三人臉上都掛着無法言喻的表情。阿菁看着薛洋,想起自己死的那天薛洋臉上的嗜血的笑容,心中被壓下去的害怕又一點一點浮出來。
薛洋看到了阿菁的表情,想上去安撫她。可是在他踏出第一步的時候,阿菁就後退一步。薛洋伸出的手就這樣定在空中。
“臭小子,還知道回來”一道不合時宜的聲音打破了沉默。
薛洋眼神幽幽的向老人掃去,極不情願的開口:“幹嘛,死老頭”
老人氣呼呼的拽着自己的鬍子,對薛洋喊道:“去做飯,我餓了”
曉星塵和阿菁都被薛洋和老人之間毫無距離的對話觸動了。阿菁心裡竟然想,當初薛洋和他們也是這樣的,現在如果還能這樣就好了。被自己可怕的想法嚇了一跳,阿菁甩了甩頭,似乎想將那多餘的想法甩出去。
“阿菁,怎麼了”曉星塵看着她莫名奇妙的動作,問道。
“沒事”阿菁像是被人發現了心中的秘密,匆忙回答了曉星塵就跑開了。
知道傍晚,阿菁和宋嵐纔回來。薛洋已經做好飯了,但是因爲不知道他倆去哪兒了,就一直這樣乾等着。中間老人想偷偷的吃幾口,都被薛洋發現了。
阿菁和宋嵐進門看見的一幕就是薛洋手裡捏着一根雞腿,拿的遠遠地,老人幽怨的眼神瞪着薛洋。
兩人腳步很輕,薛洋和老人正鬧得不可開交,哪能注意到。
“雞腿要留給阿菁,她還要長身體呢”薛洋不理老人的眼神,把頭偏向一邊。
“一共兩隻雞,四隻雞腿,每人一隻不是剛好嗎!我吃我那隻怎麼了”老人看着觸而不及的雞腿,氣呼呼的質問薛洋。
“道長一隻,宋嵐一隻,阿菁兩隻”薛洋將四隻雞腿的歸屬早已劃分好,老人氣的兩眼一翻,直接不理薛洋。
曉星塵其實早已看到了門外的兩人,但是沒有言語。三人目光交匯,互相都看到對方眼中的驚訝。薛洋的變化使他們沒有想到的,論誰都想不到一個雙手沾滿鮮血的殺人狂魔怎麼會變成現在這副孩子氣的模樣。
薛洋察覺到曉星塵的目光,順着望去,就看到了站在門口的兩人。突然想到了什麼,他猛然間地下頭,耳朵紅的如滴血一般。
老人也看到了門口的兩人,也不鬧了,忙招呼道:“回來啦,快來吃飯”,就像招呼自己的孩子一般順手順口。
阿菁和宋嵐對老人微微一笑,走過來,一個坐在曉星塵左側,一個坐在老人和薛洋中間的位置。
這頓飯吃的很平靜,中間老人都想說話,但看到氣氛如此壓抑,還是將嘴邊的話憋了回去。
吃過飯,薛洋看着要離開的阿菁和宋嵐,上前攔住:“我有些話想對你們說”
阿菁和宋嵐對視了一眼,像是在問對方的意見,確定了兩人的意見一致,便對薛洋點點頭。
竹屋後有一片湖,名爲蓮湖,因湖中常有蓮花盛開不敗,而得名。薛洋三人來到了湖中央的亭中,卻是沒人說話。
薛洋拿着降災,將劍對準宋嵐和阿菁。這一動作,嚇得阿菁立刻躲在宋嵐背後,宋嵐也捏着拂雪,時刻提防薛洋的動作。誰知下一刻,薛洋卻將劍柄與劍刃對調,劍刃對着自己把劍放在石桌上。
“我知道你們恨我,現在你們想報仇儘管來,我不會反抗”薛洋閉着眼睛,等着他們的動作。
宋子琛和阿菁也是沒想到薛洋會有如此一手,看着桌上赤黑色的降災,又看了看薛洋,心裡在糾結。
拿起劍就可以報自己的仇,可是爲什麼心裡沒有勇氣呢?
宋嵐狠下心一把抓起降災,向薛洋刺去,動作快的阿菁都沒來得及阻止。
凌厲的劍風向薛洋襲來,那一刻薛洋背後的手緊緊的捏在一起,掌心裡滿是汗水。
在離薛洋脖子只有一指的地方,宋嵐控住了劍,他將降災直直插入一旁的柱子上,冷冷的聲音不帶一絲溫度說:“我不恨你了”。其實細看,便能發現宋嵐眼神中的釋懷與輕鬆。
阿菁也回過神,對薛洋說:“我也不恨你了,畢竟……我能再活過來也是因爲你”
驚喜來的太突然,薛洋激動地一把抓住兩人的手,眼中閃着點點淚光,哽咽着說:“真的嗎?我……沒聽錯吧”
此時的薛洋就像個天真的孩子一樣,拉着兩人的手搖晃着。
阿菁和宋嵐從沒見過這樣孩子氣的薛洋,想起曉星塵說過的薛洋小時候的遭遇,對薛洋竟騰起一絲絲心疼,就連宋嵐都覺得常家人死有餘辜,種的因就該受結的果。
“真的”阿菁反握着薛洋的手,一向不苟言笑的宋嵐也嘴角微微勾起。
遠處的曉星塵看着這一切,眼眶有些發熱。
終於,所有的事情都解決了。
沒有那麼多恩怨,他們可以好好地生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