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薛洋昏死過去後,零零散散有幾個過路人,卻無一人上前,只是快步離去,嘴裡唸叨着“真晦氣”,只當此人已死。
也難怪,自打醒來之後油米未進,穿着粗布衣裳還被路上的荊棘刮破了許多,更顯得破爛不堪,再加上左臂處許久未換藥,此刻竟有斑斑血跡滲出,更是染得滿身血淋漓。因失血過多,面若死灰 臉色煞白,與死人無異。
許是飢餓與疼痛一齊逼來,昏迷了一天的薛洋微微睜開了眼。望着陌生的環境,薛洋一下子提起了警戒心,右手落在降災上,打量着破舊的屋子。這是一間低矮破舊的土房,屋裡長年不見陽光,陰暗溼潤,牆皮早已脫落了,牆上凹凸不平,門實在是太破了,似乎輕輕一碰就會倒下。
屋外有人在嚶嚶說話,似乎在爭吵什麼,隨即有一人推開了門,‘吱’,在月光下,浮起一層塵土。
“你醒啦?”,來人看不清面目,聽聲音是一位婦人,透過窗邊零零的月光,大抵上可分辨出身形。
“我丈夫出門打獵,碰巧遇到了你,便將你帶了回來”看牀上的人不吱聲,婦人便說。
如此,薛洋眼中的兇光才慢慢壓下去,嘶啞着嗓子回了一句:“多謝”。
“爲何你受重傷還倒在了山林之中,是被仇家追殺嗎”婦人問。
半晌不見回聲,牀上的人眼神呆滯無神,只盯着月光下飄散的塵土。
婦人心想,許是不想再回憶那事了,剛打算詢問一些其他事
牀上的人又張口了,“不是”
婦人聽此心中明瞭,不再多問,只是叮囑薛洋記得喝藥,便轉身出去了。
塵土在空氣中浮動着,如同他這一生,落滿鉛華,薛洋自嘲的笑了笑,眼神轉到了桌上那碗藥上
‘我又受傷了,他呢....當初照顧我的那個人呢....他在哪兒’
‘藥很苦,道長,洋洋想吃糖’
‘道長....’
‘道長....’
‘道長....’
動了動僵硬的身體,薛洋從牀上坐起,拂掉了眼角滲出的淚,慢慢挪到桌子,抓起那碗藥一
飲而盡。將空碗放回在桌上時,不小心撞到了,好像有什麼東西掉在了地上,藉着月光,薛
洋低頭摸索着。手一拂,碰到了一粒圓圓的東西,撿起來在衣服上抹了抹,放在月光下一看,
一顆糖靜靜的躺在手掌上。剎時間,一段記憶從腦子裡澎涌而出。一段…..薛洋從不敢去回
憶的記憶。
“道長不問我是誰,爲何受這麼重的傷嗎”
“你不說,我何必問?萍水相逢,垂手相助而已,待你傷癒合,便各奔東西。換做是我,有許多事,也不希望別人問起”
可你....知道你救的這個人是滅你師門的嗎....
“小瞎子,過來”
“幹嘛”
“給你糖吃”
“好吃嗎,小瞎子”
“我有名字的,不叫小瞎子”
阿菁.....倘若那日宋子琛沒有找來......倘若...你真瞎什麼都沒有看到.....我們三人便可以一直那樣生活下去吧
“道長,今晚夜獵捎上我怎麼樣”
“那可不行,你一開口我就笑。我一笑,劍就不穩了”
“我給你背劍,給你打下手,可別嫌棄我嘛”
道長......你可知我讓你殺的人都是白日裡嘲笑你眼盲的人......他們該死...你那麼好,他們憑什麼說你......
“這裡有兩根小樹枝,抽到長的就不去,短的就去,怎麼樣”“哈哈哈,你的短,我贏了,你去”
“好吧,我去”
“回來吧,我去”
“你傻嗎,我剛纔騙你的。我抽到的是短的,只不過我早就還藏着另外一根最長的小樹枝,無論你抽到哪一隻,我都是最長的。欺負你眼瞎看不見而已”
道長......你知道嗎....其實根本沒有那根最長的樹枝......我只是想跟你玩鬧......
薛洋跌坐在地上,頭埋在腿間,淚在他是眼睛裡滾動,然後隨着他的臉頰滾下來,滴在嘴角上、胸膛上、地上。
道長,世人皆說薛洋無心,但你可知,其實薛洋有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