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鍾皇后嘴上不肯承認,風沙心裡已經認定她就是盤絲洞的後臺。
就憑李謙那乳臭未乾的毛頭小子,再怎麼靠着心宗的傳承佈設諜網,也不可能這麼高層。
風沙更傾向於鍾皇后居中居高調和。
李澤可以借用盤絲洞,李謙同樣可以向李澤借勢,又不至於被兄弟徹底吞掉。
鍾皇后對盤絲洞的話題特別敏感,少言不悅的態度十分明顯。
風沙又試探幾句。
鍾皇后居然紅着臉發惱。
要知她之前談及穢亂宮闈,別說臉紅,根本雲淡風輕,全然沒當回事。
風沙的心裡有數了。
盤絲洞恐怕事關鍾皇后的陰私,多半是些很不正經的事。
他一直有個疑問沒好問,鍾皇后的姦夫到底是什麼人?
肯定不會是跟太監,一定來自宮外。
問題在於鍾皇后沒有機會認識宮外的男人,需要一個溝通內外的地方和橋樑,不至於惹人起疑心,更不能驚動唐皇。
地方,比如北苑。橋樑,比如盤絲洞。
北苑屬於皇家園林,與皇宮僅隔了一道門。
鍾皇后來去方便的很。
北苑有一半屬於四靈的地盤,唐皇沒事絕不會往這裡跑,是以被皇室貴胄佔據,能夠領外人進來。
於是,這裡成爲一個模糊地帶,一邊連着宮內,一邊連着宮外。
另外,找盤絲洞平事的不光有女人,也有男人。
如果是親兒子幫娘找男人幽會,似乎就能說通。
難怪鍾皇后咬死牙都不肯露半點風聲。
無論是她寡廉鮮恥,還是李謙有意引誘,其行爲已經逆了人倫十萬八千里。
就算她不要臉,總要替李謙瞞着。
拋開成見,鍾皇后絕對算得上女人中的女人。
她的成熟,她的風韻,她的容貌,她的氣質,她的身份,混合形成了一種致命的魅力,的確足以令任何男人癡狂。
當鍾皇后媚態畢露、言辭露骨的勾引的時候,風沙還不覺得有多麼引人。
因爲他身邊從來不缺嫵媚迷人的佳麗。
當鍾皇后端起皇后的架子,擺出母儀南唐的氣勢的時候,風沙居然動了心,純粹是本能的動心。
他特別喜歡強勢的女人。
好在他有底線,無論如何不會碰鐘皇后哪怕一根指頭。
於是,伏劍當晚成爲他下限之上、上限之下的替代品。
他身邊只有久居上位的伏劍能夠擺出類似的氣質。
其實雲本真也可以,奈何她和繪聲一樣,在外人面前尚能端起架子,在主人面前連腰都挺不直,隨便給個眼色就千依百順,連假裝壯起膽子都壯不起。
伏劍最開始就是風沙的貼身婢女,儘管現在名義上是他的小侄女,實際上兩人的關係不是一般的親暱。
摟就摟了、碰就碰了、抱枕就抱枕了,沒有那麼多避諱。
當然,也要順便懲罰一下伏劍,看她往後還敢不敢跑出去玩那些亂七八糟的遊戲。
至於如何懲罰,不足爲外人道也。
第二天大早,神清氣爽。
昨晚天雷陣陣、狂風大作、暴雨嘩嘩,天明之後雷散雨停,空氣說不出的清新,心情說不出的舒暢。
伏劍留在凝華殿照看鐘皇后。
外圍全是玄武衛,內層則是鍾皇后帶來的御龍衛。
風沙還特意請王塵派些隱谷的人手在附近巡弋,不許任何人不經允許擅自進殿,包括唐皇在內。
四靈和隱谷聯手,加上昨天元武湖水師操演,足以把凝華殿變成禁地雷池。
不得不說,北苑的確是個好地方,皇家園林也有行宮的性質。
鍾皇后完全可以用修養、散心,甚至避暑之類的理由在此居住,又處於風沙力所能及的庇護之下。
帝、後的衝突不至於公開化,造成南唐朝野的劇烈動盪。
讓隱谷摻和進來,既是一種幫襯,也是一種妥協。
如果不讓鍾皇后處於隱谷的視線之內,風沙將會一直承受懷疑和警惕,很容易使隱谷產生誤會和誤判。
反正他要交代的事情已經交代完了,接下來主要是鍾皇后和周嘉敏打配合,他可以通過周嘉敏溝通鍾皇后,以及間接支持。
不是不能直接找鍾皇后,但是未免避免刺激隱谷,兩人見面的次數應該越少越好。
挖了人家的牆角,千萬不要老在人家眼前晃盪,那叫得了便宜還賣乖,最招人恨。
簡而言之,周嘉敏的重要性再次提升到全新的高度。
趙辛作爲風沙剛剛安插到周嘉敏身邊的抓手,將配合黃瑩與隱谷的抓手王龜相抗衡,白綾將於外圍做側翼護持。
看似奴婢之間的內鬥,牽扯有多麼重要,風沙心裡最清楚。
掌控周嘉敏連帶了南唐的佈局,南唐的佈局連帶了東鳥的佈局,東鳥的佈局連帶了四靈的佈局,同時還會連帶辰流、蜀地和閩地的佈局,以及一些小布局。
一環套着一環,牽一髮而動全身。
絕對不容有失。
嗚呼,蒼生萬物生而不平等。
有些人身邊的狗,的確遠比世間大多數人重要多了。
……
蔣山左臂,青龍右臂,清溪託底,兩山一水,恰好圍出一片三角形的空地,建開善道場。
三角形頂尖處,曲徑通幽至徐玄宅,也就是南唐上執事居所、南唐四靈總部。
徐玄宅佔了一整座山,又背倚攝山,本身就是一處戰略要地。
開善道場正好方便蔣山、青龍山、徐玄宅三山駐地往此聚兵。
由開善道場溯清溪往東,元武湖,位於江寧城北。溯清溪往南,燕雀湖,位於江寧城西。
被清溪相連的元武、燕雀兩湖就像兩隻伸展開的臂膀,恰好抱住了江寧城,開善道場就是胸。
水路即動脈,可以迅速運兵,使兩臂夾擊有力,能夠同時進逼城北和城東。
開善道場也是南唐四靈總部面對江寧最後的屏障,平常絕不會對外開放。
尋常人絕對想不到,在開善道場召開的四靈大會多麼的寒酸。
別說聲樂齊奏,連綾羅綢緞都見不到一匹,顏色單調,非黑即白。
圍出一片廣場的四方迴廊內設一排排榻席,以竹木簡陋修造,碗是灰不溜的陶碗,茶倒是好茶,應時新摘穀雨茶。
除此之外,連碟點心都沒有。
凡正屬四靈,無一招牌華袍,人人獸皮粗布爲衣,穿着木屐草鞋。
唯獨武械鋥亮,森然寒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