碭山的峭壁上。
任也,李彥,唐風,劉紀善,楊南,二愣,以及保王黨的老將張貴,林子輔等人,此刻都在向北方眺望,而那邊就是朝廷大軍的集結之地。
只不過,衆人此刻只能看到漫無邊際的白色霧氣,需等到酉時之後,這霧氣纔會散去,屆時終局之戰便會開啓。
那白霧,就像是隔斷大乾王朝星門與清涼府星門的“一堵牆”,兩個星門之間雖有聯動,但卻並不是一個整體,是各自獨立存在的,所以,土生土長的景帝纔會說……清涼府是一處小秘境之地。
白霧後側,是一片開闊的大平地,廣闊且空曠,綠植豐沛,就像是一眼望不到盡頭的草原。
朝廷大軍穿過這片草原,就能見到碭山,到時五萬人馬一同衝過峽谷道,便可直撲清涼府。
楊南駐足凝望着峽谷道入口的兩側青山,輕聲說道:“我需要四千精銳老兵,五十名神通者,再配以最好的軍馬……出峽谷道,作爲斷路的敢死隊。”
敢死隊,光聽這三個字,就能腦補出血腥且慘烈的戰場畫面……
任也眉頭緊鎖,心裡也在琢磨着要派誰去。
“殿下,我願率兵前往。”
就在這時,二愣突然邁步上前,抱拳道:“屬下可以在親衛營挑選精銳老兵。”
任也猛然回頭看向他,但還沒等出言回覆,就見到保王黨的張貴,林子輔等人也一同單膝跪地。
“殿下,我等願領兵前往,誓死守衛清涼府。”
十幾名已兩鬢斑白的懷王黨老兵,集體請戰。
“你們……!”任也看到這一幕,莫名有些頭皮發麻。
前幾日奪權清涼府,便是靠這些人的鼎力相助;現在大戰將起,又是這些人出列請戰。
老將張貴經驗老道,他輕聲補充道:“殿下,我們營中大多數都是降將,如若沒有懷王的心腹帶領,恐大戰一起,將士們便會怯戰。我們這些老骨頭,願爲打頭陣,重展懷王旌旗。”
“張伯說的對。”二愣嘴笨,但卻態度堅決,再次彎腰:“請殿下下令。”
任也邁步走到衆人身前,一一將其攙扶起來,重重點頭:“那就拜託諸位了。”
張貴凝望着他,沉吟許久後,抱拳說道:“屬下有一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您說。”
“在過去的幾年中,殿下沉迷酒色,膽小如鼠,甚至都忘了殺父之仇。還好,時至今日,您終於醒悟了。”張貴話語很重,稍稍用長輩口吻道:“大戰一起,碭山的風沙不知又要埋葬多少枯骨。但屬下以爲,此役的勝敗決定不了您的人生。想當年,武帝起義,我等跟隨懷王義軍,也吃過不少敗仗,落難時,兵丁甚至不足百人,但最後朱家卻得了天下。屬下想說,即便明日一早,我們敗了,那您也不能再回到從前了,不能再意志消沉,虛度光陰……因爲往後不會再有三百保王黨了,也不會再有老王爺留下的暗子和後手了。請殿下,用雄心壯志,以慰白骨。”
“雄心壯志,以慰白骨。”
二愣連同一衆老將,抱拳行禮。
任也緩緩點頭,同樣以小輩姿態抱拳行禮:“受教了。”
半個時辰後,衆人商議結束。
楊南,王培等人留下,開始佈置峽谷道周遭的防禦之事。
而任也,二愣,張貴,林子輔等人則是返回清涼府,挑選精銳老兵。
不多時,青州衛新提拔上來的一位千戶,親自向楊南報告:“稟告總兵大人。各部統計,我們可用兵丁,有八千四百餘人。”
青州衛有五衛人馬,大約五千人左右;再加上親衛營,清涼府衙的官兵,密探營,保王黨等軍事單位,按理說人數是要超過一萬五的。
只不過,在懷王奪權之後,有不少底層兵丁潰逃,目前只剩八千餘人。
但這個數字已經超過楊南的預期了,他很滿意的點了點頭:“知曉了。今夜你帶一衛人馬,埋伏在峭壁右側……!”
楊南站在懸崖之上,開始調兵遣將。
……
一天的準備時間,即將過去。
清涼府的軍事力量,全部趕往碭山的峽谷道,在峭壁兩側設伏,並準備大量的防守器械。
府城中。
二愣,張貴,林子輔,還有一位保王黨的老將陶文淵,則是各自挑選了一千人馬,準備聽從楊南軍令出發。
府衙內,二愣站在馬棚前,看着一匹通體純白的高頭大馬,手裡拿着上好的材料:“多吃一點吧,小橘子……!”
不遠處,幫助敢死隊運送物資的劉紀善,背手走了過來:“楞楞啊,這是你的馬嘛?”
二愣回頭:“是,我的馬。它叫小橘子……!”
劉紀善看着非常神俊的白馬,不由得撇了撇嘴:“人家長的這麼帥,你就管人家叫小橘子?”
二愣雙眼迷茫,似乎沒有聽懂對方的話。
“這馬真俊啊。”劉紀善換了一種說法。
“嘿嘿。”這回二愣聽懂了,他輕輕撫摸着馬頭,表情溫暖的笑着:“它已經老了。年幼時,我家鄉南疆遭受戰亂,老百姓日子開始苦了起來,偶然間我遇到了懷王。王爺覺得我是一塊練武的材料,便問我願不願意離開家鄉,跟隨他。這以後有飽飯吃了,哪誰能不願啊?臨行前,小橘子十六歲,剛好到了可以成爲軍馬的年紀。老王爺救了我,也救了它,不然,它不是被我父親賣了;就是被流民偷偷殺掉吃肉;或者是被那夥流寇搶去從軍了。”
“這些年,它吃得好,長得神俊樂。”二愣笑了笑。
劉紀善緩緩點頭:“它多大了。”
“十幾年過去了,它都快三十歲了,是匹老馬了。”二愣回。
“少小離家老大歸唄。”劉紀善難得想起了一句古詩,笑着感嘆道:“活在你們這個時代,也不容易啊。”
二愣又迷糊了:“你爲什麼總是說些奇怪的話。”
“哈哈,沒事兒。”劉紀善擺手笑了笑:“有機會,我去你老家看看。”
“呵呵。”二愣一笑,沒在多言。
“準備行軍。”
院外,有人高喊。
小橘子站在馬廄內快速吃掉草料,打了鼻響。
“走吧!”二愣牽着馬繩,雙眼掃了一眼府衙中堂,便準備離開。
就在這時,任也邁步走了出來,背手看着他:“……二愣,速去速回!打完這場仗,咱們去教坊司快活。”
“呵呵。”二愣會心一笑,牽馬道:“屬下,願與懷王一同前去青樓欺男霸女。”
蓮兒快步衝出來,神神秘秘的從腰間拿出一枚道符:“快,你把它掛在脖頸上,這東西很靈的,貼身佩戴,戰場抓人的小鬼便不敢找你。”
“你又被江湖騙子矇騙。”二愣無語。
“不是矇騙,這是城中那徐老頭賣的,很靈的。”
“……!”二愣接過,小心翼翼的掛在脖頸上,擡頭衝着懷王喊道:“殿下,墓中兇險,您也要萬分小心。”
“你我一同榮耀。”任也點頭回應。
說完,二愣便牽馬離開。
城外,四千老兵集結完畢。
家中之人過來相送,張貴的夫人哭哭啼啼:“你都這把年紀了……!”
“老子又不是沒上過戰場?你這婦人,哭哭啼啼作甚?”張貴罵罵咧咧道:“速速回家生活燒飯,等我明日一早歸來!”
“孃親,您回去吧。”張貴扛着砍柴斧:“我看那統兵的左玄, 也是插標賣首之輩,今夜我便砍了他。”
“開拔!”
張貴大吼了一聲,夾着馬腹:“駕!”
話音落,四千人出城,直奔碭山戰場。
……
眨眼間,酉時將至。
任也孤身一人走向清涼山,從八層的一處坍塌地走入墓中,隨即擡頭看向蜿蜒而上的九層墓道。
他呆愣許久後,不由得感慨道:“從此孤人入孤墳。唉,聽着不太吉利啊……我是出來,還是徹底躺進去,就看今夜了。!”
話音落,任也不在猶豫,邁步走向通往九層的墓道。
“踏踏!”
腳步聲在空曠的墓穴中響徹,他這一次……成功穿過了那道閃爍着光芒的屏障,走入了九層臺階。
這時,恰好酉時已到。
任也邁步登上第一個臺階,突然聽到一個略有些年幼的女聲。
“是你……來了嗎?我……我這是睡了多久啊。”
“轟!!”
話音落,一道青光自清涼山中衝起。
任也聽着那個女聲汗毛炸立,本能呼喊着問道:“你誰啊?安平公主?”
“安平公主?不……不……我好像姓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