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探營坐落在懷王府內院外,共分前中後三個院落。
這前院是日常處理公務的地方,平時迎來送往的人,都是級別較高的官員,並都以文職爲主。
相對隱蔽的中院,是負責刑訊,關押,以及密探接差之地。而最靠裡側的後院,主要是負責軍機檔案的儲存,也有三個較大的案牘庫。如果在戰事頻發時,這裡的作用,就是充當老懷王的眼睛。
只不過,自紈絝二代朱子貴上位後,這裡就已經被朝廷的人暗中接管了,成爲了皇帝的鐵桿狗腿單位。
密探,肯定是需要動起來的,各路眼線,如果天天跟王府窩着,那能打探出什麼?
所以,在整個懷王府內,大部分的密探都處於外派狀態,它肯定是一股不可小覷的“軍事力量”,但走的卻是精英路線,人不太多。如果發生很直接的武力衝突,這裡也是相對薄弱的點。
……
前院。
一滴黑墨,在天空中炸開,將周遭景物染成了一副詭異的水墨畫。
“刷!”
一道渾身被墨汁包裹的人影,出現在了前院的中堂之中,站在了副統領丁輝的背後。
他正是懷王的狗頭軍師——李彥。
副統領丁輝,看着突然出現的幾個人,眉頭緊鎖,聲音沙啞:“就憑你們幾個,呵呵,想要造反?!”
“你踏馬笑得像個低智反派。”劉紀善出現在二愣身邊,右手端着一個蒙塵的玉璽,模樣兇狠:“都什麼局勢了,還看不出來嘛?這兩天的經驗告訴我,站隊要趁早。”
“踏踏!”
一陣腳步聲自院外響徹,一羣衣着不同,年紀不同的漢子,手持各路武器,一股腦地衝了進來。
他們人數不少,粗略望去至少上百。這羣人穿着打扮,都像是江湖草莽,綠林好漢,但行動起來卻是瞧着很專業。
這股力量入院後,便四散着布控,將前院封死。
“何人敢闖密探營?!”
“踏踏!”
不少前院的黑衣密探,紛紛手持火銃,武器,邁步衝了出來。但一見來人這麼多,心裡也有點發虛。
“保王黨——張貴,率全家男丁至此,助我幼主血洗清涼府!”
一聲怒喝,江湖草莽的隊伍中,衝出一位五旬老漢,他手持一把關刀,看似動作笨拙,但眨眼間已經衝到中堂。
“刷!”
“噗!”
關刀閃爍着寒光橫掠,一位剛剛跑出來喊話的小旗密探,只一轉身,自己的腦袋就嗖的一下飛了起來。
老漢張貴,一刀剁掉小旗的腦袋後,根本無視周遭的密探,只關刀向下一撩,噗的一聲拋開小旗胸膛,刀刃插入對方的胸口,再次向上一挑。
“滴答答……!”
鮮血如瀑布一般落下,那屍體竟被張貴挑起了一人多高。
腳步聲響徹,張貴的兩位兒子,一位手持鋼刀,一位拎着砍柴用的大斧,立即護在了老爹身邊。
他這二位子嗣,年紀大一點的,十六七歲,年紀小一點的,也就只有十四五歲。
全家男丁到此搏命,不爲金銀財寶,亦不爲升官發財。
只保王令一出,張貴夢迴南疆,彷彿又見朱開的王字旌旗飄蕩,硝煙滾滾,上萬鐵騎奔踏,共赴刀山火海。
悠悠歲月逝去,喊殺聲卻猶在耳畔響徹,昨日大營內的慶功酒,就如天上的烈日一般,依舊灼熱。
那日,王靖忠撞地而死,頭顱崩裂,染金殿,卻未曾流露出半點懼色。
今日,張貴帶子嗣前來,三人身着布衣,不再披甲,手無制式鋼刀,只以生鏽蒙塵的農具廝殺,競也無半點懼色。
“多少年了……老王爺死了,但他帶過的兵,還活着!”張貴瞪着眼珠子,挑着屍體:“幼主說殺,那便殺;幼主說戰,那便死戰。”
“保王黨——帳前參將林子輔,率堂兄弟六人助陣!”
“幹他娘!舟山一戰,老子就該死了,活到今天,穩賺不賠。”
“……!”
張貴的一舉一動,瞬間挑起了那羣卸甲之人的熱血,一時間怒喊聲,響徹整座密探營。
丁輝大腦嗡嗡作響,他喉結蠕動,怎麼也想不通,爲何王府內突然多出來這麼多持械的“反賊”。
情況好像不太妙。
“跪下!”
二愣抱刀呵斥。
丁輝攥着拳頭,咬了咬牙:“我只跪朝廷,只跪皇上。”
“刷!”
話音落,旁邊的副官立馬從腰間拽下“鳴鏑”,準備通知青州衛增援。
“嗖!”
一發鳴鏑射入天上。
“啪!”
李彥擡手,無數墨滴在天空中凝聚,直接湮滅了升空的鳴鏑。
“……!”
副官無語,身體僵硬:“你……你們……!”
“刷!”
“噗!”
二愣突兀間身體一動,未曾見他拔刀出鞘,卻見一道光芒掠過。
一點寒光過,副官脖頸蕩起一條血線。
“咕咚!”
他重重摔在地上,雙手捂着脖頸,瘋狂蹬腿,只片刻便嚥氣了。
二愣依舊抱刀:“跪下。”
丁輝臉色煞白,右手按着刀柄,卻不敢動身:“清涼府有青州五衛人馬,三營官兵,有上萬人……。”
“噗!”
又是一道寒芒掠奪。
丁輝右肩膀上跳動的信鴿,當場被劈成兩半。
信鴿的血噴濺在他的臉頰上,屍體分成兩半落地,等丁輝反應過來的時候,只感覺脖頸一陣冰涼,名刀邀月已經緊貼皮膚了。
“跪下!”二愣聲音清冷無比,宛若一個殺神。
“咕咚!”
丁輝不再多嗶嗶,當場就跪下了,腰板挺得筆直:“……不……不知……各位代王爺前來,有何吩咐?”
他不是慫,也不是不忠誠,只是必須要跪了。
原因很簡單,密探營的統領吳阿四(11號),已經死在了公主墓中。青州衛的左千戶趙申,也跑了,說是回朝廷覆命了。
扛旗的大人物全他媽溜了,但自己一家老小,親朋好友,可都在清涼府呢。
眼前這幫人,不是來報復的,也不是來打架鬥毆的,而是來造反的……
造反是什麼意思呢?非我陣營,定是你死我活,定是不講人性的。
二愣見他跪下,擡頭看向了李彥。
“吳阿四呢?”李彥問。
“死了,死在了墓中。”丁輝瑟瑟發抖地回。
李彥一聽便知,吳阿四就是11號,他停頓了一下又問:“你可曾收到墓中之人發回來的消息。”
“收到了。一位飼養軍馬的馬伕,一位案牘庫的書生,以及左千戶趙申和他夫人,全部返京,準備面聖稟告。”丁輝知無不言。
李彥稍稍思考一下:“青州衛千戶一級,你能聯絡到多少人?”
“兩人。”丁輝低頭道。
“傳信給他們,就說清涼府動盪,吳阿四留有密信,讓你與他們相商後面的計劃。”李彥停頓一下:“我只給你半個時辰時間,這二人必須帶着心腹之人,趕到這裡。”
丁輝跪在地上,不停地吞嚥着唾沫:“我試試吧,長史大人……。”
“啪!”
唐風上去就是一個小嘴巴。
“嘭!”
劉紀善照着對方頭部就是一腳:“搞科研呢,還他媽讓你試試?沒看明白嗎?人不來,老子先弄死你,再埋你全家。”
“……是,是,我這就讓人傳信。”丁輝連忙點頭。
院中雖有水墨遮擋,但還是有陽光滲入,李彥不喜烈日,只站在中堂內,有條不紊地指揮道:“張貴,林子輔,率人控制密探營三院,骨幹核心,盡數帶到這裡。其餘人,清理屍體,扔入中堂,讓這裡的一切照舊。”
“是!”
“遵命!”
“……!”
衆人紛紛迴應過後,便迅速清理現場。
……
半個時辰後,戰馬踏地的聲音響徹,十幾名軍將趕到了密探營前院。
從外面看,這裡一切正常。
一位千戶率先跨馬落地,帶着隨行人員走向院中。
剛剛入內,千戶停下腳步,皺眉道:“有血腥味。”
“大人……!”
“吱嘎!”
旁邊的百戶還沒等說完,突然發現院門被推上,上百人從前院後側衝了出來。
千戶看到這一幕,瞬間瞳孔擴散。
唐風站在高臺上,皺眉道:“請吧,千戶大人。”
“……!”
半刻鐘後,千戶帶着隨行將領,與丁輝等一衆密探營頭目,跪在了中堂之中。
李彥的魂魄像模像樣地坐在高座上,插着手,一言不發。
中堂內,此刻足有四十餘人跪地, 全都低着頭,渾身癱軟。
短暫的安靜過後,那位千戶實在是扛不住了,率先抱拳說道:“長……長史大人,我等願爲懷王而戰!”
他說這話之前,先用殺人的目光看了一眼丁輝,恨意明顯。
朝廷一黨,私下各有走動,這丁輝與他本是交情極深的好友,可關鍵時刻,這摯友卻被出賣得最狠。
李彥聽着千戶的話,扭頭看了一眼二愣:“王爺對你有何特殊交代?”
二愣怔了一下:“王爺說,酌情處理。”
“王府地牢太小,我們裝不下這麼多人啊,如何是好?如何酌情?”李彥目光陰冷,聲音不帶一絲情感。
如果是現代人,聽到這話肯定會有一點猶豫。
但很遺憾,二愣不是現代人,也不懂什麼文明不文明。
一句話,他便懂了李彥的意思。
“刷!”
身影抽動,二愣出現在了千戶等人身前。
李彥左手托腮,都沒有再看中堂。
“長史大人饒命啊,看在我也曾……!”千戶一邊求饒,一邊想要在絕境下反抗。
“噗!”
二愣一刀掠過,人頭飛起。
鮮血潑灑地面,千戶當場慘死。
“殺至百戶。”二愣毫不猶豫地下達命令。
“刷刷……!”
保王黨舉起屠刀揮砍,一陣鋼刀斷頸之聲響起,地面已是血流成河。
李彥託着下巴,再次開口道:“殺至百戶,也裝不下啊。”
劉紀善看了一眼自己的老北鼻,心說真你媽比狠,俺是專業的……都不如你啊。
二愣再次揮手:“殺至總旗。”
屠刀再舉,屍體遍地。
李彥看到這一幕,才微微擡頭:“總旗升千戶,小旗升百戶,全家老小交予王府做爲質子。造反成功,論功行賞;造反不成,我與你們共赴黃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