迴應了觀看二字後,任也就見到自己眼前出現了一座星門,他沒有猶豫,立即邁步走入。
冰冷,震盪,周遭的光影極盡扭曲……
也許過了很久,也許只是片刻。
他慢慢睜開雙眼,先是見到了一束光,又看見了一尊巨大的佛像。
佛像下,木質的桌案上擺放着各種貢品,以及一盞沒有燈芯的佛燈。
任也瞧着佛燈,稍稍怔了一下:“嗯?這不就是帶我進來的佛燈嘛?怎麼擺在這兒呢?它是觀摩任務裡的道具嘛?”
他心中好奇,想要伸手去抓那個佛燈看看。不料到,一念剛起,他卻發現自己的身體竟慢慢向前飄飛,視角拉近,心中瞬間蕩起了一股強烈的熟悉感。
任也立即“低頭”,卻沒有看見自己的身體。
果然,他是以意識的形態出現在了這裡,並沒有身體。
那爲何說熟悉呢?
因爲這種感覺,就跟他當初用意識感知清涼府全境時一樣,他能看見這裡的一切,但卻無法干預,只能當一個“不存在”的旁觀者。
這是此間星門想邀請自己看個小電影嘛,哦,原來觀摩任務是這個意思啊!
任也此刻已經通關了《消失的燈芯》,心態完全放鬆,根本不着急了。
他熟悉的操控着意識,觀察起了周圍的環境。
這是一間古廟,空間很大,廟頂有一處天井,太陽的光芒穿透瓦片與橫樑,正好披散在佛像金身上,照亮了廟內的景物。
廟中有不少桌椅板凳,擺放着茶具,冊本等物。
不出意外的話,這廟中應該是有人居住的。
很快,任也操控着意識,急劇向上飄飛,穿透了古廟的房頂,來到了天空之上。
他如神祇一般,迅速散發感知,很快“開啓了全地圖視角”,俯瞰着這裡的一切。
僅僅片刻間,他便感知到了,這裡應該是一座星門,“面積”要比清涼府小一些,並且僅有古廟這一座主建築,剩下的就是漫山遍野的楓樹。
楓樹茂盛,幾乎鋪滿了大地,楓葉似火,赤紅且鮮豔,就如那天上的晚霞墜於大地,倒映着青天白雲。
放眼望去,這裡景象壯麗,美如仙境。
連綿不絕的楓樹林中,支着一個個小帳篷,裡面住着人,很多人。
任也稍稍感知了一下,便估摸出,這古廟星門中至少長期生活着上萬人,且有不少生火造飯,以及日常所用的工具。
只不過,這裡的人,好像身體都不怎麼好,他們個個印堂發黑,臉色陰沉,枯瘦如柴,且不時會發出痛苦的哀嚎……就如一羣重病患者,在相互抱團取暖一樣。
這座古廟星門,裡面住着上萬“病友”,那木木甘願化作燈芯,從容赴死,就是爲了救他們嘛?
唉……
任也在心裡嘆息了一聲,也更加敬佩木木的爲人。有人天天聲稱自己在做慈善,可一旦查賬,那尿嚇的都泚進嘴裡了;也有人不聲不響,活在人羣中,卻站在最前側……有的是兵,有的是輪着大錘建造鋼鐵城市的彎腰之人……而現在又多了一位小和尚。
“轟!”
他在愣神間,突然感覺大腦一陣轟鳴,有冰冷的聲音飛入雙耳。
【歡迎您來到遷徙地——《楓林古廟》星門,觀摩任務開始。您在這裡會看到一個曾經真實發生過的故事,但這一次沒有輪迴,只有終點。】
任也聽到星門的冰冷提醒後,便屏住呼吸,全力感知。
不料到,那冰冷的聲音並沒有一閃而逝,反而繼續敘述起了一段“往事”。
“秩序與混亂的對抗,已經到了最激烈的階段。
在一次慘烈的防禦戰中,這《楓林古廟》星門,遭受到了一位強大的“靈魂系”玩家入侵。藏匿並居住在這裡,自稱是正義組織的一萬餘成員,皆被靈脩者釋放出的“惡靈”纏身。
一萬餘名正義成員,皆靈魂受到了污染、並逐漸開始崩潰,消散,……這裡的形式岌岌可危,據說,他們最多隻能有二十日的存活時間。
統領此間古廟的正義組織“頭目”,心裡非常着急。他聽聞,只有傳說中的地藏王菩薩座下的“輪迴蓮燈”,纔可以超度惡靈,洗滌靈魂,並救下大家性命。
恰巧,這位頭目主要負責的就是人員吸納。他知道濱海市中藏着一位神明系玩家,是個還俗的小和尚,而對方就是地藏傳承的擁有者。
他不算費力的找到了小和尚,與對方說明了古廟中的情況。
小和尚沉默良久後,便問:“找到燈芯,一萬餘人皆可活?”
“可活!!”頭目重重點頭。
“只需燈芯?”
“不,需完整的輪迴蓮燈。不過燈座和燈體,已在組織手中,上層已經派人送往古廟。”頭目輕聲道:“現只缺燈芯點燃業火。”
小和尚瞧着他:“我願去。”
“你有燈芯的消息嘛?”頭目很急迫的問。
“不知,但我可問門靈諦聽。不管多難,我定取回燈芯。”小和尚目光堅定的回。
“那便有勞小師傅了,成功取得燈芯後,我會讓接頭人引領你進入古廟。不過,現如今形勢危急,組織出現了許多叛徒,你二人接頭時,定要多加小心。”
“好。”
三日後,小和尚告別家人,進入星門問靈。
門靈諦聽回,尋燈芯極難,要歷經許多磨難,甚至是你現在很難承受的。
小和尚回:“我既得地藏傳承,那便願濟度一切苦罪衆生……!”
他用時七日,跨過星門中的地獄幽冥,歷經了無法想象的磨難,最終見到了一尊佛影。
佛問:“你來此爲何?”
小和尚答:“弟子想尋得燈芯,點燃輪迴蓮燈,要救萬餘人。”
佛又問:“如若萬餘人,需已己度,你可願意?”
小和尚懵了,跪地良久後,久久不敢回話。
他聽懂了佛的話,但卻想到了老婆孩子,想到了家……
“即不願已度。你又怎常說,地獄不空,誓不成佛,願濟度一切苦罪衆生?這豈不是虛僞之言?”佛又問。
小和尚跪在佛前,臉頰上佈滿了細密的汗珠,他雙眼時而迷茫,時而驚恐……
不知過了多久,佛影暗淡,似欲離去。
小和尚掙扎許久後,目光突然變得堅定:“我受人間之溫暖,也願將溫暖送回人間。師尊,即得您的傳承,當繼承您的宏願。我願濟度一切苦罪衆生……!”
“那從此,你便就是燈芯。”佛回。
“阿彌陀佛,即是我,那便是我。”小和尚法相莊嚴,雙手合十道:“還請師尊點化。”
“刷!”
一道佛光入體,小和尚瞬間感受到了燈芯。
“你先前已得到過業火。需已此火點燃輪迴蓮燈,纔可救人,但燈起人滅。”
佛影消失前,聲音空靈道:“此是劫難,亦是機緣。既度萬餘人,也是度己。”
“謹記師尊點化。”
離門後,小和尚乘坐高鐵返回濱海,準備與接頭人見面。
但要點亮“輪迴蓮燈”,就必須以之前得到過的一滴業火點燈。
佛燈亮時,小和尚便會坐化。
這很殘忍,但在度人和度已間,他選擇了前者。
忽然想起,進入濱海市後,便是自己和老婆的結婚紀念日。小和尚想要送她一份禮物,也想給女兒一份禮物……
不料到,列車即將駛入濱海站後,小和尚在衛生間中發現了執法者的氣息,他很惶恐,生怕“燈芯”無法送到古廟。
不過,他用自己的智慧,率先於車上的接頭人相認。
二人在經過隧道時,進行了商議,小和尚不知執法者是否發現了自己的家裡人,也不知站外會不會有埋伏,究竟有多少埋伏……但他知道自己化作燈芯,則是必死。
所以,他告知接頭人先不要與自己相認,一共離站,他只讓對方先去家中送走妻兒,然後再取那厲害的業火,來救自己。
而小和尚會盡量把執法者,向濱海邊緣地區引去,隨即二人在一塊衝出重圍。
接頭人起初不願,因爲他來次的目的是取燈芯,並不是轉移小和尚的家人。
但小和尚卻告訴他,不取業火,自己便不說出燈芯的下落。
接頭人無奈,只能依計行事。
不過這時,小和尚也沒有完全信任接頭人,因爲頭目說過,組織內出現了叛徒,他無法辨別接頭人的善惡。
所以,臨行前,他特意告訴對方,你必須帶着火來,我才願意說出燈芯下落。
此舉是爲了確保家裡人可以被送走,因爲老婆性格剛烈且聰慧,如果不安全,便不會交出業火。
二人自車站分開後,接頭人便按照小和尚的吩咐,特意帶了禮物,併成功送走了他的老婆孩子,趕往古廟。
而小和尚感受到業火就在附近時,便在執法者基地的大院中自殺……
接頭人看見小和尚身死後,便明白了一切,他內心非常欽佩小和尚的品性,也爲自己曾經的猜忌,懷疑,而感到羞恥。
次日,小和尚死後,屍體便被送往研究院,這時執法者的警惕性很弱,那接頭人偷襲得手後,便用業火取了燈芯……
但離開前,接頭人的舉動還是引起了執法者的高度注意,他遭受到了空前的圍捕,且不敢再在敵佔區境內使用通信設備……
不過,他心中始終有一個信念,此燈芯是用一條鮮活的生命來的,他必須要送回古廟,救那萬人!
也正是因爲這個信念,讓接頭人超常發揮,他幾乎是已瀕死之軀逃離了濱海,但離開後,他也重傷昏迷。
……
楓林古廟的星門中。
任也已意識的形態存在着,並靜靜的聽完了星門的敘述。
只不過,他聽完後,內心更加同情木木,且升起了一股不好的預感。
具體是哪裡不好,他也說不上來。
正在恍惚間,他又聽到星門傳來了冰冷的提醒聲。
【接頭人消失的第一天……】
聲音一閃而逝,任也迅速感知到了古廟中的變化,他發現很多人的位置變了,行爲也變了,就彷彿瞬間回到了某一年,某一月,某一個普通的日子。
他意識瘋狂輻射,看見了古廟中的景象。
一名二十六七歲的女子,模樣焦急的走進了廟中,見到了此間星門的頭目,便急迫問道:“徐……徐哥,還沒有我男人的消息嘛?”
徐哥坐在椅子上,搖頭道:“沒有。濱海市是敵佔區,我們獲得消息的手段比較少……再等等吧。”
任也的意識認出來,那女子就是木木的老婆。
木木老婆緊攥着雙手,表情焦急,但卻極力剋制着情緒:“接他的人,有消息嘛?”
徐哥的表情同樣急躁,甚至肢體語言很不安:“也沒有。先回去,再等等。”
“好!”
木木老婆只能點頭離去。
【接頭人消失的第二天……】
徐哥與一羣人圍聚在古廟中,各個臉色凝重,且聲音激動的討論着。
“不用想,只要沒有按照預定時間回來,那就一定是出事兒了。”
“燈芯會不會叛變了?”
“怎麼可能?!他都把自己的老婆和孩子送來了,怎麼會叛變?腦子出問題了?”
“那有什麼不可能的?你要知道,他送老婆和孩子時,是還沒有被抓的!人,被抓了和不被抓是兩回事兒,誰知道在生死危機的情況下,他會不會叛變啊?!因爲扛不住折磨,而出賣自己同志的人還少嘛?都TM別說同志了,落在執法隊手裡,有可能連老爹老媽都賣了。”
“……!”
衆人聽到這話沉默。
過了良久,同樣被惡靈附身的徐哥,眉宇間閃爍着焦躁,有些不滿道:“……送老婆孩子這步棋,太過冒失了。”
“是啊!濱海市全是執法者的眼線,他爲什麼要送老婆和孩子呢?!這很大概率會讓他暴露啊!”
“一萬多人在等他啊,在等燈芯啊,我全家都在!”有人強調道:“這幾天,已經開始死人了,昨日已經過百了!”
“都先別吵了,再等等。”徐哥坐在佛像下,面色疲憊至極的擺手。
【接頭人消失的第三天……】
古廟面前,已經圍滿了人。
一個個形如枯骨,印堂發黑的戰士或者是家屬,密密麻麻的堵在了廟門口。
“到底怎麼回事兒啊?!”
“是啊,拿沒拿回來啊,上層倒是給個信兒啊!”
“我孩子才三歲多啊,你想想辦法啊,老徐!”
“沒多少時間了,真沒有了,老徐!”
“……!”
此刻,那廟門外身患重病的人羣,發出的焦躁質問聲,已蘊藏着一點絕望和莫名的憤怒。
這時,木木的老婆領着孩子,穿過人羣,來到了廟中。
她瞧着周圍人的臉色,小心翼翼的領着孩子,走到了老徐身前:“我男人……還沒有消息嘛?咱們這邊派人去找了嗎?”
老徐沉默。
“領導,您知道的,我……!”
“我也急!!你看出來,我也急嘛?”老徐突然擡頭,指着外面密密麻麻的人羣吼道:“你看不出來,大家都很急嗎?!”
木木老婆瞧着他腥紅的雙眼,輕輕皺了皺眉頭:“我是說,咱們這邊的人……!”
“已經派出去四波人了,全都毫無消息。”老徐步頻極快的在廟中走動,呼吸急促的擺手道:“出去,都先出去吧!再等等,讓我們的人也在仔細打聽打聽。”
片刻後,人羣壓抑無聲的散去,留給古廟和佛像的背影是枯瘦的,是蘊藏着某種情緒的。
當天中午,有一人持着信物,從古廟正對面的小路中走入,急匆匆的趕到了聚集着不少高層的廟堂內。
“有消息嘛?”老徐立即起身問道。
“有……有傳言說燈芯被捕後,叛變了。”報信的人,聲音顫抖。
在場衆人聽到這話,大腦全都轟的一聲。
“叛變了?已……已經證實了嘛?”老徐目光呆滯,聲音顫抖的問。
“目前沒有證實,但消息已經流露出來了,各組織都在傳。”報信的人嚥了口唾沫:“並且,我們的接頭人應該是被執法者圍殺了,濱海市不少地點都流露出了戰鬥情況。”
“這就對了,叛變了……接頭人自然活不了,所以倆人才都沒消息。”
“我TM就說!!什麼狗屁和尚,什麼地藏傳承,根本就不可信。執法者的手段誰不瞭解?誰能挺過去?”一位脾氣暴躁的老者,目光空洞:“全完了,都完了……!”
“這好好的,爲什麼何會暴露?!他就不應該送走自己的家裡人,濱海市是敵佔區,如此反常的舉動,怎麼會瞞過執法者的耳目?”一位年歲比較大的老太太:“我歲數大了,死活都無所謂……但我兒子,我兒媳,可都在等着啊。一萬多人也在等着救命啊……他爲何要給人希望,又給人絕望呢?”
“畜生,豬狗不如的畜生,我們不該信他。或許自己去找燈芯,還有一線可能。”
“……!”
一個未經證實的消息,在死亡的步步緊逼下,演變成了滿堂的怒罵與絕望。
【接頭人消失的第四天……】
楓林中,一處帳篷內。
“爸……爸爸還不回來嘛?”年歲稍大的男孩問。
木木的老婆沉默半晌,用毛巾擦着男孩的臉頰:“這裡的人說,要再等等。爸爸一定會回來的……!”
“嘭!”
二人說話間,一塊碎石不知道從哪兒砸了過來,震的帳篷晃動。
木木的老婆怔了一下,伸手輕輕撩開了一角帳篷布,只敢順着縫隙向外望去,她見到有數十名重症患者,呆坐在不遠處,目光如惡鬼一般盯着自己這裡。
她沒有出去,也沒有詢問那塊石頭是誰砸的,只繼續給兒子,女兒擦着臉:“明天,爸爸要是還沒回來,媽媽就帶你們離開這裡,去找他。”
“好!”
“……!”
兩個孩子點了點頭。
【接頭人消失的第五天……】
木木的老婆領着兩個孩子,走出了帳篷,卻發現周遭已經圍滿了枯瘦如柴的人。
這羣正義組織的戰士和家屬,都站在清晨的陽光下,目光空散的看着三人。
她強行微笑,衝着衆人點了點頭,便立即帶着兒女來到古廟之中。
“徐哥……我男人既然還沒有回來,我想出去找找他。”木木老婆近乎於祈求似的說道。
徐哥臉頰慘白,呆愣的坐在椅子上,似乎根本沒有聽見她的話。
“叛徒!你男人是叛徒!!”
廟外的人羣聚集,不知道是誰先喊了一句。
她原本想走,聽到這話,卻實在忍不住心中的惦念與委屈,猛然回頭反問:“他並非這裡的人,卻願以身犯險去尋燈芯,怎麼就成了叛徒?!”
“就是叛徒,這裡有一萬多人在等他!”一個女人,眼神極爲怨毒的吼道:“消息已經傳回來了,他連你們都不要了!叛變了!”
“一個和尚,卻不守戒律,要娶妻生子,!能TM是什麼好人?”
“爲何給我們希望,又要給我們絕望?”
“……就是因爲你和這兩個小孩,他才暴漏的!就是因爲他非要送走你們,我們纔要死!”
“老子爲了對抗混亂,救過這麼多人?憑什麼他不救我?!草泥馬的,憑什麼啊?!我不想死啊!”
“……!”
呼喊聲,怒罵聲連成了一片,廟外所有人的憤恨,絕望,不甘。此刻全都涌向了佛象下,那站着的女人和孩子。
“就是因爲你們!就是因爲你們,他才暴漏的!”
“憑什麼你們三個沒有被惡靈附身?憑什麼我就要死?”
“殺了她們!”
“嘭!”
“嗖嗖……!”
有人呼喊怒罵;也有人憤恨的用石頭,用碎物,砸向了廟中。
彷彿一瞬間,這裡的一切都變得昏暗了,變得不可直視了。
“呼啦啦!”
人羣不受控制的開始涌入,從怒罵,變成了推搡,從推搡又變成了泄憤似的毆打。
此刻,沒有什麼更深的原因,也毫無道理可講。
你說能救,我便翹首以盼的等;你回不來,那我所有的期望都落空了……
這時,你就不在是救世的佛,而是所有人的敵人,更是衆生唾棄的卑鄙小人。
“不要碰我的孩子!”木木老婆被迫展現出神異,像是一頭發了瘋似的母獅子,震飛了周邊的“病人”,且歇斯底里的吼道:“他是爲了救人!救人!”
“他還傷人,殺了這個叛徒的老婆!”
“弄死她們,讓那個和尚也痛苦,也飽受折磨!”
“她們三個活了,一萬多人要死?憑什麼?”
“……!”
一羣人展現神異,於廟中暴起殺人。
木木的老婆倒在了佛像前,跟兩個孩子一塊湮滅在了人羣中。
佛立於殿中,卻怎瞧着不在慈祥了,只無悲無喜的俯視着。
椅子旁,徐哥低着頭,沒阻攔,也彷彿沒有看見周圍發生的一切,只不停的呢喃着:“爲什麼不願意犧牲一下自己呢?爲什麼非要送老婆孩子呢……這裡有一萬多人啊,他們也曾爲這個地方出過力,流過血啊……!”
……
天空之上,任也目睹了廟中的一切,他的意識在顫抖,甚至像是要崩潰,散去一般。
疼!
無比的疼痛感在震裂着意識。
他無比後悔,怨恨,自己爲什麼非要看這個觀摩任務,爲什麼非要目睹這裡發生的一切?
【第七天,接頭人從昏迷中醒來,他沒有找地方治傷,也不敢與那些不相熟的外地組織人員聯繫,只小心翼翼的藏着燈芯,生怕再出意外,並獨自返回了楓林古廟……】
入門後,他穿過那條小路,正想直直衝入苗種,卻發現樹林旁扔着三具腐爛發臭的屍體……
三具屍體暴曬在陽光下,渾身已生出了蛆蟲。
一大兩小。
接頭人仔細辨認後,便如五雷轟頂一般站在原地。
許久後,他雙眼通紅的衝入廟中,看見徐哥帶着一羣高層,正在商議事情。
衆人見到接頭人後,也是一愣。
“你沒死?!”
“燈芯呢?!你拿到燈芯了嗎?”
“說話啊,到底拿到燈芯了嘛?”
“……!”
短暫的安靜過後,幾乎廟中的所有人,全都站起了身,蜂擁着圍聚而來。
接頭人感覺耳邊全是嘈雜的喝問之聲,但他的頭腦卻很清明,只衝着徐哥詢問道:“……爲……爲什麼燈芯的老婆孩子會……會……!”
徐哥雙眼通紅,兩頰消瘦的只剩下了皮包骨,他有些癲狂的問:“先……先不說這個。你告訴我,燈芯拿回來了嘛?”
二人對視,時間宛若靜止了一般。
“沒有?!”接頭人搖頭:“我……我沒拿到,燈芯被抓了,我沒救出來。只自己跑出了濱海市。”
“沒有???!”徐哥瞪着凹陷的雙眼,嘶吼着喝問道:“你去接應的主要任務是什麼?你既然已經見到了燈芯,爲什麼不第一時間拿回來?”
接頭人望着他:“……我們在列車上,碰見了執法者,無法全部脫身。所以燈芯讓我不要與其相認,先去救他的老婆和孩子,我答應了。但我回去的時候,卻沒能救他。”
衆人聽到這話,剛剛燃起的希望,再次破滅。
徐哥一時間彷彿無法站立,雙腿發軟的後退了幾步,一手捂着要裂開的頭,一手指着接頭人:“……你毫無紀律可言!組織派你去,是拿燈芯的?你爲什麼不堅持!你這是瀆職,你這是拿一萬多人的生命當兒戲,你應該被處決!”
“我……我接受處理!”接頭人瞧着目光腥紅的同事,彷彿這八天來的信念和堅持,瞬間就崩潰了,他聲音顫抖的詢問道:“徐哥,我就想知道,燈芯的老婆和孩子,爲什麼會躺……!”
“什麼爲什麼?她們就該死!和你一樣該死!明白嘛?”徐哥表情極度猙獰,擡着纖細的手臂吼道:“你忘了自己的使命!!你忘了這裡還有一萬多戰友和家屬,在等着你救命!你該被千刀萬剮……!”
徐哥後面的話,接頭人已經聽不見了。
不知爲何,他腦中不停的閃爍起燈芯赴死時的畫面,也不停的想起自己這幾日,每次瀕死時的堅持和守望。
他瞬間絕望了,他真的搞不懂,爲什麼在爲遷徙地立下赫赫戰功的徐哥,此刻在佛像下,竟會顯得這麼猙獰,這麼偏執,這麼瘋狂?
爲什麼那些爲了正義,流過血,負過傷,拼過命的戰友,會對一個女人和兩個孩子下手?
他們與那些執法者有什麼區別……?
一直喊的正義和堅持,究竟TM的存在嘛?
我這幾天的堅持,像不像個笑話呢?
他笑着搖頭,不停的後退……
“處死他!!處死他!”徐哥憤怒至極的指着接頭人喊道:“處死這個瀆職敗類!”
過了一小會,接頭人被綁着架在了木堆上,他沒有掙扎,只笑着說道:“早該死了……就幾天前……我就該死了……我甚至都不該回來……不回來,就一切都沒變……楓林,佛像……一個信仰。”
“處死他!”
“嗖嗖……!”
周遭飛來密密麻麻的火把,瞬間點燃火堆。
接頭人矗立在火堆中,一邊笑着,一邊發出痛苦的嚎叫,也不知是源於生理,還是源於一切的覆滅。
慢慢的皮肉開始龜裂,被火烘烤的鮮血,也在身軀上慢慢流動,並浸染了那個他小心翼翼藏着的燈芯。
“轟隆!!”
兩道光芒,自燈芯中,沖天而起。
左側是陰冷無比的黑光,如夜空一般深邃;右側是神聖的佛光,極盡閃耀。
兩道光芒交錯,碰撞!
只片刻間,黑光便壓制了佛光,整顆燈芯變得如黑寶石一般璀璨!
“哈哈哈……哈哈……!”
癲狂的笑聲驟然間響徹,燈芯瞬間飛入廟中的輪迴蓮燈之中。
“轟!”
業火如蠟燭一般燃起,卻詭異異常,火焰盡是黑色。
一個小和尚,在輪迴蓮燈中坐起,身上的袈裟,禪杖,盡是黑色……
他呆呆的望着樹林中的妻兒,又看了看廟外大火中的接頭人……
“哈哈哈……!”
小和尚神經質的笑了笑,身體瞬間凝實。
他竟在七日後死而復生。
小和尚盤坐在黑色的輪迴蓮燈之上,沒有理會廟中站着的那羣怔住的人,只呆呆的看着佛像,一邊笑着,一邊流着淚問道:“佛?我度衆人,何人度我?”
一語問出,佛依舊是俯視姿態。
“轟!!”
無盡的煞氣自小和尚的身體中沖天而起,震碎了廟殿,震裂了那金身佛像。
“轟隆隆!”
佛像崩塌,化作無數碎物落地,廟中之人全部狼狽外逃。
“我度衆人,何人度我?
脫去袈裟,燒此蓮花,
滿山楓葉向堂紅,滿地盡流活人血,
廟堂中,佛何在?
經又何在?
從此,貧僧不辯佛法,不誦佛經,不入輪迴,只掌此地生殺!”
“哈哈哈哈!”
他看着佛像倒塌,只瘋癲的大笑着,一遍一遍喊着胸中之言。
終於,他透過楓林,看見了小路上三具屍體,又癡癡的說道:“我爲救萬人,願已己度。從此,我願殺萬萬人,與輪迴中……在找到你們,或只再看一眼,就一眼……!”
小和尚緩緩起身,手持禪杖與輪迴蓮燈,借煞氣之力,輪迴之力,只用了一炷香之時,便屠殺了本星門中的上萬人。
血流成河,正映着楓林紅。
自此,遷徙地少了一位一心向善的小和尚,多了一位,蒐集各種與輪迴有關之物的魔僧。
【觀摩結束任務,即將結算獎勵。】
任也聽着星門的提醒,滿臉都是淚痕。
“嗖!”
突兀間,重新組成的完整輪迴蓮燈,直直飛入了任也眉心。
“轟!”
一道純粹至極的黑色煞氣,化作一點黑光,在任也眉心一閃而逝。
“哈哈哈……拿了我的寶貝,是要付出代價的哦。沙包同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