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也聽着對方有些威脅的話,只冷冷地回道:“我們被囚禁,你又感覺自己站起來了?”
傳音入耳,站在室外的許棒子,並沒有任何迴應。
剛剛,即便沒有鬼魂去找他,許棒子也準備來這間廂房看看。因爲他的毒還沒解,任也等人又沒有出現在婚禮現場,他也很怕高老爺幹出殺人滅口的事。
“我勸你,千萬不要有利用高老爺的手,拿回解藥的想法。”任也再次傳音道:“老子渾身上下哪兒都不硬,就踏馬骨頭硬。你不用威脅我們,出不去,那大不了大家一起玩完。”
對於許棒子而言,他確實是想利用任也等人被圈禁的處境,把解藥詐唬到手。甚至也考慮到,有沒有可能利用一下高老爺的行爲,強行把解藥逼出來。
這種想要擺脫被控制的想法,其實也沒什麼問題,因爲只要是腦子沒病的人,肯定不想被人一直牽着鼻子走。
不過很可惜,許棒子碰見的是,心理素質過硬且非常無恥的懷王,對方一眼便看穿了他的心思,那談判也就沒有必要進行下去了。
“許護院,你放心,我臨死之前,一定會在高老爺面前給你美言幾句。”任也慢條斯理地傳音道:“假傳聖旨,在龍庫出賣隊友,就只爲了拿回兩個陰魂。呵呵,高老爺要是知道,你差點壞了他取回至寶的計劃,那一定會很開心吧?”
許棒子終於開口,咬牙道:“無恥小人,你祖墳早晚被掘!”
“哦。”任也回。
“狗日的,你嘴很硬,老子希望你一直硬下去。”許棒子扔下一句,轉身就走。
過了一小會,阿菩主動開口詢問:“他怎麼說?”
“他走了。”任也面色平淡地回。
阿菩懵逼半晌,語氣有些焦急:“那不完了嗎?他走了,圈禁之術不被破掉,那我們怎麼出去?”
任也看了他一眼:“放心吧,這老小子不但謹慎,而且還很惜命。他離開,一定是去做準備了,別急。”
“你有把握嗎?”
“越急越不能慌。”任也皺眉道:“咱們要是表現得很軟,他藉機要解藥怎麼辦?你給還是不給?拿瞭解藥,再借高老爺的手殺我們滅口怎麼辦?放心吧,他在高老爺面前,是有很多秘密不能被發現的,而面對我們則會更輕鬆一些。這道選擇題不難,等就行了。”
阿菩緩緩點頭。
“這個圈禁之術,我們三人合力竟然都破不開,那一定是觸發了此星門中的硬性設定。”任也低聲道:“咱們不要浪費力氣,去跟天道規則對抗,凝神靜氣,將個人狀態提升到巔峰。今晚……一定是要大幹一場的,不然走不出暴怒村。”
二人聽到他的話,都紛紛落座,調整自己的狀態。
……
新房中,紅羅帳隨風輕舞,大紅的喜字奪目。
老劉站在桌旁,雙眼直勾勾地瞧着那自室外款款走來的俊美女子,臉上泛起了豬哥一般的微笑。
他被攝人心魄的九曲青雲竹,圈禁在了奇異的幻境之中,短暫喪失了個人意識。腦中就只有婚禮,岳父,以及新娘——高明悅。
不遠處,高明悅身着一襲紅衣,頭戴鳳冠霞帔,臉上塗着薄薄的脂粉,輕啓丹脣,表情略有些嬌羞。
如果老劉此刻意識還清醒的話,就會第一時間發現,眼前的高明悅,只是一道淺淡至極的魂魄,且正處於消散之中。
近二十年的光景過去,高老爺用了自己能想到的所有辦法,可最終也沒有找到,能留住女兒亡魂的方式。
已死之人,必赴黃泉,此乃天道。
封魂、練傀等等,這種有違天道的法術,放在別人身上還行,但卻無法對自己女兒使用。
縱然心中萬般不捨、不甘,高漸笙也只能以一場婚禮相送。
月影入室,光芒淺淡。
高明悅雙眼靈動的仔細打量着老劉,終於看清他的面容,俏臉上也浮現出驚喜之色:“元哥,是你嗎?”
老劉一臉癡漢的模樣,不停地點頭:“是我,是我啊,明悅!”
“真……真的是你?!”
高明悅似乎不敢確信,呆呆地看了他好一會,才突然神情激動地跑了過去,張開纖細的雙臂,一把抱住了老劉:“元哥,我……我好像睡了很久很久……很多事情都記不起來了……我有點怕,這裡是哪裡?”
老劉怔怔地站在原地,意識似乎受到了嚴重的影響,反應了好一會,才笑着說道:“這……這是我們的新家。明悅,今天我們大婚了……。”
“我……我們結婚了?”高明悅再次呆愣:“這……這不可能啊,爸爸他們不會同意的。”
“這是真的,他們同意了,今天有很多人都來參加了我們的婚禮。”老劉扭頭看向新房內的景色:“你看,這裡的一切都是爲你佈置的,有花,有你喜歡的刺繡,還有你最愛吃的西湖醋魚。”
高明悅緩緩鬆開雙臂,雙眼呆滯地掃試着周邊的一切,最終目光停在了方桌上。
桌上最中央的位置,擺放着一道斷尾的西湖醋魚,她盯着魚看了好久後,雙眸顯得有些空洞。
擡臂,伸手,拿起桌上的筷子,她夾了一塊魚肉,輕輕地放入紅脣之中,慢慢咀嚼。
“好吃嗎?”老劉笑着詢問。
“這是你做的?”
“當然。”
短暫的安靜過後,高明悅扭頭看向眼前的男人,迷茫的雙眸突然浮現出驚恐,害怕,憤怒等情緒,她猛然退後了兩步,筷子落在地上:“你……你不是元哥,你到底是誰?!”
“我是啊。”老劉邁步向前:“你怎麼了,明悅?”
“你不是,你別過來!”高明悅突然變得臉色煞白,就像是受了驚的小兔子,雙眸充斥着極度的恐懼,嗓音變得尖銳:“你爲什麼假扮元哥?是誰讓你來的?又是那個女人嗎?”
“明悅,你冷靜一點。”
“別碰我,別過來。”高明悅害怕極了,蜷縮着身子躲到了立櫃旁邊,後背緊緊靠着牆壁,表情泛起了哀求之色,不停地搖頭道:“不要傷害我,求你們了……不要……!”
她哭着哀求,不停地晃着腦袋,口中說着令人費解的話:“不……不,我爲什麼會出現在這裡?爲什麼……我不是……死了嗎?”
“明悅!”
“對,一定是那個女人讓你來的。爲什麼,我死了她都不願意放過我,還要讓你來騙我,讓你來羞辱我!”
“爲什麼?”
“……!”
她突然發瘋似的大吼大叫,頭部劇烈晃動時,那奪目的鳳冠落地,圓潤的珍珠肆意迸濺。
“刷!”
高明悅俏臉變得兇戾且瘋癲,突然衝向前側,伸出雙手掐住了老劉的脖頸,大吼道:“爲什麼我死了,她還要這麼騙我?她爲什麼可以如此狠毒?!”
她渾身爆發出一股奇異的能量,將陷入幻境之中的老劉禁錮,令其無法反抗或掙扎。
纖細慘白的雙手逐漸用力,強烈的窒息感,讓老劉翻起了白眼……
僅僅片刻間,他便全身抽動,口吐白沫,眼看着就要被活活掐死在這新房之中。
“刷!”
就在此刻,生命之石感受到宿主瀕死,爆發出強大的光輝,並飄飛到老劉的頭頂懸浮。
只一瞬間,老劉的意識便掙脫出九曲青雲竹禁錮他的幻境,頭腦恢復了清明。
生命之石亦是神器至寶,那九曲青雲竹目前並不在此地,只單單靠一個幻境,是無法壓制住至寶自行護主時,所爆發出的神異能力的。
漆黑的室內,老劉大腦剛剛恢復清明,只一擡頭,便與高明悅產生了對視。
“轟!”
四目相對的那一刻,周遭的一切景象開始變幻,腦中的雜念也被摒除,二人的身影逐漸變得模糊……
光影轉換,這一對新人,在高明悅執念的引導下,夢迴二十年前。
……
老劉的意識穿過悠悠歲月,見到碎裂且扭曲的鏡像,就像是被人拾起的一塊塊玻璃碎片,慢慢粘合後,逐漸變得完整。
他來到了二十年前的情慾村,並以意識神遊的形態存在。
他見到了沈家的豪門大院,見到了僕人成羣,見到了一個輝煌且鼎盛的家族之景。
意識飄飛,肆意遊蕩。
不久後,老劉來到了沈家的內院廳堂,見到堂內坐着三個人。
一位是身材消瘦,長相平凡,面色嚴肅,但氣場卻很強大的中年男人。
一位是風韻猶存,容貌美麗的婦人。
還有一位約有十八九歲,長相帥氣,身着白色西裝的青年。
三人各自落座,距離稍遠。
沉默許久後,中年男人緩緩拿起茶杯,率先開口道:“小元,你的婚事已經定了,快則半年,短則一年,你就要娶郭家的姑娘。近期,不要沾花惹草,鬧出什麼流言蜚語,閒來無事的時候,也要多去拜訪一下你郭叔叔。”
靠近門口的座位上,那長相帥氣的青年,眉頭緊鎖,雙拳緊攥着放在腿上,語氣略有些不甘地爭取道:“父親,我真的不喜歡郭穎。她爲人很勢利,而且性格跟她父親一樣,氣量狹窄,總喜歡做一些偷雞摸狗,損人不利己的勾當……這種女人,就是……!”
“你的婚姻,還要談喜歡和不喜歡嗎?”那中年慢悠悠地看向兒子,嘆息道:“你什麼時候纔可以成熟一些?”
“爸,咱們家目前的狀況,已經不需要靠什麼聯姻拉攏的手段了吧?”帥氣青年猛然站起身:“這是我一輩子的事啊,您爲什麼不能……?!”
“啪!”
中年略有些手重地放下茶杯,打斷了兒子的話。
父子二人對視半晌,中年目光銳利地開口說道:“你油光鋥亮的皮鞋,你得體有派的西裝,你吃的每一餐飯,你從兜裡掏出來的每一枚受人尊重的大洋,都是從這個家裡索取的。現在,你成年了,那你不覺得自己也要爲這個家裡做點什麼嗎?”
青年無言以對。
“這不是商量,是要求。”中年緩緩起身,背手走向後堂:“小元,你剛出生的時候,我早上吃兩個饅頭,不到中午就餓了。現在,我頭髮都白一半了,你好自爲之吧。”
帥氣青年心中不服,還想爭辯幾句,可瞧見父親的背影時,雙眼中卻閃過一絲逃避與怯懦的神色。
老劉飄飛在半空之中,看見帥氣青年的那個眼神後,突然想起了任也在講故事時說過的那句話。
“你要想搞懂七家鎮過去的真相,就必須要弄清楚,七個家主的性格分別對應着什麼。”
內堂坐着的這三個人,身份並不難猜。
那充滿威嚴的中年,就是沈家家主——沈濟時。
一直沒吭聲的美豔夫人,應該就是尹婉兒。
還有那個帥氣的青年,就是唐風一直在尋找的——沈元。
……
周遭的景象逐漸消失,畫面慢慢輪轉,變成了一間幽閉的小院。
院中,一位年輕貌美的姑娘,俊俏白嫩的臉頰上,泛着陽光且溫暖的笑意。
老劉一眼就認出來,這姑娘就是高明悅。她哼着歡快的小曲,聲音清脆動聽,宛若銅鈴,且左手還提着水壺,正澆灌着花圃內的向日葵。
明媚的陽光下,她顧盼生輝,美得不可方物。
不多時,院外探出一個小腦袋瓜,沈元雙眼靈動地掃着四周,輕聲呼喚道:“明悅,明悅……!”
明悅提着水壺轉身,雙眸看清是沈元后,莞爾一笑:“元哥,你怎麼又鬼鬼祟祟的。這是……又被姑父禁足,偷着跑出來的?”
“唉,我心情煩悶,在家裡太無聊了。你出來陪我走走唄?”沈元輕聲回道。
“好,等我給花澆完水吧。”明悅笑着回。
“先走不行嗎?我在踮腳啊,很累的!”
“誰讓你非得趴牆頭的,又不是沒讓你進來。”明悅看着他費力趴在牆頭上的樣子很滑稽,頓時抿嘴一笑。
“算了吧。我爹說,平時沒事的時候,不讓我來你們家。”沈元嘆息一聲道:“明明是親戚,卻怕別人知道,真不知道老頭子天天都在想些什麼……。”
“那你就趴着吧,咯咯。”
“好,我看你澆水。”
晌午,氣候悶熱,一向待人較爲傲氣的沈元,竟踮着腳尖,費力地趴在牆頭上,難得安靜地等待着。
暖風吹落滿地,高明悅提着水壺,澆灌着花圃內的向日葵。她會時而扭頭看向牆頭,並開心地揶揄幾句。
再也回不去的那個歲月,
年華正好,
再見那個晌午的向陽花,
陽光正好。
老劉的意識目睹着這一切,突感臉頰上有些溼潤。
他擡頭看,天空湛藍,白雲蒼狗,剛剛似乎有兩滴淚水墜落。
……
暴怒村,高家宅院。
高漸笙換上一身年輕時才穿的勁裝,背手詢問道:“他們都來了嗎?”
劉管家彎腰回:“王守財,張祿,周勃,龐安,還有郭禮濤,此刻正在碼頭附近的茅屋等待。”
“然後呢?”高漸笙又問。
“王……王守財親自放言,今晚你不出現,五家人馬便打進來,血屠我高家的暴怒村。”劉管家聲音顫抖地回。
“呵呵,他還是一如既往的自信啊。”高漸笙稍稍停頓一下,邁步走向室外:“府中的事情,交給嚴婆子處理,你與我,一塊會會這五個老東西。”
不多時,高漸笙帶着一羣人,親自趕往了碼頭。
他走沒多久,一直等待機會的許棒子,便悄悄趕到了任也等人所在的廂房附近。
室內,阿菩不放心地問道:“兄弟,這都快子時了,他還沒來呢。你確定,那些話對他有用嗎?”
“瑪德,是有點晚了,這許棒子到底在幹什麼?”任也皺眉道:“搞得老子也不是很確定啊!”
“不然……?”許清昭正要開口說話。
就在這時,外面的許棒子突然傳音:“那小子,你等急了吧?是不是嚇得快尿褲子了?”
任也一聽他的聲音,頓時穩如老狗地回道:“呵。你來得太晚了,我已經決定了,不需要你來營救。趕緊走吧,至於解藥……以後有機會再說。”
許棒子聽到這話,臉色漲紅地罵道:“淦嫩孃的!你是怎麼做到,這嘴又賤又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