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這個地方風景絕佳,倒是出遊的好去處。節目組大本營設在一處山間村落,這個村落零零總總不過二三十幢民居房依山而建,青瓦白牆,錯落有致。

既在山中,不能錯過的自然是樹。時至深秋,滿地黃花堆積,樹的顏色也越發甜膩,不似早春時節的青嫩,也不如盛夏的蒼翠,雖說仍是綠,卻像是鍍上了一層淺淺的金。田星站在屋前看看天,竟不知眼前的景象是時節所致還是被這夕陽染指。

他很少出遊,小的時候爸爸工作很忙,他也不想和不相熟的人一起出外,似乎記憶當中最深刻的景色便是美國燈紅酒綠的街頭和郊外荒涼的公路。

那是他的大學,人生當中的青蔥時光,陪伴他的卻是寂寞。

當時,他並不知道那就叫寂寞。學業並不繁重,消遣也只有那幾個,每一天嘴裡都在喊着無聊,然而每一天又是飛快地度過。

從什麼時候開始,人生變得有了一些滋味?是因爲什麼,讓他開始期待每一次的日升日落?

田星轉過頭,他看到一個人從屋裡走了出來。那個人已經換下行裝,穿得閒適。棉質的休閒款式讓他看起來靜謐又舒適,彷彿是來度過悠閒的時光,而不是爲了工作。

四周,工作人員拉拉雜雜地在喧鬧,你搬着器械我拖着長線,試圖用人力來除去這一處山林濃濃的自然味道。然而,一直忙活到夕陽西下,他們能做到的只有努力去裝飾,卻始終無法去改變。

田星的眼睛一直看着那個人,彷彿只有他,那樣的身體、那樣的靈魂,在這樣的山林清新之中才顯得不突兀。

那人也轉過頭來,田星得以跟他對視。

秋風簌簌。霎時,田星心裡的某一處柔軟了下來,他剛想對那人擡起嘴角。

“寧輝。”一個女聲響起,“我的那套護手套裝呢?”

“嗯?”寧輝不明就裡地轉身,“什麼套裝?”

“剛剛在公司,小李給我的那個啊,”女聲說道,“我包包裡放不下,不是放在你那裡的嗎?”

“哦。”寧輝恍然地點點頭,轉身走進屋裡,似乎是去拿的樣子。

田星眼睛裡的色彩瞬時冷了下來。

工作人員忙進忙出,田星覺得自己似乎是礙着誰的道兒了,他機械地挪了挪身子讓過去一點。不經意間頭一挑,卻對上一雙豔麗的眼,那眼中有些玩味。

田星沒有迴避,徑直看過去,卻是剛剛和寧輝說話的人,林禾。

吃完了簡單的晚餐,大家正準備回各自的屋子休息,誰知卻臨時被告知集合。

攝製區的器材已經搭建完畢,照那陣勢看來今晚的集合也會成爲節目錄制的一部分。

參與的藝人組當中不乏年輕漂亮的女孩子,一想到要出現在鏡頭和鎂光燈下,自然而然受困於偶像的包袱,對着房間內的鏡子描眉畫眼久久不離開。

於是當田星和田咪早早地到了,卻等了許久也不見人來全。寧輝顯然也早就到了,正和一旁的工作人員說

說笑笑,眉眼彎彎的樣子。

等了一會兒,大家陸陸續續地到了,卻只不見寧輝的搭檔林禾。導演的臉上露出不耐,隨即朝寧輝看了一眼,又強忍着把情緒按捺了下去。一邊再讓人去催,一邊將幾組人馬重新排列好位置。

好一會兒,才見林禾過來,她一邊抱歉一邊溜到寧輝的身邊去了,寧輝的臉上也難免有些不好意思的神情,大家看見了,也就沒再多說什麼。

唯有田星翻了個大白眼,用不大不小的聲音對田咪道:“切,抱歉如果有用的話,這個世界就太平了。”

導演適時地咳嗽了一聲,笑容滿臉地說道:“咱們這個說到底雖然只是節目,但有的時候時間比較緊迫,請大家務必要守時。今晚大家初來乍到,就不再多說什麼了,明天開始,一定不能再有這樣的情況。”

隨後便示意工作人員準備開機。

“今晚到明晚這一天的時間,你們就要暫時和自己的身份告別了。”正當大家對導演突如其來的話摸不着頭腦的時候,幾個工作人員走了過來,往每組藝人面前放了一個包,接着身後傳來誇張的“咚”的一聲,大家趕緊回頭,才見發現剛剛提供給各人休息的房屋的門已經全部被關上了。

“你們的東西將會得到妥善的看管,”導演繼續說道,“從現在開始的時間,你們最基本的生存需要將會全部依賴於你們面前的這個包包。”

導演說到這裡便停了下來,藝人們的反應也不盡相同,有人還在搞不清狀況,有的則捉着導演追問。

“什麼情況?”田咪笑道,“騙人的吧?不過是綜藝節目而已,搞這麼正式?”

她一邊說一邊用手肘去捅一旁的田星,卻發現他已經蹲下身子打開了包包。

“竟然給準備了帳篷。”田星大致翻看了一下,清點了一下里面所備的一些常用物品,“看起來像是要來真的了。也對,嘿嘿,這樣纔會有看頭。”他擡眼看了看田咪,笑容裡有一絲促狹,“看來今晚是要露營。”

“不是吧?”田咪叫道,“我剛剛還沒來得及洗澡!不是真的吧?現在還在拍攝,也許只是做樣子罷了…”

田星沒有接話,他微微轉頭看向一旁的寧輝組。寧輝正蹲着,眼睛落在包包裡的物品上,並沒有朝他看。

“現在,拿出給你們準備的帳篷。”導演說道,“請你們先爲自己搭建一個溫暖的棲息地吧。”正當大家還沒從驚愕當中緩過來,他又繼續說道:“時間限制爲半個小時…”

“還規定時間?”

“才半個小時?”

一聲又一聲錯愕還沒平息,導演隨後又開腔:“半個小時後,我們將組織專業人員對帳篷的搭建水平進行測評,按照成績排名,排名前一半的隊伍即將獲得獎勵,便是…明早的早餐。”

“嘎?”

“也就是說,排在後一半的人明天早上連飯也沒得吃?不是真的吧?”

導演微笑地看着一干人等,等待他們交頭接耳告一個段落,“計時開始。”說完他便退到鏡頭後面,其他的工作人員都和他一樣,只管做好本分事,擺着一副嚴肅臉。

幾個藝人終於放棄了掙扎,趕緊打開包包。

這廂田星已經在其他人發愣的當

口,搶先找好了位置。這個倒是難不倒他,在外求學的時候曾經有過不少露營的經歷。

他鋪好內帳,把帳杆一節節拉直準備好。

“小咪,你幫我拿着那一頭,”田星說道,“我數一二三,咱們一起往裡頂。”

“啊。等一下等一下。”田咪忙道,“往哪裡頂?怎麼做怎麼做啊,你先弄給我看看。”

“嗯?”田星疑道,“你高中的時候不是三天兩頭出去露營,一去就兩天不回家嗎?怎麼連最普通的帳篷也不會搭?”

“你少放屁…”田咪朝攝影機使了使眼色,“我什麼時候三天兩頭出去了…”

田星看她的樣子,乾笑了兩聲。

也對,家有妒夫,不可不防。

不到十分鐘,田星組便率先搭好了帳篷,田咪忙跑過去在包包裡翻找,片刻之後轉頭對田星詫異地道:“沒有咧!好像只有一個帳篷?”

田星忙看向一邊的工作人員,隨即得到解釋:“這個帳篷本身比較大,容納三四個人絕對沒有問題,兩個人住的話絕對能擁有相對寬敞的個人空間。非常時期,非常條件,敬請理解,敬請忍耐。”

“啊?兩人住一個帳篷?”田星皺眉,他趕忙看向一旁寧輝組的兩個人,想也沒想地叫道:“我不同意!”

田咪看他的神情有些不對勁,於是順着他的目光看了過去,心下立刻了然,她低笑了兩聲,湊近田星耳邊說道:“爭風吃醋…你的眼睛一下子出賣了你的心,別忘了這可是在錄節目,這周圍站着的都是些做什麼的,有的鼻子比狗還靈,怎麼,你想惹麻煩?”

田星咬了咬嘴脣,恨恨地朝一旁瞥了一眼。

那廂寧輝組在兩人的齊心協力下,也已經快要完成任務,但整個帳篷看起來竟略微有些歪歪扭扭。

田星心裡不快歸不快,然而當目光落在寧輝搭的那個不倒翁似的帳蓬上時,竟也忍不住失笑。

他朝那個呆帳蓬瞥了又瞥,然後再偷看了一眼寧輝,想着這是他做出來的東西,竟然覺得有點可笑的可愛,脣邊又不禁泛起一絲淺笑。

“哎。”正在給寧輝打下手的林禾撇了撇嘴,對寧輝說道,“你看那個田星,幺蛾子還真不少。母豬拱豬圈,嘴倒是挺兇。剛纔還大呼小叫的,這會兒又在狂,”她示意寧輝往那邊看,“你看他看我們的那個表情,分別是在笑話人。”

寧輝正在進行着最後的步驟,他笑了笑沒有應聲也沒有朝田星看。

來參加這個節目,主要是因爲一些變故使自己空出了一些時間,於是經紀人才做出了這個臨時安排,此前寧輝並沒有規劃過。田星顯然更是半路殺出的程咬金,寧輝聽老王說,爲了能讓他擠進來,安修儀甚至親自把兩個準備借節目宣傳新劇的藝人趕了下去。

田星的目的是什麼?寧輝不想去猜。

他這樣對自己的如影隨形,彷彿和兩年前相似,然而寧輝心裡卻清楚,有一些東西已然不盡相同。

隨着其他組陸陸續續地完成,評審也來到現場,快速地對他們的成果進行了考量。

不出意外地,田星組順利地得到了享用早餐的資格,而寧輝組搭建的畸形帳篷無懸念地落敗,成爲了即將餓肚子的幾個小組之一。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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