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小房子的門就被推開了。
倒並沒有像電視裡表演的那樣,神勇警察破門而入,犯罪嫌疑人還沒回過神來,就束手就擒。
樑宇張方就是這麼很隨意地推開門走了進來,嘴角還帶着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
當然,手裡持着槍,這個不能開玩笑。
六猴子不是什麼善男信女,以前派出所逮他的時候,也不是很老實,覷空子拔腿就跑不是一回兩回,實在跑不掉就跟你嬉皮笑臉地混賴。
不過這回,六猴子嬉皮笑臉不起來了。
“特麼誰啊……”
揹着光,一時間,六猴子看不清來人,心中一陣惱怒。
然後,一道刺目的閃光亮起,還聽到了“咔嚓咔嚓”的聲音……
“特麼的,幹什麼?”
六猴子一邊本能地伸手遮住自己的眼睛,一邊怒聲大吼。
“不許動,警察!”
是警察!
我的媽呀!
終於適應過來的六猴子認出了來人。
是樑宇!
他認識樑宇。
知道這位是紅玉所的禁毒中隊長。
雖然他主要是在東城那邊混,卻不代表着他對西城的警察完全不熟悉。
然後,六猴子就是一聲尖叫,像受了極大的驚嚇,猛地將手裡的幾包白粉往地上一拋,驚叫起來:“不是不是,這不是我的,不是我的……”
侯五一懂法。
至少他懂得和販毒相關的刑法條文,知道這幾包白粉會給自己帶來多大的麻煩。
“不是你的那是誰的?”
“這屋子裡,就你們倆,沒有第三個人,你別告訴我,你們不知道這東西哪來的。”
張方笑嘻嘻的,帶着明顯的戲謔之意。張三哥的行事做派,越來越像王二哥了,張方壓根就是在學王爲的。
“侯五一,老實點!”
“舉起手來!”
樑宇的脾氣,就沒有張方那麼好,板着臉一聲怒吼,頓時就將六猴子和小西瓜嚇了個趔趄。侯五一沒有任何遲疑猶豫,忙不迭地舉起了手。
“樑隊,不是我的,真不是我的……”
侯五一本來還在碎碎念,忽然瞥到對面小西瓜幽怨的眼神,頓時就卡住了,再也說不出話來。
不是你的,那就是她的!
侯五一高舉雙手,眼珠子卻是骨碌碌的亂轉,不知道又在打着什麼主意。
但張方和樑宇都不在乎。
你有的主意,我也有我的一定之規。
人贓俱獲,抓了現場,想賴,那也要看咱們同意不同意。
真以爲派出所的同志好忽悠?
當下兩人上前,毫不客氣,“咔嚓咔嚓”,就給侯五一和小西瓜戴上了手銬。
“樑隊樑隊,這些東西真不是我的,我們也不知道是誰放在這裡的……”
六猴子一邊嘴裡唸叨,一邊不斷地向對面的小西瓜示意,讓她“統一口徑”。雖然六猴子也知道這不大管用,但這時候也沒別的更好的辦法了,且死馬當活馬醫。
不過猴哥失望了,小西瓜已經完全嚇傻,壓根就沒留意他在說些啥。
“走吧!”
“跟我們先回派出所,有什麼話,咱們到時候慢慢說。”
“只要你小子能說服我,我就信你!”
張隊的語氣相當輕鬆隨意。
像這樣的,還敢在張隊面前耍花樣?
張隊有一百種辦法讓他們乖乖說實話。
這個本事,連王爲都很欣賞的。
一切都是精心計劃好的,小黃,程雪和另外兩名隊員在外邊接應,一行數人不走酒吧正門,就從小房子後邊的小門出去,不聲不響離開了維多利亞酒吧。
這當兒,酒吧里正沸反盈天,熱鬧非凡,誰也沒留意邊邊角落裡發生的這一切。
倒不是怕影響酒吧的生意,而是張方樑宇不想被人看見這一幕。
一路順利,把人帶到了紅玉所,立即分頭審訊。
樑宇審侯五一,張方審小西瓜。
“樑隊,那東西真不是我的,真的,真不是,你要相信我……”
坐在樑宇對面,侯五一反反覆覆地強調,臉色無比真誠,語氣無比誠懇,你要不相信他你都不好意思。
樑宇就坐在那有滋有味地抽菸,壓根就沒怎麼開口詢問,整個一副愛答不理的樣子。那意思好像在說:隨便你,你招就招,不招拉倒!
樑宇這不同尋常的態度,讓侯五一心裡頭嘀咕不已。
這是什麼意思?
六猴子的腦瓜到底好使,很快就想明白了:他們這是在等小西瓜招供!
他六猴子是出了名的老油條,滾刀肉,派出所這幫警察也不願意在他身上白費功夫,但小西瓜不一樣。無論是社會經驗還是人生閱歷,小西瓜都不能跟侯五一比。雙方完全不在一個檔次上。
讓張方去審小西瓜,簡直有點欺負人。
沒多久,這邊審訊室的門就吱呀一聲被推開了,張方笑嘻嘻地走了進來。
樑宇立即起身,朝張方咧嘴一笑,說道:“都撂了?”
張方點點頭,眼神在侯五一臉上一掃,如同刀子般鋒銳,侯五一情不自禁地縮了縮脖子,只覺得一股寒氣打從腳底升騰而起,禁不住打了個哆嗦。
說真的,張方的長相併不猙獰,神態也不兇狠,不知爲什麼,侯五一就很虛他。
“來,你坐這。咱們好好跟侯五一先生玩一玩!”
樑宇笑着說道,把自己的主審位置讓了出來。
張方一笑,說道:“哪能呢?你纔是禁毒中隊長,這傢伙是你的犯人,我就是給你打下手的。再說了,也沒啥好玩,一共三十七克海洛因,那女的已經招了,全都是侯五一先生擱在她那裡的。咱們抓的可是現行,人贓俱獲,這還有什麼好玩的?他招不招都那樣!”
這話壓根就不是對侯五一說的,是張方跟樑宇兩人在聊天。
侯五一頓時嚇得肝膽俱裂,大叫起來:“不是不是,警官,冤枉啊,冤枉啊,那不是我的東西,是她的,是小西瓜的,她放在那裡的,我什麼都不知道啊……”
這臭婊子也忒狠了點,竟然把什麼都推到他的頭上,虧得自己還想給她兜着!
真正是最毒婦人心啊!
問題是,人家警察不這麼認爲啊。
張方點着煙,慢慢走到侯五一面前,居高臨下地看着他,嘴角帶着似笑非笑的神情,一切的一切,都學足了王爲的範兒。
“侯五一,讓咱們從頭至尾捋一下這個事,好吧?”
張方低下頭,嘴裡的煙霧差點噴到侯五一的臉上,依舊似笑非笑地說道。
侯五一恐懼地點了點頭。
“其實呢,相當簡單,我們進門的時候,你手裡是拿着那些白粉吧?別想賴賬,我們給你照了相!”
侯五一這纔想起,樑宇和張方剛進門的時候,那耀眼的一閃和“咔嚓咔嚓”的聲音,原來是給他照相來着。
後世警察執法,都有執法儀全程攝錄,規範得很,九七年那會,當然不可能有那麼先進的東西,尤其是沒有那麼先進的執法理念,基本上還停留在傳統觀念裡。
進門先給他們照個相,已經算是一大進步,是王爲在紅玉所主事的時候,培養起來的好習慣。
“不是不是,那不是我的,是那臭婊子放在那裡的……”
侯五一目瞪口呆之餘,只能反反覆覆地這樣辯駁,連他自己都覺得,這辯駁太無力了。
這一點,從張方譏諷的笑容裡也能看得出來。
“六猴子,別特麼跟老子開玩笑啊,咱們抓的可是現場。你說不是你的,是別人放在那裡的,有什麼證據?我們拍的照片裡看得清清楚楚,白粉是在你的手上。你要是警察,你會相信誰?”
張方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慢慢地說道。
“我,我……真不是我的,是她的……”
侯五一張大嘴,忽然哭了起來,眼淚很不爭氣地“啪啦啪啦”往下掉。
這委屈得!
真不是我的啊,你們咋就不相信呢?
侯五一滿腹冤屈,一開始還不敢放聲,哭了幾嗓子,索性放開來,嚎啕大哭。
這回要是坐實了,不死也得坐十幾年牢啊……
張方和樑宇對視一眼,嘴角都露出了鄙笑。
沒用的東西!
這種慫貨,他們見得多了,在外頭的時候人模狗樣,遇到點事就屁滾尿流,張方他們最看不起的,就是這種傢伙。
不過話說回來,這種人也是最好對付的。
你怕了?
怕了好啊!
只要你乖乖聽話,也不是不可以給你一個機會的。
要是那種死硬到底的傢伙,還真不好辦呢!
兩人都不理他,盡着他在那又哭又嚎的,差不多鬧了有五六分鐘,張方纔咳嗽了一聲。
侯五一的嚎哭聲戛然而止,猛地擡起頭望向張方,朦朧的淚眼中滿是希冀之色。
“警官,不是我啊,真不是我的……”
嘴裡還在無意識地低聲唸叨。
“六猴子,覺得很冤枉是吧?”
張方笑着問道。
“是啊是啊,冤枉冤枉……”
侯五一忙不迭地猛點頭,差一點就把鼻涕甩出來了。
“機會呢,也不是沒有,就看你小子機靈不機靈,能不能抓得住。”
事實證明,侯五一確實很機靈,不枉了他那個六猴子的花名。
“警官警官,我聽話我聽話,你讓我做什麼我就做什麼,真的,絕對聽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