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聰終於忍不住笑起來。
當王爲自我介紹的時候,李聰就想笑了。這麼年輕的禁毒大隊長,以爲自己沒跟警察打過交道嗎?見了王爲的警官證,李聰頓時頗有些詫異——居然是真的?
等聽完王爲說的話,李聰就明白了:這傢伙肯定是個“二代”,家裡有大靠山,所以年紀輕輕就當了大隊長,然後牛逼哄哄,不可一世,覺得全天下所有人都非得聽他的,不聽他的就是罪大惡極。
這種官二代,李聰最厭惡了,打心眼裡瞧不上。
“王大隊長,你都說了,我是賊,那我爲什麼要幫你去抓我的同行啊?”
谷帥頓時皺起了眉頭,老張更是連連朝李聰使眼色。
這傢伙語氣裡的譏諷之意,是如此的明顯,哪怕王爲再遲鈍,也能聽得出來。老張確實怕李聰把王爲給惹毛了,這個王爲,可沒李聰想象中那麼好惹。
老張在公安系統幹了將近二十年,只有他才最清楚,在一個論資排輩最嚴重的系統內,參加工作一年多就能升到副科級的大隊長,一把手,那絕對是要靠真本事的。
也許一些有大後臺的“衙內”,二十來歲的時候,級別就比王爲還高,搞不好起步就是正科級,但那是級別,和西城區公安分局禁毒大隊大隊長毫無可比之處。
說得難聽點,這是一個要用命去拼的職務。
哪個特麼的官二代,願意真上一線去拼命?
對老張的眼色,李聰昂着頭,毫不理會。
李哥我就是這樣的性格,你來咬我啊?
你是警察,有本事把我抓起來好了!
“喲,挺傲氣的。”
王爲看上去毫不在意李聰的譏諷。
“爲什麼讓你去抓你的同行,原因很簡單,那幾個同行很難抓。你這個雲都第一賊,跟人家比起來,什麼都不算,屁都不是!”
王爲說得很隨意,沒有半點故意激將的意思。
惟其如此,才更顯得他說的話“傷人”!
李聰原本就是特別驕傲的一個人,王爲一進門就稱他爲“雲都第一賊”,他嘴裡雖然不認,心裡其實蠻“受用”,忽然之間,王爲語氣急轉直下,他這個“雲都第一賊”,竟然屁都不是了?
這反差大的,擱誰身上都有點受不了。
李聰先是目光一凝,臉色剎那變得十分難看,但這也僅僅只是瞬間之事,隨即就恢復了正常,輕哼一聲,冷淡地說道:“王大隊長,你也不用激將我,這也明顯了,沒意思。”
王爲就笑,眼神卻鋒銳如刀。
“我激將你?我激將你個屁啊!”
谷帥的雙眉蹙得更緊了。
先頭谷帥蹙眉,是因爲李聰的態度:一個賊,傲氣什麼?現在谷帥蹙眉,卻是由於王爲的滿嘴粗話。這位,還真是個粗人。
實在想象不出,白嬌嬌怎麼就看上他了。
“人家那是國際珠寶大盜,全世界就沒有他們偷不走的東西,你行嗎?那些世界級的珠寶公司,價值幾千萬上億的珠寶,就擺在那裡,擺在你面前,你有本事偷得走?”
李聰先是一愣,隨即又開始冷笑不止。
不過任誰都看得出來,他其實已經被王爲說的話吸引住了,真要是不以爲然,不屑一顧,他連看都懶得多看王爲一眼,哪裡會像現在這樣,一動不動地坐在那,很專注地看着王爲,還有點迫不及待地靜待下文。
好吧,王大隊,算你狠!
要不是礙着李聰的面子,老張都要給王爲豎大拇指了。
這激將法用得!
就算你明明知道他在激將你,你還不能不上當。
因爲你實在太驕傲了!
王大隊這一招,看似簡單粗暴,卻是針對李聰的個性去的,從上樓之前,李聰說的第一句話王爲就能看得出來,這傢伙傲氣得很。
對付這種傲氣的傢伙,你就得直接敲碎他的外殼,讓他知道,這世界上還有比他更加牛逼哄哄的人。而且是在他最引以爲傲的領域。
“李聰,看來我還要再給你介紹一下我自己。我,王爲,天南警校九六屆畢業生,參加工作一年八個月,榮立一等功兩次,二等功一次,親手擊斃犯罪分子超過五人,抓捕死刑犯超過十人。青龍,聽說過吧?是我殺的,單打獨鬥拼刀子,他死在我的刀下。你還覺得我是個靠關係當上禁毒大隊長的官二代嗎?”
王爲走到李聰面前,直直地看着他,很傲然地說道。
“這位,谷帥,雲都市公安局南門分局分管刑偵和禁毒工作的副局長,天南省第一屆精英刑警培訓班班長,公安大學高材生。你覺得,我們倆一起來找你,是來跟你開玩笑的嗎?”
看得出來,李聰雖然還是死板着臉,但眼裡的傲氣已經在不知不覺間消失不見了。
“在你的領域,你是高手,這一點我們不懷疑。在我們的領域,我們也是高手,這一點你也不用懷疑。”王爲毫不猶豫地自己給自己戴高帽子,沒有絲毫慚愧之意:“所以我們今天來找你,是基於對你專業水準的尊重。你不要以爲,我們是來求你的,更不要以爲,我們是來威脅你的。”
“我只是想要告訴你,這個事,真的很有挑戰性。”
“就看你敢不敢接受這個挑戰了!”
李聰定定地看了他一會,忽然長長舒了口氣,說道:“王大隊,你贏了!”
屋子裡的氣氛,一下子就變得和緩許多,遠不是剛纔那劍拔弩張的緊張。
“接不接受挑戰的,先不說,你還是先告訴我,到底怎麼回事吧。是不是因爲那個珠寶玉器展覽會?”
這當兒,李聰的語氣也已經恢復了平靜。
王爲就一豎大拇指,說道:“這腦袋瓜子,果然轉得夠快。不過啊,老李,咱們遠來是客,你怎麼着也得請我們坐坐,喝杯茶再說,是不是?”
“老實說,我們也只是聽說你厲害,你是不是真的有傳說中那麼厲害,那也還是需要證明一下的。”
李聰就笑起來,說道:“王大隊,這就沒必要了,真的。我這個人的性格,你可能不清楚,但張隊是知道的,我既然答應了你,你就沒必要再激將我了。”
王爲笑着點點頭。
他確實是想再激一下李聰,既然李聰都這麼說了,那繼續激將就變得沒什麼意義。
接下來,大夥就要開誠佈公地談一談了。
不管怎麼說,至少在這件事情上,大家已經算是“一條戰壕裡的戰友”。
“三位請坐一會,我去泡茶……家裡沒什麼待客的東西,就是清茶一杯,莫怪!”
一旦被王爲說動,李聰倒並不是個十分沉默寡言的人,有說有笑,起身泡茶,看不出有什麼與衆不同之處。
王爲倒是對他正在雕的一件藝術品頗感興趣。
整個二樓,看上去是有點亂,其實佈置得還是別具匠心的,這張書桌,或者嚴格來說算是工作臺,就在窗戶下邊,正當着陽光,關照很好。
王爲他們進門之時,李聰正在雕着一個大肚羅漢,笑容可掬,已經雕出了毛坯,正在進行修飾。桌面上一字排開不少雕刻的刀具。不少刀具王爲完全叫不出名字。
別看王大隊打小玩刀,但他練的是殺人技,不是雕工,對這些刀具,確實沒什麼認知。
“老李,你平時就是靠這個消磨時間?”
等李聰端着一壺茶過來,王爲笑着問道。
李聰笑了笑,說道:“王大隊,你這個話說得好不輕鬆……這是我賴以爲生的工作。我就是靠這個手藝養家餬口的。”
“……”
王爲不由得和谷帥,老張面面相覷,顯然李聰這個答案超出了他們的意料之外。
李聰也不生氣,將茶壺讓桌上一擺,笑着說道:“谷局,王大隊,張隊,我老李雖然有個賊的名聲,但我還真不靠那個吃飯,我就是追求個刺激罷了。張隊你是比較瞭解我的,你能記得起來,我偷過什麼特別貴重的東西嗎?”
敢在三名警察面前,這麼坦然地承認自己“偷過東西”,這個老李,果然是與衆不同。
老張很認真地想了想,微微搖頭。
他確實沒有聽說過,老李偷過什麼特別貴重的東西。要不是老李有這個特點,教委裴主任被舉報的那個案子,老張也不會第一時間想到李聰的頭上。
實在太像李聰的作風了。
“一直以來,我養家餬口的錢,都是正道上來的,我從來沒有偷過一分錢!”
李聰說着,臉上又露出了傲然之色。
如果說,他真的只是爲了追求刺激纔去偷東西,並且從不偷錢,不偷貴重的東西,那李聰雖然不能算是無罪,但至少,和大多數入戶賊是不一樣的。並且,現行法律給盜竊犯定罪,主要也還是以盜竊金額爲主,盜竊金額越高,罪行越嚴重。
相反,盜竊金額低於一定數額的,不予定罪。
或許這也是李聰面對幾位警察,自始至終泰然自若的原因。
不然的話,他不至於這麼底氣十足。
“這麼說,我們這次還真是找對人了?”
王爲有點驚喜之意。
李聰一笑,說道:“王大隊,你先別急着給我戴高帽子,還是那句話,你先把事情給我說說,我看看能不能幫得上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