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運屍船
瑞森醒過來的時候,第一眼就看到了面帶焦慮圍在他身邊的戰友,克勞福德、凱普、巴迪......他感覺了一下身體手腳,儘管仍然還有些脫力和僵痛,但應該已經不礙事了。
“我暈了多久?我現在在哪裡?”瑞森下意識地問道,朋友們都在這裡,難道今天的訓練已經暫告一段落了?
“沒多久,也就半個多小時吧,現在還在訓練場邊上的休息室內,雖然你比吉斯後倒下,但醫生說你的情況比吉斯要好多了,他給你打了幾針,說你不會有事的,果然如此。”看到瑞森開口,克勞福德欣喜地說道。
“吉斯??”
“諾,就是跟你一起被魔鬼罰跑的傢伙,他是深度昏迷,被緊急擡到醫院急救去了,哼哼,虧這傢伙以前還經常鍛練過,居然連你也不如。”凱普向着操場跑道努了努嘴。
“哦。”瑞森轉了轉眼珠,明白過來,他現在有點感謝他在海德堡地下礦井的經歷了,在那裡的艱苦工作讓他的耐受力和體力都有了很大的提高。
砰,房門猛地被推開了,一個大塊頭闖了進來,臉色陰冷,他正是讓瑞森到這個地方的罪魁禍首,立刻室內一片死靜,人人都噤若寒蟬。
“哼,這就麼點強度的跑步居然兩個都暈倒,體能簡直是差到極點,看來我對你們實在是太寬容了,教出了一堆廢物。”軍士看了看錶,“還有兩分鐘的休息時間,通通給我回去,還有你,沒死的話就快滾回訓練場來,別婆婆媽媽地象個娘們似地窩囊趴着。”
“現在都是什麼時代了,空中有星際戰艦和戰機,地面是裝甲機動步兵的天下,普通步兵衝鋒的戰術早過時了,要那麼好的體能幹嘛?”和瑞森同一個兵營的巴迪小聲咕噥了一句。
正在向外走的博埃拉軍士腳步立刻頓了一頓,巴迪一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不過顯然已經遲了,很明顯軍士的耳朵很靈敏,巴迪心中後悔萬分,不知道會有什麼懲罰降臨到自己頭上,眼睛很尖的瑞森分明看到軍士後脖子上的肉跳動了幾下,但軍士這次什麼話也沒說,只是停了一下就繼續走了出去。
房間內衆人面面相覷,簡直不敢相信有這等好事,這太不象軍士的爲人了,巴迪拍了拍胸脯,喘了幾口大氣,“嚇死我了,我還以爲他要把我撕成兩半呢。”
“好了,好了,我們快走吧。”瑞森從牀上爬了起來,活動了下手腳,“我可不想再跑一次二十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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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往後的訓練,瑞森卻感覺到軍士對待他們更加嚴厲了,強度比之前尤有甚之,新兵三連一堆兄弟往往是一個科目結束,幾乎沒有時間喘口氣,又立刻進入到下一個項目,一天下來,瑞森不禁懷疑自己的腦袋是不是還在脖子上,可憐的巴迪成了大家的出氣筒,成天被罵得耳朵都發紫了,大家一致認爲,正是因爲巴迪的那句話,才使原本就變態的軍士更加變本加歷。
時間一天天過去,隨着訓練的深入,新兵三連的人數已經從一百多人減到九十多,那些少掉的人,全都是因爲這樣或那樣的原因,或者致殘或者利用關係調出,又或者就乾脆死在訓練場,軍士冷酷無情的鐵血手段,讓瑞森想起來就覺得害怕。但瑞森也沒辦法,帝國軍中等級森嚴,上級在某種程度上可以說掌握了下級的生殺大權,打罵體罰是家常便飯,已經變成了軍中默認的潛規則,受得了受不了都得受,想找人投訴不會有人理你,只會讓自己被整得更慘,這一點瑞森已經在幾個同僚身上見識過了。
但是,能撐下來的全都成爲那一屆新兵中的佼佼者,幾個月的時間下來,他們感到了脫胎換骨的變化,身上原先的老百姓的懶性不見了,行動起來有板有眼,一舉一動都帶有軍人的風采,渾身肌肉滾圓,感到有使不完的力,充滿了陽剛的健美,博埃拉軍士確實對他們極爲嚴厲,但也教會了他們許多東西,長途強行軍、越野跑、俯臥撐對他們已是家常便飯,他教這些菜鳥新兵們格鬥、槍械使用、攀登、越障、戰術、游泳,甚至還給他們進行了短暫的空降、失重訓練,總之,讓瑞森看來,軍士這是以近乎危險的速度填鴨式地把一堆東西一股腦地塞給了他們,而不管他們消化不消化得了,這也是讓瑞森有些大惑不解的地方,因爲這麼多的東西,六個月的時間實在是太短、太倉促了,而且這其中有許多訓練項目據瑞森所知都不是他們這些新兵應該掌握的,至少其他新兵連就沒有訓這些科目,而軍士不知道用了什麼手段,他總能使用洛德希安兵營裡的許多先進設施來給新兵三連的人進行訓練,照理這些都不是一個小小軍士有權利使用的,瑞森和連裡的其他兄弟對軍士的敬畏與日俱增,在大家眼裡,博埃拉軍士絕對絕對是一個傳奇一般的人物。
還有一點值得欣喜的變化就是軍士對他們的態度逐漸有所改變了,無端的打罵體罰也變少了,能夠得到這個神秘軍士認同和讚許讓新兵三連的兄弟感到尤爲滿足,之前對軍士的怨恨和冷血的咒罵,在其他連隊的新兵看向他們微微流露出的羨慕和敬佩的目光中早就不知道消失到何方去了。
離瑞森他們這一屆新兵結束基本訓練的時間越來越近了,接下來就是分到具體部隊進行專業訓練,新兵三連不論是訓練中還是演習中,成績都把其他連隊的新兵拋下了一大截,成績優秀的士兵能夠優先分到條件較好的部隊,瑞森不禁對即將到來的具體分配充滿了興奮和期待。
不過,瑞森的興奮很快就被當頭潑了一盆冷水,在一次偶然中,瑞森第一次見識到了戰爭的殘酷性。
那是一次失重訓練,訓練結束後的新兵們在軍士的帶領下正士氣高昂地返回他們的營地,途經第七泊位時,瑞森注意到了第七泊位正停着一艘驅逐艦,斑駁的艦體表面到處都可以看到焦痕和燒灼,這些全都是各種能量武器造成的,X炮位上的一門雙聯裝中子光束炮塔已經不見蹤影,留在那兒的是一個焦黑破損的大洞。
之前他們經過時還沒見到有這艘驅逐艦的,也許是在他們訓練時纔剛剛從行星軌道上降落的,它一定是從前線回來的,難得它艦體上有這麼一個大洞還能穿越大氣層,瑞森感到奇怪,爲什麼它不在靠近前線的基地就近維修,而要揹着大大小小的損傷穿越幾個星系跑回新倫敦?
瑞森後來才知道,隨着雙方蜇伏期的結束,前線戰事再次逐漸激烈起來,雙方圍繞着一個前地球聯邦重要行星海尼森展開了殘酷的爭奪戰,這是一場消耗戰,雙方都投入了大批的地面作戰部隊和星際戰艦,本來誰都沒預估這場戰役會變成這樣,但仗打到這個份上,就由不得軍隊選擇了,雙方純粹是爲了面子,象紅了眼的賭徒似的,繼續朝這個無底洞內源源不斷地投入更多的人員、機甲、戰艦和戰機,這場戰役後來遂被以“海尼森絞肉機”的稱號而聞名。
眼下,靠近前線的各大帝國基地船塢修理設施前正排滿了衆多等待維修的帝國艦船,這艘驅逐艦於是在做了緊急的破口封閉措施後,帶着它的新任務,長途跋涉回到了後方的新倫敦。
是什麼新任務?瑞森馬上就知道了。
一具具覆蓋着帝國國旗的方型箱子在驅逐艦艙口下方的空地處排得整整齊齊,幾個帝國軍官正在那裡清查數字,辦理交接,瑞森明白了,這艘驅逐艦的新任務就是運屍船。
一般而言,帝國軍陸戰士兵如果戰死在行星表面,就會就地掩理;如果死在太空,那就乾脆扔到宇宙中星葬了事,很少有把屍體運回後方、運回家鄉的,瑞森想,這些傢伙一定有些了不起或過硬的關係或後臺吧。
回到營區的餘下路程,那一大排閃着金屬光澤的箱子不斷地在瑞森腦海中浮現,對他的震撼很大,他的思緒幾乎都集中在了這上面,雖然知道戰爭肯定是要死人的,而且他在海德堡也沒少看過死人,但活生生的棺材擺在面前還是讓他有些受不了。
隊伍有些沉默,新兵們各有各的想法,之前的高昂士氣已經不見了,博埃拉軍士感受到了隊伍的變化,但他仍舊什麼都沒說。瑞森第一次意識到了他不久之後可能也會步上這些人的後程,他想到了一個詞:炮灰,他不明白,大家都是人類,好端端地打什麼仗?一起出去坐一坐、喝喝酒、泡泡妞多好,不過這可不是他能決定的,他只是一個人微言輕的小兵而已。
隊伍帶回營區之後,博埃拉軍士讓全連全體立正,軍士在隊列前來回走了幾分鐘後,終於發話了。
“我知道你們中認多人都認爲,現代戰爭只是在戰艦中按按幾個按鈕,在戰機、機甲中擺動一下操縱桿就行了,根本不需要那麼好的體能,錯,這絕對是大錯特錯。”
軍士用他那雙帶着兇悍的雙眼瞪着這羣一臉緊張的新兵,接着吼道:“你們不可能一天二十四小時都呆在機甲中,未來戰爭中也有許多地方是機甲到不了的,戰場也不是由你們來選擇的,你們以爲沒有良好體能就能操縱星際戰機嗎?你們以爲呆在星際戰艦上就碰不到敵人的接舷戰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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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你們對我的訓練有意見,哼,那些沒有能通過訓練的蠢貨,往往是第一批死在戰場上的,與其讓這羣無用之輩在戰鬥中死去,不如先讓他們在我的訓練中淘汰。他們要是在戰鬥中死去,那就不僅僅是他們丟腦袋的事了,我不想看到,因爲他們做了某些蠢事,或不去某些他們該做的事,而使得其他人做了他們的陪葬品......”
“戰鬥是士兵之間的較量,如果你的體能比聯邦敵軍好,那你在戰鬥中無形中就多了一項優勢,這項優勢也許能夠讓你從困境中脫身,也許能夠在你絕望的時候救你一命,就算是你不幸被擊敗彈射逃生,在太空中你可以捱得更久等待救援到來,在地面上你也可能利用這項優點逃脫敵軍的搜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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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可以告訴你們,你們以後不會再有這樣的訓練,三個月的專業性訓練比現在確實輕鬆很多,一旦完成專業訓練,就是你們踏上戰場的時候,不想變成那堆棺材中裝的蠢貨中的一個,就給我賣力點,好自爲之吧,全體解散。”
軍士頭也不回地大踏步離開了,不知怎麼地,瑞森似乎覺得軍士的眼角邊似乎有些亮晶晶的東西在閃動。
不,是我眼花看錯了吧,瑞森在心裡搖搖頭,這怎麼可能。
從那以後,雖然訓練即將結束,但新兵三連的菜鳥們在訓練中比之以前就象發了狂似地,這讓其他連隊的士兵們有些不解,這些傢伙出了什麼問題,難道他們那個變態教官給他們都餵了什麼過期春藥不成?
訓練結束,讓瑞森期待的分配時刻終於到來了,瑞森心中暗自祈禱,老天,你開開眼吧,我很知足的,別太糟就行了,最好的是分到後方基地,離前線越遠越好,我才十九歲,我還想多活幾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