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青鸞讓婆子將燭臺放在了高腳凳上搬過來,又道:“在端來兩個燭臺,放在周圍,然後你們就出去吧。”
婆子答應着,又去端了兩個燭臺進來。
幾十只蠟燭將屋裡照的終於亮堂了許多,唐青鸞戴上了手套,伸手掀開了白布。
一掀開的時候,唐子源明顯抽了口涼氣。
屍首面目確實青腫的厲害,很明顯能看到淤青,大片大片的淤青腫塊佔據臉龐,本來面目已經是看不出來了。
敬田伯府顯然是正經要告狀而不是虛張聲勢,所以王安茜的一切都沒有動過,應該就是從水裡撈上來的情況。
外衫內裙已經不見了,白布下應該是不着一縷,繡鞋一隻在腳上,一隻掉了,不過被撿回來了,在旁邊案几上放着。
齊景灝還擔心的看了唐青鸞一眼,誰知道唐青鸞一點不害怕,也沒有慌張,鎮定的打開了自己的箱子,從裡面拿出來一些刀片器具,便湊到了跟前。
屍體皮膚下面的淤青,應該是有一部分泡水的原因,落水的時候也有可能被物體撞上。掀開了白布,用兩塊棉布將胸和下面蓋住,這纔開始檢查。
面目已經腫的看不出來了,口中有水漬和泥沙。瞳孔放大,且有出血現象在眼粘膜上,唐青鸞繼續檢查耳朵,耳中有些血絲滲出來,這是耳膜因水壓而造成破裂引起出血。
口裡的泥沙有些太多,溺亡的人,如果不是掙扎的非常劇烈,口中不會殘留這麼多的泥沙還有湖底的藻類。
身上的皮膚也是同樣大片大片的淤青,有些地方甚至還破了,破了的當然已經腫的不成樣子,整個人比生前龐大了一倍。
就從肩上、胸前幾塊淤青的地方,唐青鸞就能看出來,這是受了外擊的力量了。而且肩上的那個很明顯是被踩得。
半個腳印。
“子源,三號刀。”唐青鸞沉聲道。既然子源願意跟着來,那麼她也要鍛鍊一下弟弟的膽量,另外也教一些知識。
唐子源忙答應了一聲,遞過來一柄細長的刀。
唐青鸞接過來,小心的在胸前劃了兩道交叉,並不擡頭的沉聲吩咐:“子源,仔細看看肩膀上的淤青,是什麼形狀,淤青中有什麼不一樣的地方,給我彙報。”
唐子源頓了頓,擡頭看了看齊景灝,齊景灝過來站在他身邊,還給他鼓勵的笑了一下。唐子源只能硬着頭皮走上前兩步,來到了屍首的右邊,彎腰湊近了肩膀的位置,仔細看肩上的淤青。
“長條帶些彎拐的形狀,前面半圓,後面……好像也是半圓,前面顏色更深,皮膚上有些斑點,好像是……蚊子盯得一樣……”他結結巴巴的說着,眼角甚至還能看見,姐姐已經把屍首的前胸打開了……
唐子源忍不住了,轉身跑了出去,外面傳來了嘔吐的聲音。
唐青鸞並沒有管,仔細檢查內部器官,心臟已經腫大的看不出本來面目了,她用刀子開始往下割。
反倒是齊景灝,以爲她需要知道肩膀淤青的情況,湊近了仔細看了看,道:“不像蚊子咬的,像是紮了無數針一樣,上面好多的紅點點,看形狀……”他略起身看了半天,道:“看起來像是半個腳印?”
他擡頭看唐青鸞。
唐青鸞‘嗯’了一聲道:“知道了。”
“你已經知道了?就是腳印?”齊景灝還追問了一句。
唐青鸞點頭:“是啊,第一眼就看出來了。”腳印那麼明顯,能看不出來?她開始檢查肺部。
肺部積水非常嚴重,同樣也有不少的泥沙和藻類,從氣管往下,全都是這個。若不是掙扎的非常的劇烈,不會出現這種情況。有些人溺亡之後,肺部只有積水沒有泥沙,說明人若是自己在水中,掙扎的時候是會下意識的屏住呼吸的。
唐子源進來了,一直沒擡頭的唐青鸞這才擡頭看他:“子源,沒事吧?”
唐子源搖了搖頭,臉色蒼白中有些漲紅了,深吸了口氣過來:“沒事。”
唐青鸞點了點頭,叫他重新換一雙手套幫自己。
齊景灝在旁邊沒事幹,就湊到唐青鸞跟前,唐青鸞檢查什麼,他就看什麼,看了半天也沒看出來什麼特別的。只看見一雙即便戴了手套依然能顯出來纖細的手,熟練的運用着薄如蟬翼的刀片,檢查着內部。
有時候看到的情形齊景灝都忍不住陣陣的反胃……
唐子源中間又出去了兩三次,呼吸一下新鮮空氣,也是重新鎮定一下情緒。而唐青鸞就始終有條不紊的,冷靜的檢查着。
齊景灝在旁邊看的時間長了,發覺了一件事。
從唐青鸞熟練的翻着這些……內臟,能感覺出來她以前也幹過這樣的事……
大約一個時辰之後,檢查完畢,重新縫合,又用了小半個時辰,纔算是縫合了傷口。唐青鸞直起腰,緩緩的出了一口氣。
往後退了退,腳都有些發軟,齊景灝忙伸手攙扶住了,看見那邊窗戶下面有張椅子,忙扶着過去:“坐下歇會兒吧。”
唐青鸞坐下了,吩咐唐子源將屍首稍微整理一下,然後蓋上。
唐子源臉色煞白,不過依然規規矩矩的按照姐姐的吩咐整理。
齊景灝也沒有馬上問,等唐青鸞倆歇了好一會兒了,才幫着收拾了手套蒙臉巾,出去叫婆子端來水,給她洗了手。
“怎麼樣?”他這才問道。
唐青鸞道:“肺部有大量的泥沙,顯示掙扎的非常的激烈……臉部、、肩部明顯被撞擊的痕跡,當時只有兩艘船,而且船翻了的位置,離她的位置稍遠……說明翻了船之後掙扎的就已經遊遠了。”
“如果湖裡沒有什麼大型的魚類,又是正巧那時候在撞擊王安茜的話,只能說明……”
齊景灝已經聽明白了,道:“這就不用問了,那肩上的腳印那麼明顯!”
唐青鸞點了點頭,如果說驗屍前她只是依着印象,感覺當時似乎看見了王安茜是和曹映雪在一起掙扎,那麼現在驗屍之後,就已經斷定,當時兩人纏絞在了一起,應該是有些……被踩什麼的。
突然唐子源叫了一聲:“姐姐!快來看!這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