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杏見他動意,遂再接再厲:“想必你也知道,咱家來這御藥房不過走個過場,早晚還得回御前當差,等咱家走了,這御藥房還不是你的天下。”
王平越聽眼睛越亮,有道是無毒不丈夫,沒點兒狠心成不了大事,他師傅是個一毛不拔的瓷公雞,要是自己再不趁早謀劃,將來可落個沒下場。
想到此,狠了狠心:“奴才照着大總管的意思幹事兒是成,只這曼陀羅粉卻是出自馮國安之手,只怕瞞不過他,若給馮國安戳破又該如何?”
林杏:“這你不用擔心,馮國安這一兩日間也該病了。”
王平心裡直犯嘀咕,你也不是神仙,你說病就病啊,不禁道:“大總管,馮國安可是太醫院副使,醫術高明着呢,便有什麼病也請不了幾天假。”
林杏看了他一眼:“放心,他這病沒有十天半月的好不了,你若不信,咱們賭一百兩銀子如何?
王平差點兒沒暈過去,心說,這位還真敢說啊,張嘴就是一百兩,自己就算把家當全典當了,也弄不來一百兩啊,忙道:“奴才不敢。”
林杏呵呵笑了兩聲:“最近忙亂不得閒,等過些日子,咱家竄個賭局兒,讓王公公好痛快的玩幾把,不瞞你,咱家別的本事沒有,要說這賭運還真不差,十賭九贏,到時候,你跟着咱家下注,包你贏個盆滿鉢滿。”
王平彷彿看見了一堆白花花的銀子往自己口袋裡頭飛,笑的見牙不見眼,卻想起肚子裡的東西,忙道:“那個,大總管,您給奴才吃的那東西,可有解藥?奴才如今明白過來了,從今往後爲大總管馬首是瞻,您說一,奴才絕不說二,這解藥不如您就賜給奴才吧。”
林杏半真半假的嘆了口氣:“要早知道你是這麼個明白人,咱家也用不着費這力氣了,那藥極難得,不是機緣巧合,縱多少銀子也買不來,給我的那人說了,此藥一旦服下,除非死,終生不得解,不過,也不妨事,有短期緩解的方子,只要一個月吃一回,這東西不但不會作亂,還能保你身體安泰,比大補的靈丹妙藥都強。”
王平暗罵這廝不是東西,如今自己的命捏在這小子手裡,先哄着他,等弄死了自己師傅,把這小子手裡的藥房哄過來,再想法兒收拾了他,這御藥房可不就成自己的天下了嗎。
王平可不信林杏說要回御前的話,賣屁,股爬上來的小子,皇上要不是玩膩了,能把他發落到御藥房來嗎。
不過,還別說這小子的確生的不差,脣紅齒白,一張臉比那些宮女都細粉兒,難怪皇上都動了心。
林杏見王平賊呼呼的目光一個勁兒在自己身上掃,就知道沒想好事兒,正琢磨怎麼想個法兒收拾這小子一頓,忽的一隻木桶從那邊兒飛了過來。
林杏陡然睜大眼,正看見那桶奇準無比的砸在了王平腦袋上,把這小子砸的哎呦一聲慘叫,白眼一翻就暈了。
林杏不滿的看了劉玉一眼:“你怎麼把他砸暈了?”
林杏拿這死太監沒轍,只得認命的站了起來,想給王平瞧瞧,倒是砸哪兒了,別砸死了吧,手剛要伸過去探探他的鼻息,死太監卻擋在她前頭,一把抓起王平的脖領子,反正就是倆嘴巴。
王平果然醒了過來,這一醒過來,就覺腦袋也暈,臉也疼,不明白的看向劉玉,劉玉理都不理他,去那邊兒接着晾衣裳去了。
林杏咳嗽了一聲:“那個,對不住啊,剛木桶不知怎麼飛過來了,正砸你腦袋上,哎呦,都冒血了,咱家也不留你,趕緊尋太醫瞧瞧去吧。”
王平擡手一摸,果然一手血,嚇的臉都白了,也顧不上再說什麼,撒丫子跑了。
等王平沒影兒了,林杏不禁看了劉玉一眼:“你說你怎麼就沒個輕重呢,要是把他砸死了,誰給王直下藥去。”
劉玉只是不吭聲,林杏嘆了口氣:“行,你是大爺,咱家不跟你上檁。”說着又靠在躺椅上,今兒天還真好。
不想自己不搭理他,死太監倒主動過來了,遞了杯茶在她手裡:“馮國安的事兒你打算怎麼辦?”
林杏嘿嘿一笑:“前兒順子過來,我特意跟他掃聽了幾句,馮國安也是御藥房的輪值太醫,這老傢伙最是個好嘴的,尤其喜歡嚐鮮兒,最愛吃的一道菜是雜菇湯,每次當值,必要吃這道菜。”
劉玉:“莫非你要在他的雜菇湯裡下藥?”
林杏搖搖頭:“下藥豈不落了下乘,既然他愛吃蘑菇,咱家就給他再加兩樣兒,保證湯濃味美,吃一回想兩回。”
劉玉:“馮國安是太醫,你確信他過後回過味兒來。”
林杏樂了:“回過味來也得吃個啞巴虧,小御膳房歸着乾清宮管,按理說,只預備皇上的御膳即可,他一個小小的太醫院副院使,竟然敢佔這個便宜,毒死他都活該,更何況,我只是讓他在家病個十天半月的,算起來還便宜他了。”
劉玉看了她良久,吐出一句:“果然是最毒婦人心。”轉身進屋了。
林杏摸了摸鼻子,心說,懂個屁啊,女人不狠地位不穩,再說,這宮裡頭從主子到奴才有一個算一個,有不狠的嗎,別看天天念着經,供着菩薩,那心比閻王都黑,哪怕是皇上都不是什麼好東西。
說起皇上,那變態最近倒找了新的樂子,昨兒聽何五說,正滿世界的選美人兒呢,林杏覺得自己之前許是想錯了,這變態不是不喜歡美人,是審美劈來看膩歪了,想也是,後宮裡的美人再好,一天兩天行,日子長了,再美也成了馬棚風。
紅樓夢裡薛蟠不就這德行,娶了一個,惦記一個,弄到手了看一眼都嫌煩,喜新厭舊是男人的通病,估計在別人眼裡,自己也成了變態皇上的舊人,真不知是不是該感到榮幸。
不過,這樣也好,等過些日子美人們都進了宮,要是有個頭疼腦熱的,自己這個御藥房的大總管便可以順理成章的帶着太醫去瞧病了,到時候既能看了美人,還能撈好處,這日子可比御前強多了。
當然,前提是得把王直這老太監給辦了。
卻不知,這會兒御前大總管成貴正發愁呢,美人的畫像倒是呈上來不少,可萬歲爺要不隨便掃一眼,要不乾脆看都不看,瞧意思根本沒選美人的心思,莫不是還惦記着林興那小子呢。
瞅着又不像,自打林興去了御藥房,沒見萬歲爺提過一句,成貴還特意選了幾個清俊漂亮的太監在御前伺候,有兩個比林興長得還秀氣,成貴暗裡觀察了觀察,萬歲爺對這些小太監從不假以辭色。
成貴這才放了心,又拐彎抹角的勸了皇上幾回,這才勉強選出了十位,先派宮裡的老嬤嬤去教規矩,□□性情,等過了年,一開春就進宮。
忙活完了這事兒,就不免想起了林興,從心裡說,成貴很喜歡這小子,聰明機靈,會來事兒,年紀不大,可論起心機城府,把宮裡當了幾十年差的老太監都能玩兒了,這小子真是人才啊。
成貴覺得,沒有比林興更適合接自己班兒的了,要不是瞧着皇上對着小子起了心,自己還真不捨的把他調走。
人走了,這心裡卻有些撂不下,雖說知道這小子鬼主意多,可王直又豈是好惹的,遂叫了跟前的小太監:“最近宮裡可有什麼新鮮事兒?”
那小太監一聽總管大人問這個,愣了一下,才道:“御藥房倒是出了件新鮮事兒,先頭御前的林公公去了嗎,本來好好的,不知怎麼竟得了跟當年曹公公一樣的病,天天半夜不睡覺,往御花園的荷花池子哪兒跑,跑了好幾天兒,宮裡人都說是給曹公公纏住了,弄不好是曹公公來勾魂兒了,都說這位怕是不成了,誰想,沒過幾天兒,二總管也病了,症候跟林公公一模一樣啊,也是半夜裡不睡覺往外跑,給他徒弟弄回來好幾回了,說瞧着人都迷了,倒是比林公公還嚇人,都傳說曹公公的鬼魂兒不消停,這纔在御藥房折騰。”
成貴真吃了一驚,才幾天的功夫,怎麼竟出了這麼多事兒,當年曹化的死,雖沒查出原因,可用屁,股想也知道,是二總管王直下的手,若說曹化死不瞑目,出來作亂,纏的也該是王直,不該是林興啊,難道是先頭弄錯了人,後來改過來了,這聽着都是笑話,鬼魂還能弄錯了仇家不成。
這事兒十有*是林興搗的鬼,之所以,自己在萬歲爺跟前進言,讓這小子去御藥房,就是知道他懂醫術藥理,還機靈,再加上有乾清宮的傳言,王直就算想下手也得掂量掂量。
再有,就是疑心萬歲爺這麼多年沒有皇子,跟御藥房脫不開干係,這御藥房落在太后手裡一天,萬歲爺這皇子怕就沒着落,調林興過去,也是認定她是一員福將,說不定就能撞出個子醜寅卯來。
不過,若是林興搗的鬼,又怎會也得了病呢,百思不得其解,轉過天兒來候着孫濟世給萬歲爺請了平安脈,扯住他問了一句:“林公公病了?”
成貴這一問,孫濟世更覺林杏去御藥房是皇上的指派的,便也不藏着掖着,搖搖頭:“林公公是請了好些日子病假,說身上不爽利,懶得動,下官去給她瞧了瞧,倒不像是病,許是前些日子跟王直鬧了一場,心裡不爽快了也未可知。”
他這麼一說,成貴才鬆了口氣,林興調走這件事兒,雖是萬歲爺首肯了的,對於林杏,成貴還是頗有些愧疚的,畢竟從當差來說,林興並無不妥,只是因爲萬歲爺對他過於上心,怕弄出不可收拾之事,纔不得已調他離了御前,要有個三長兩短,自己這心裡也過不去。
孫濟世見成貴問起林興,想了想道:“那日下官去給林公公瞧病,林公公說二總管送了她一些貢上的小龍團,吃着好,便餵了自己養的兩隻兔子,不想,兩隻兔子都病了,請下官幫着醫治,下官把林公公喝剩的茶湯跟兔子帶回了住處,發現茶裡摻了曼陀羅粉。”
曼陀羅粉?成貴一愣:“這是藥材嗎?”
孫濟世點點頭:“若入藥可定喘鎮痛,只不過此藥有大毒,雖可入藥,卻也能致死致幻,不到萬不得已,不可輕用。”
成貴:“致死咱家倒是明白,這致幻是什麼意思?”
孫濟世目光閃了閃:“就是讓人產生幻覺,不能控制自己的行動,到處亂走。”說着頓了頓:“症狀跟曹公公的夢遊症一般無二。”
成貴倒吸了一口涼氣:“你是說……”
孫濟世:“下官只是打個比方。”
成貴:“這曼陀羅粉既有大毒,難道就這麼隨便人取用嗎?”
孫濟世搖搖頭:“無論是生藥局,還是內廷的御藥房,這些有毒的藥材都有專人管理,一旦動用,必須有三位以上的太醫署名纔可,醫案還要上報下官審批,纔可用藥,那些管事,即便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擔這樣的責任,不過,這東西宮裡雖管的嚴,宮外卻不算太稀罕,只要跟藥鋪相熟,弄一些也不難,只不過,要是真想查清楚來處,無異於大海撈針。”
成貴皺了皺眉:“孫大人的意思,這件事兒查不明白了?”
孫濟世笑了:“以前下官也跟總管大人一樣,覺着凡事都要弄個清楚明白纔對,如今見了林公公行事,倒悟了,有些事兒本就糊塗,何必弄那麼清楚呢,只要惡人有惡報,就這麼糊塗下去,未嘗不是一件好事兒,更何況,下官以爲萬歲爺此次把林公公調去御藥房的決策,着實英明,下官相信,有林公公把持的御藥房,必能公正嚴明,也能更好的爲萬歲爺辦差。”
成貴不得不佩服那小子,這纔去了幾天啊,連孫濟世的性子都改了,要知道孫濟世可是有了名兒的執拗,凡事不弄明白,覺都睡不好的主兒,忍不住道:“孫大人倒跟變了個人似的。”
孫濟世嘆了口氣:“不是變了,是服了,心服口服,曹公公的死,下官查了這麼多年,卻毫無頭緒,林公公只幾天就弄清楚了,若不是林公公提點,下官如今還糊塗着呢。”
送走了孫濟世,成貴轉身回了暖閣,剛一進來就聽皇上道:“剛孫濟世跟你說了什麼?”
成貴心嗖一下就提到了嗓子眼,一晃這麼些日子了,萬歲爺都沒提過林興,怎麼這會兒倒問起來了,一時不知該怎麼回,實話說了,怕萬歲爺好容易過了那股子勁兒,這一提再勾起心思來,不說,可是欺君大罪。
只得含糊道:“老奴跟孫大人說了幾句御藥房的閒話兒。”
“哦,閒話兒?什麼閒話兒?是小林子叫人欺負了嗎?”
成貴一愣,這才明白萬歲爺嘴上不提,心裡卻沒放下,怪不得無心選美呢,想了想便道:“孫大人說萬歲爺英明,知道小林子精通藥理,便調他去御藥房,如今御藥房給小林子料理的井井有條。”
皇上沉默良久才道:“這奴才倒是機靈,到哪兒都能混的開。”
成貴心覺提起林興不妥,忙道:“萬歲爺,老奴聽說即將進宮的幾位姑娘,可都是國色天香的美人,尤其工部侍郎劉大人府上的三小姐,萬歲爺還曾見過呢。”
皇上挑了挑眉:“哦,有這事兒?朕怎麼不記得?”
成貴:“萬歲爺您是貴人多忘事,去年春天太后娘娘在御花園設賞花宴,召了各家閨秀進宮,萬歲爺正好從擒藻堂出來,迎頭撞上了個走迷了的小丫頭,那丫頭就是工部侍郎劉大人府上的三小姐,閨名喚做凝雪的,去年瞧着就是個美人坯子,那肉皮兒細粉的,真跟一堆雪堆的似的,侍郎大人倒會起名兒。”
皇上仔細想了想,好像有這麼檔子事兒,只是眉眼兒如何都想不起來了,更何況肉皮細不細粉了,不禁道:“比小林子的肉皮還細粉?”
成貴差點兒給自己的唾沫嗆死,早知道不提這事兒了,怎麼說着說着又跑林興身上去了:“那個,萬歲爺,小林子雖是太監,到底是個小子,哪能跟人家千金大小姐比。”
皇上:“朕卻覺得,若哪個女子能跟小林子一樣機靈,纔不木呆無趣。”
成貴心說,那小子都成精了,真要是哪個丫頭跟他一樣,不進宮還罷了,真進了宮,還不成了禍水啊。
心裡琢磨這麼下去可不成,瞧萬歲爺這意思,明明是還惦記着呢,估摸等不及那些美人進宮了,腦子一轉,倒是想出了個主意,既然等不得,就先選幾個宮女到乾清宮伺候吧,要真有一兩個得造化的,萬歲爺一新鮮,估摸就想不起林興了。
成貴打算的蠻好,卻架不住有變故,宮女還沒選上來,慈寧宮哪兒就來人了,請萬歲爺去御藥房查一樁人命案。
皇上只聽了御藥房三個字,就站起來往外走,成貴暗暗叫糟,也只能跟在後頭。
皇上一進御藥房就瞧見跪在地上的林杏,跟一衆當值太醫,還有御藥房底下的太監,裡外跪了個滿滿當當。
皇上特意看了林杏一眼,低着腦袋,瞧不見臉上的神情,暗暗打量她,瞧着仿似比之前胖了些。
林杏早知道這事兒得翻出來,二總管王直之所以能在御藥房呼風喚雨,依仗的不就是他後頭的太后娘娘嗎。
而對於太后娘娘爲什麼想方設法的把持御藥房,林杏猜着,跟皇上這麼多年生不出皇子,有一定關係。
這御藥房管着皇上跟娘娘們瞧病請脈,稍微做點兒手腳,還不手到擒來,雖然林杏目前沒什麼證據,但稍微一想就明白了。
大齊這一輩兒就兩位嫡出皇子,皇上是前皇后所出,如今這位太后娘娘生的卻是寧王殿下,這母子根本不是一回事兒,哪能一條心。
誰不樂意自己兒子當皇上啊,可有先帝的傳位遺旨,太后心裡再不甘,也只能眼瞅着讓這個跟自己八竿子打不着的兒子坐了天下,自己的親生兒子卻的遠遠避到江南,這心裡能平衡的了嗎。
自然就得琢磨了,只要變態皇帝沒有皇子承繼皇位,自己兒子寧王便是順位繼承人,將來想個陰招兒,再把變態皇上弄死,寧王一登基,這天下不就順理成章的成了她們母子的了嗎。
因此,御藥房至關重要,也只有把持了這裡,才能神不知鬼不覺的把皇上整成不孕不育,所以,二總管王直跟馮國安纔會這麼大膽,這是想着將來寧王登基,能當個開國的功臣呢。
林杏雖想到弄死王直,恐怕會驚動太后,卻沒想到太后來的這麼快,王直前腳一死,太后後腳就得了信兒,還把變態皇上也找來了。
不過,林杏卻覺,太后這一招兒棋路走的有些臭,如果是想把王直的死栽到自己頭上,就是自找倒黴呢,這件事從頭到尾自己都沒插手,想栽髒也得差不多吧,這麼翻出來,到時候偷雞不着蝕把米,這老妖婆要是一口氣上不來活活氣死,可不能怨自己沒有敬老之心。
皇上到了跟前給太后見禮,太后冷哼了一聲:“這禮見不見的也罷了,哀家也領教了皇帝的帝王之怒,只是哀家跟前的嬤嬤給皇上杖斃就杖斃了,誰讓她們不長眼,打了皇上跟前的紅人呢,皇上在乾清宮怎麼護着這狗奴才,哀家可以不理會,只這狗奴才竟敢對王直下手,哀家就不能不聞不問了,如今王直命喪黃泉,哀家請皇帝來就是想問問皇帝,打算怎麼處置這個無法無天的奴才。”
太后說到傷心處,氣得直哆嗦,那意思恨不能親自過來給林杏一刀才解氣。
皇上掃了林興一眼:“小林子,你好大的膽,本是見你通些藥理,來御藥房也是人盡其用,朕才賞了你個恩典,不想你卻仗着朕的恩典,如此胡作非爲,竟然敢害了王直的性命,是不想要你的腦袋了嗎?”
林杏急忙磕頭:“奴才冤枉啊,萬歲爺,奴才何曾害過王公公,奴才這些日子一直病着,連院門都沒出過,便有害人之心也沒機會啊,更何況,二總管跟奴才極爲相合,自打奴才來了御藥房,二總管不僅把他住的院子騰出來給奴才,還特意把太后娘娘賞下的,福建貢上的小龍團送給奴才,叫奴才日常吃着玩。
奴才先頭還說,去年福建鬧災,這貢上的小龍團成了稀罕物,萬歲爺都不捨得日日吃,奴才哪有這樣的造化?
二總管卻說,不妨事兒,說他哪兒有的是,別說奴才日常吃,就是天天拿小龍團洗澡,都沒問題。
奴才深感王公公對奴才的深情厚誼,正想着等奴才病好了,怎麼報答王公公呢,不想,人就沒了,奴才心裡難受的不要不要的,太后娘娘今兒一來又說是奴才害的王公公,奴才實在冤枉啊。
萬歲爺,奴才這條命丟了沒什麼,就怕連累了萬歲爺的名聲,回頭外人說,萬歲爺寵了奴才這麼個心存歹毒的,奴才縱死九泉也不能安心啊,萬歲爺,奴才的萬歲爺啊……”
林杏連喊帶哭,那叫一個悽慘,可話卻一句都沒少說,尤其小龍團的事兒,更是說的詳細非常,外加添油加醋。
成貴在一邊兒聽着都過不去,林杏說的不錯,因福建連着兩年鬧災,萬歲爺免了福建的賦稅,這貢上的小龍團也縮減了數量,雖說不至於跟林杏說的捨不得吃,卻也格外金貴,平常賞賜大臣,也不過一兩二兩的。
不想一個御藥房的二總管,卻能說出拿小龍團洗澡都沒問題的話,這簡直是一巴掌扇在了萬歲爺臉上,合着,萬歲爺過的日子還不如一個奴才了。
太后也沒想到這奴才如此刁,皇上不來的時候,一句話不說,一見皇上立馬又哭又鬧的喊起了冤來,還拿小龍團說事兒,小龍團是自己賞給王直的,這狗奴才如此說,不等於把自己擱裡頭了嗎。
一拍桌子:“好個刁嘴的奴才,哀家跟皇上跟前還敢胡言亂語,真真活膩了,來人,把這奴才拖下去給哀家狠狠的打。”
太后一句話,那些嬤嬤雖躍躍欲試,剛要上前,卻見皇上陰沉沉的臉色,頓時怯了,想起皇上可是當着太后的面兒,就把慈寧宮兩個嬤嬤打的血肉橫飛一命歸天,誰敢往上找死啊。
太后見這勢頭,氣得臉都紅了,指着林興:“好,好,哀家說這奴才怎麼如此大膽,原來有皇帝在後頭撐着腰呢,這倒怨不得了,看來哀家如今連個奴才都治不了,還活着幹什麼,先帝啊,哀家這就找你去吧。”說着站起來就要撞柱自盡。
林興可開了眼,心說,太后娘娘還真使得出來,這哪是尊貴的太后啊,簡直就是一潑婦坐地炮,由此,對於先帝的品味產生了嚴重懷疑。
只是,你倒是撞啊,裝什麼樣兒啊,真要是這老妖婆撞死了,估摸今兒晚上皇上就得喜大普奔的吃麪條,可惜老妖婆就是做樣子,說是往柱子上撞,卻衝着旁邊的太監去了,這戲演的都假出山了。
皇上叫人拉住太后:“母后何必如此,朕親自審問這奴才也就是了,若果真是這奴才下手害了王直,朕剝了她的皮。”說着頓了頓聲音陡然一沉:“卻,若不是這奴才,這件事朕也會一查到底,不管牽連了誰,也決不輕饒。”
太后聽了微微皺了皺眉:“皇上這話是什麼意思?”
皇上笑了笑:“沒什麼意思,只是覺得這御藥房亂的緊,有些事兒是得查個水落石出了。”說着,掃過林興一眼看向旁邊的孫濟世:“孫大人你是御藥房的當值太醫,你來說,王直何時斃命?死於何因?”
孫濟世道:“王公公的屍體是今天早上發現的,死在荷花池子旁邊的深井裡,是王公公跟前的小太監何五發現的,撈上來的時候,微臣檢查過,並無外傷,聞聽近日王公公,得了夢遊之症,常深夜外出,想是失足跌進井裡的也未可知。”
太后聽了冷哼了一聲:“孫濟世,你莫非得了這奴才的好處,竟敢如此顛倒黑白,說什麼失足跌進井裡,什麼夢遊症,簡直笑話,前幾日王直來給哀家請安,還好好的,怎麼轉過眼就得了夢遊症,我看你是給這狗奴才打掩護呢。”
孫濟世:“微臣不敢妄言,對於太后所說之事,若不是有曹公公的先例,微臣也不敢如此斷言,正因曹公公當年也是如此,本來好好的,忽然就得了夢遊症,以至跌進荷花池子裡殞了性命,以曹公公的例子來推王公公,微臣纔敢如此說。”
太后冷哼了一聲:“照你這麼說,王直跟曹化一樣都是失足淹死的了,哀家卻不信。”掃了一圈:“怎麼不見馮國安?”
旁邊的小太監忙道:“回太后娘娘,馮院使告了病假,到今兒已有七天了。”
“病假?早不病晚不病,這時候病什麼,去給哀家叫來,查清楚王直的死因再病不遲。”這話說的極不講理,林杏心話,只要馮國安還能站得起來就成。
馮國安是給人架進宮來的,到了跟前跪在地上東晃西搖,彷彿隨時都會倒下,臉色更是青白的嚇人,把太后也嚇了一跳:“你怎麼病成這樣兒了?”
馮國安有氣無力的道:“微臣不知吃了什麼不對付的,上吐下瀉了這些天,今兒纔剛好了些,請太后娘娘萬歲爺恕微臣失儀之罪。”
太后娘娘揮揮手:“行了,甭廢話了,你去瞧瞧王直倒是怎麼死的?”
馮國安一愣:“王公公死了?”
太后哼了一聲:“你倒是個糊塗蛋,快去瞧瞧,王直雖是奴才,卻跟着哀家一起進宮,哀家不能讓他死的如此不明不白。”
兩個太監架着馮國安出去查看王直的屍體,不一會兒回來道:“回太后娘娘回皇上,依微臣看來,王公公並非失足落井,而是被人所害。”
太后頓時眼睛一亮:“你接着說。”
馮國安彷彿找到了表現機會,瞥了孫濟世一眼道:“微臣方纔仔細查看了王公公的身體,發現指甲腋下有小塊紫紺,身上更多處發現斑疹,這明顯是服用了曼陀羅粉,纔會有的反應。”
曼陀羅粉?成貴忍不住看向孫濟世,如果自己沒記錯,就在前幾天,孫濟世還跟自己隱約暗示曹化的死,就是中了這個曼陀羅粉的毒,而當時王直的症狀跟當年的曹化一般無二。
自己認定是林興搗的鬼,如今看來,果然猜的不錯,只不過,這件事如今翻出來,只怕皇上也保不住林興,想到此,不免看了林興一眼。
這一瞧倒愣了,只見這小子倒是擡起頭來了,直勾勾盯着馮國安,兩隻眼睛亮的嚇人,只一看見這奴才賊亮的眼,成貴就從心裡瘮得慌,據他以往的經驗,一般這小子眼睛賊亮的時候,就有人要倒大黴了。
果然,林興開口道:“果真是有人下毒害王公公嗎?哎!王公公這樣的好人,是誰如此歹毒,讓咱家知道,非扒了他的皮不可。”
他這幾句話說出來,就是皇上都忍不住掩嘴咳嗽了一聲。
太后冷笑道:“你倒是摘得清楚,這御藥房從上到下,就你一個新來的奴才,不是你還能是誰?”
林杏癟癟嘴委屈的道:“太后娘娘,奴才知道您心裡難受,可這沒憑沒據的人命案,扣在奴才身上,奴才可擔待不起,這下毒的人要想找出來其實不難,前些日子孫大人來給奴才瞧病,跟奴才提過,像曼陀羅粉這樣的有毒的藥材,無論是生藥局還是御藥房,都設有專人嚴加管理,尋常人要想弄出來害人絕無可能,若說從宮外弄進來,如今王公公死的突然,想必還沒來得及全部銷燬,正好,這會兒御藥房的太醫奴才都在這兒,就讓慎刑司的人,挨個屋裡搜一搜,必然能搜出真兇來。”
皇上嘴角略揚:“來人,去慎刑司把趙福給朕叫來。”
不一會兒趙福帶着人來了御藥房。
皇上:“成貴你跟着趙福挨個屋搜,搜仔細了,不可放過一個人。”
趙福略瞄了眼林杏,心說,這位還真能折騰,這纔來了幾天啊,就把王直給折騰死了,跟成貴兩人挨屋的搜,沒用多少時間,就從王平屋裡搜出了一包曼陀羅粉出來。
不等太后,皇上發話,林杏先一步道:“回太后娘娘萬歲爺,王平是王直的徒弟,怎會有這麼大的膽子謀害師傅,想必後頭一定還有主使之人,只有嚴加審問才能讓幕後的主使者無所遁形。”
王平早嚇的沒魂了,再也想不到是這個結果,本來想的好好,弄死了師傅,自己撈個二總管噹噹,不想,卻驚動了太后跟皇上,如今慎刑司的人搜出了曼陀羅粉,自己百口莫辯。
想到自己如今這樣的結果,都是林興害的,咬了咬牙,心說老子丟了命,你也甭想活,往前爬了幾步:“太后娘娘,奴才這麼做,都是大總管逼得啊,他用苗疆的秘藥逼迫奴才給二總管下藥,若奴才不聽,就讓奴才腸穿肚爛而死,奴才是沒法子,才聽了他的話,太后娘娘給奴才做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