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應鋮不可能娶薄安,他已經和戚暖結婚了。
曾經的他並不當婚姻是一件多重要的事,只是這個社會上每個人要完成的一個任務而已,誰也脫不了節。有些人因結婚而結婚,有些人因愛情而結婚,但愛情這東西其實也可有可無,既不是氧氣也不是物質,沒有愛情,誰也死不了。愛情只是人生極少一部分的調劑品,他一直是這樣認爲。
所以仍舊記得多年前,薄安對他提出結婚的請求,他輕易答應的那刻,薄安喜極而泣地對他說:“應鋮哥哥,你是我的初戀。”
他當時什麼也沒說,因爲他很清楚他的妻子不是薄安,也會是另一個沒多深感情的女人,薄安不是他的唯一,也不是他的初戀,甚至不算是愛情。
多少年後的現在,每每回想起那時,他都有幾分爲自己年輕的輕率而內疚,不夠成熟,認爲這不重要那不重要,也自認爲自己可以放棄戚暖,但一如薄安所說的那樣,他根本從頭到尾都沒真正下定決心要放棄戚暖。
當初,他就不該答應會和薄安結婚,明知道薄安喜歡他,他給了她這個念想卻又不打算給她愛情。
雙方沉默片刻後,薄安先說話:“你不打算騙我一下嗎?也許你現在說你會娶我我就會馬上回來。”還是和多年前一樣,薄安先給了韓應鋮挽留她的機會,不管是真是假的都無所謂。
那時候,韓應鋮沒意識到。
現在韓應鋮有意識到,卻聲音低啞地低緩道:“不能。我現在這個年紀說的每一句話都要負上責任,我不想騙你什麼,我喜歡戚暖,以前是現在也是。我對你是有內疚,差一點就釀成大錯,還好最後我們沒有結成婚。沒有愛情的婚姻,落在我們身上只會互相折磨,你不該喜歡我。”
與戚暖結婚之後,韓應鋮的婚姻價值觀隨之改變了不少,曾經他認爲不需要感情維持的婚姻已經令他難以接受,一如遇到最合適自己的人嘗過最好的
滋味,不願意再將就過回從前的生活。
薄安反問:“那爲什麼你不能喜歡我?”她不懂:“她只用了短短的時間就走進你的心裡,可我在你身邊那麼多年,你始終不肯讓我靠近你的心。我知道愛情是不分先後的,但不是還有一種愛情叫日久生情嗎?我就差到你連對我僅僅的一點心動也沒有?”
韓應鋮沒有說話,已經快到極限,他望向前方,從他這個位置看,筆直的走廊一直到盡頭,仍然是那盞亮着的紅色手術燈。
他開始有些麻木,那是一種慢性的折磨,慢慢,漸漸滲透心臟。
薄安假設道:“如果我在你遇到戚暖之前先對你告白,我們會不會就一直在一起?”
話音剛落,手術室的燈驟然熄滅,下一刻門打開,韓應鋮猛地衝跑過去,心臟激烈狂跳。
在凌亂的聲音之中,薄安聽到韓應鋮的呼吸聲很急促,強穩有力,他匆匆給了她一個答案,末了,不再等她多說,通話很快就被掐斷。
薄安聽到答案的剎那間,眼裡泛起溼潤,她站在路邊用手背捂着眼睛,只覺得陽光無比刺痛,淚就這麼流下來,也顧不上經過的路人會怎麼看她。
***
戚暖傷的是頭部,有輕微的腦震盪,額頭縫了數針,右手的手肘擦傷了一塊皮也縫了幾針,身體其他地方有多處軟組織損傷,還好送來醫院及時,不至於生命有危險,只是失血有點多,人有點虛弱。
單獨病房裡,光線亮堂。
戚暖躺在雪白的病牀上,額頭包紮着潔白的紗布,劉海被剃了點,髮絲全鋪在枕頭上,她就像是睡着一般,安寧靜美,膚色卻跟潔淨的牀褥一樣白,幾乎沒有血色,就連紅脣也暗淡了許多。
彷彿是原本精心嬌養的鮮花忽然凋零,纖細羸弱。
韓應鋮小心翼翼地攥住戚暖的小手,看到她的手上有大大小小的傷口,一根根白細的手指貼着膠布,
淺色的指甲邊緣還沾着凝固的血,一雙小手不似之前白膩無瑕,佈滿創傷後的傷痕。
韓應鋮狠狠地心疼,無法想象戚暖在當時的那一刻有多疼痛,他平時對她稍微用力一點她都會皺眉喊痛,肌膚又嬌氣,又怕痛,根本承受不住一絲粗魯的對待。
可以的話,他寧願受傷的人是他,她太小了,身體不夠強壯,哪怕只是一點打擊都能將她輕易折斷似的,他很害怕會失去她。
女醫生說:“病人身上的麻醉藥過後就會醒來,到時候你按鈴,我會過來看一下。”
韓應鋮頷首,目光不離戚暖。
女醫生出去後,幾個女護士也跟着離開,關上病房的門之前,其中一個實習小護士偷偷多看了幾眼韓應鋮,微微低垂的側顏,俊美如斯,染着極深的憂鬱,表情堪稱深情,是個非常好看的男人,病牀上的女人是他的愛人吧?
小護士輕輕關上房門,羨慕的。
韓應鋮守在病牀旁,等待戚暖醒來,他的大手一直攥住她的小手,他背靠着椅背盯着前面掛在牆上的時鐘,時間一分一秒在過,‘滴滴答答’的在安靜的病房裡響起,他甚至能默數出每一秒的流逝,經歷了多少秒的時間,極端清晰的大腦,身體卻是極端疲累。
就像是一種變相的折磨,在等待的過程當中依舊煎熬着他,戚暖不醒來,他就越發地難受,下意識去聯想去計數每一分每一秒的時間,一旦超過時間戚暖還不見醒來,他就馬上去找醫生,又在想,時間爲何過得這麼漫長。
停不下來,整個人都在壓抑的冷靜中慢慢失控。
韓應鋮覺得這樣下去不行,他必須要找點事情做,至少在戚暖醒來之前安排好一些事情。他低頭看看自己褶皺的白襯衫,領帶已經不翼而飛,西裝外套他也不知道扔到哪了,很不修邊幅。
戚暖不會喜歡看他這個樣子,她平時有點小潔癖,醒來後可能會皺眉說他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