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宇氣定神閒地站在池未煊面前,向他頷了頷首,然後睥睨着舒雅,目光裡盡是輕視與嘲諷,“真難爲你臉皮這麼厚,舒少軍的所作所爲,害得池家落難,還叫對不起池家?”
舒雅看着眼前這個氣度不凡的男人,她隱約覺得面熟,又想不起來在哪裡見過。但是現在,很顯然不是想他是誰的時候,她神色複雜地看着他,“這是我跟未煊之間的恩怨,與卿何干!”
“不好意思,他是我未來的大舅子,池家的事就是我的事。”南宮宇笑道,那語氣再自然不過。
池未煊沒想到南宮宇會出現在這裡,他在巴黎的能耐,他從Eli那裡聽說了,卻未曾料到,他在省城也是手眼通天。
舒雅不再理他,她看着池未煊,“未煊,我爲你做了那麼多,爲什麼你看不見?爲什麼要辜負我?我們近20年的感情,你爲什麼能這麼絕情的放下?”
池未煊眉頭皺成一個“川”字,“舒雅,放了孩子們,我們再談。”
屋子裡傳來兜兜跟睿宇的哭聲,池未煊的心都揪了起來,一天一夜沒有見到兜兜,不知道她怎麼樣了,還有小吉他。雖然小吉他是舒雅親生的,但是難保舒雅在過激之下,不會傷害小吉他。
“心疼嗎?”舒雅看着神情焦灼的池未煊,“未煊,你知道心疼是什麼滋味嗎?我被關在那暗無天日的地方,依然想着爲你生下孩子,可是你看到我的付出了嗎?”
池未煊心裡焦急,他手握成拳,看着舒雅那張虛僞的臉,他冷笑道:“舒雅,我從頭到尾都沒有對不起你,你被關十年,難道我沒有等你十年?這十年,你付出了青春付出了一切,可你想過沒有,那時我家因爲你父親的私慾家破人亡。原本我跟未離會生活在一個幸福美滿的家庭裡,是你父親,一手製造了我爸跟我媽的誤會,一手破壞了我家,一手整垮了我媽的事業。我想問問你,你還有什麼臉在這裡跟我說你對我的付出?”
“我!”舒雅張口結舌,一臉震驚,“你說什麼?”
舒雅曾問過父親,爲什麼要跟喬震威狼狽爲奸,父親告訴她,他是逼不得已。而她明明察覺了其中事有蹊蹺,她依然相信了父親這個理由。因爲她不得不相信,否則她還有什麼藉口再糾纏下去。
入獄三年,她想,池未煊跟蘇晴柔離婚了,那一定是爲了她而離的,等他懲罰完了她,她出獄了,他會來接她,告訴她,他會娶她,然後他們一家人幸福快樂的生活。
可是她出獄的時候,他沒來接她,他正跟蘇晴柔在一起呢。那個陰魂不散的女人,她媽媽讓她媽媽一輩子生活在恥辱裡,她還不放過她。
於是她設計整蘇晴柔,讓她難堪,讓她被她的書迷攻擊。
但是她萬萬沒想到,這樣一來,反而讓他們重新走在了一起。她恨,所以她從來沒停止過報復。她跟池未煊搶項目,明着打着報復的旗號,心裡卻是想讓他知道,她纔是能跟他並肩而行的女人。
但是他的目光再也不會落在她身上,哪怕偶爾有的目光交匯,也是冰冷的。她想不通,爲什麼男人可以這樣絕情?
池未煊並沒有多說,每家都有不能往外說的秘密,舒少軍好意思做,他卻沒臉到處宣揚。更何況兜兜的哭聲撕心裂肺的傳來,他只想知道孩子怎麼了,他上前一步,“舒雅,過去的恩恩怨怨,在你入獄那天起,我就決定一併封存,不要一錯再錯。不管怎樣,孩子是無辜的,你先放了他們。”
“站住!”舒雅瞪着他,“告訴我,到底是怎麼回事?未煊,你爲什麼說是我爸破壞了你們家?”
池未煊停了下來,不敢激怒舒雅,他略偏了下頭,看向身側的南宮宇,南宮宇瞭然,他手一揮,黑衣保鏢們立即清場。
隨行的警察後退了五十米,此刻離得遠,他們聽不到那邊的對話。
池未煊看着舒雅,眼裡掠過一道暗芒,“舒雅,30多年前,你父親跟我爸媽是同學,他們……”
這段往事知情的人並不多,恐怕連舒雅的媽媽都不知道,池未煊也是最近才知曉。原來舒少軍、宋衍生與楊若蘭是大學同學,舒少軍先認識楊若蘭,對楊若蘭心生愛慕之意。但一直羞於表達,一次偶然機會,他介紹楊若蘭與宋衍生認識。
宋衍生是孤兒,身上有種孤傲的氣質,恰恰是這樣的氣質,吸引了原本就生活富足的楊若蘭。她很快就愛上了他,而宋衍生因爲舒少軍,遲遲不肯接受楊若蘭的感情。
楊若蘭生來便擁有一切,遇到宋衍生,她遭遇了人生中的第一次挫折,她爲了得到宋衍生的愛,改變了許多,她是一個高高在上的千金大小姐,卻爲了宋衍生學會了做飯,學會了爲他人着想。
宋衍生從來沒有得到過這樣熱烈的愛,他在愛情與友誼中,毅然選擇了愛情。之後,舒少軍利用楊家父母的反對,一再阻止他們在一起。但是楊若蘭懷孕了,是宋衍生的孩子。
舒少軍不得不選擇退出,可是他怎麼甘心就這樣放棄?
畢業以後,楊若蘭與宋衍生結了婚,舒少軍黯然回到鄉下,跟父母指定的女人結了婚,但是愛而不得的痛苦一直折磨着他。後來他被調去清泉鎮,認識了與楊若蘭有幾分相似的蘇母。他初見驚爲天人,爲了圓自己一時的夢,他跟蘇母在清泉鎮做了一對假夫妻。
那時候在偏遠的小鎮上,領結婚證還不時興,所以舒少軍很容易就瞞過了自己已婚的事實。
然而舒少軍並未因此而滿足,因爲村姑與千金大小姐的差距擺在那裡,他過了最初的新鮮勁兒,就對蘇母厭煩了,怎麼看怎麼覺得她不順眼。
後來,他終於有機會調去海城,因此也結識了許多人,跟楊家來往也密切了。他心裡生出一個大膽的想法,只要離間楊若蘭與宋衍生,讓他們離婚,他就有機會跟楊若蘭在一起。
而婚後的楊若蘭越來越任性,對宋衍生的不信任也在加深,兩人的感情漸漸有了裂縫,這正好讓舒少軍逮到了機會,舒少軍制造了一個喬震威出來,介入了他們的婚姻。
而那時宋衍生因爲自己的事業去了省城,跟恩師宋家來往甚密,認識了小妹妹一樣的宋璃。宋璃天真活潑,把宋衍生當大哥一樣崇拜,直到後來,這種崇拜變成了小女兒的心事,她才發現自己愛上了他。
也許一切都是巧合,宋衍生回家,撞見了楊若蘭跟喬震威在一起,那一次他們鬧得一發不可收拾,最後終於還是走到了離婚的地步。
舒少軍以爲自己終於有機會了,卻沒想到楊若蘭寧願選擇跟喬震威在一起,也不願意跟他在一起。爲了得到這個女人,他已經做了那麼多,現在讓他放棄,他如何甘心?
於是他跟喬震威聯合一起整垮楊家,只要楊若蘭沒了依靠,她一定會跟他在一起的。
但是他料到了開始,卻沒有料到喬震威會對楊家趕盡殺絕,而那時候他才知道,原來從頭到尾都不是他利用喬震威,而是喬震威利用了他。
十四年前,池未煊帶着母親與妹妹逃離海城,舒少軍去攔截喬震威派去阻攔的人,卻因意外陷入癱瘓,而舒雅爲了保住父親,成了喬震威的人肉禁臠。
“舒雅,這纔是真相!”池未煊說完,長長的吁了口氣。
“我不相信,我不相信!”舒雅捧着腦袋,她拼命搖頭,神情幾欲崩潰,“不是這樣的,我爸是無辜的,他是受制於人,他絕不會這樣處心積慮的算計你們家。”
“無論你相不相信,這就是事實。沒人對不起你們,你們所做的一切,都是你們自己選擇的。”池未煊冷冷道。
李承昊與秦珊珊都十分震驚,沒想到當年那件官司,看似平常的外表下,卻隱藏了這麼多的秘密。
“你騙我的,對不對?未煊,我爸爸不會這樣做的,他愛我媽媽,他不會這樣做的。”舒雅一直喃喃自語,情緒已經處於癲狂的狀態。
秦珊珊看出她的不對勁,她對李承昊道:“舒雅不太對勁,她有輕微的精神分裂症,我們不能再坐以待斃,要先將孩子救出來才行。”
李承昊看了舒雅一眼,發現她確實不對勁,但是此時只要他一離開,就會引起舒雅的注意,他沒有動。
南宮宇眯了眯眸,雖然他知道楊家當然破產事出有因,但是沒想到會是這種因。他看向一臉冷酷的池未煊,側身對身後的黑衣保鏢比了一個手勢,黑衣保鏢們迅速散開,向後麪包抄而去。
在舒雅與池未煊說話時,警方已經找到了村屋的後門,黑衣保鏢過去時,警方已經將後門撬開,因爲人質身上有炸彈,他們不敢輕舉妄動,生怕讓犯人發現,會引爆炸彈。
他們小心翼翼接近離人質最近的那間房間,快要靠近時,孩子忽然哭了,他們嚇得停下來,過了一會兒,見前面犯人沒有發現,他們才繼續前進。
當他們終於接近堂屋時,才發現犯人站的位置,正好能將他們看得清清楚楚,大家都不敢再往前走,只能留在那裡見機行事。
即使如此,他們也開始留意堂屋裡的人質,有三個孩子,其中兩個年齡較小的孩子身上綁着炸彈,還有一個十來歲的男孩被敲昏在地。
情況十分危急,因爲前面犯人情緒太過激動,孩子們隨時面臨着危險,而這個時候,拆彈專家正在趕來的路上,他們不清楚孩子們身上綁的炸彈的威力,根本不敢輕舉妄動。
恰在此時,黑衣保鏢欺近,這些保鏢挑選的全是退武軍人,在被選入南宮家當保鏢前,經過專業訓練,合格了才能入選,所以沒有一個是泛泛之輩。
他們其中一人與警方溝通了一下,由他們拆彈,警方分散犯人注意力,奪走她手裡的引爆器。幾人迅速商量出方案,等待時機開始行動。
而此時舒雅情緒失控,她不相信池未煊的話是真的,如果他說的是真的,
那麼她這些年都生活在一個謊言裡,她怎麼能夠接受自己活在一個謊言裡?
極大的打擊之下,舒雅整個人都變了,她不再像剛纔那樣去哀求,她看着池未煊,眼裡有刻骨的仇恨,“池未煊,我不會相信你。”
大家都看到了她的變化,短短時間裡,她的變化太過驚心。池未煊眉頭皺得更緊,這樣的舒雅,比剛纔還要危險,他擔心她會傷害孩子,他語氣放柔,近乎嘆息道:“雅雅,我從來沒怪過你,也沒恨過你,即使你父親如此算計我家,我也沒有將對他的憎恨轉嫁到你身上,你何苦將自己逼上絕路?”
舒雅的神情有瞬間的動容,但是很快就又變成了冷漠,“是你將我逼上絕路的,未煊,我說過,如果我得不到你,蘇晴柔也休想得到你,今天,我要跟你同歸於盡。”
舒雅舉起手來,她手裡握着炸彈引爆器,她慢慢朝池未煊走去,邊走邊道:“我知道我活着也是一具行屍走肉,既然我們活着不能在一起,那就死在一起,哦,對了,還有兩個孩子陪葬。”
“舒雅!”池未煊咬緊牙關,恐懼地看着她手裡的引爆器,全身都在發抖,“你要讓我陪你一起死,好,我陪你死,但是孩子是無辜的,你放過他們。”
“爲什麼要放過他們?他們活着,一個沒爸一個沒媽,多痛苦啊,你說是不是?跟我們一起死了,他們就有爸爸媽媽了。”舒雅走到臺階上,眼睛透着妖異的紅,讓人觸目驚心。
秦珊珊驚恐交加地看着她手裡的引爆器,她嚇得渾身直哆嗦,“雅雅,求求你看在那幾年我們朝夕相處的份上,不要傷害孩子,你也是母親,你那麼拼命將小吉他生下來,那麼拼命將他送到池未煊身邊,不就是爲了讓他有一個光明的人生,現在,他就像一朵剛剛盛開的花朵,正是人生最美好的時候,你怎麼忍心帶走他?”
秦珊珊企圖以一個母親的心情勸說舒雅,但是不成功。舒雅根本聽不進任何勸說,她一心只想跟池未煊同歸於盡。
“珊珊,我要將他一個人孤單的留在這世上,他會被後媽欺負的,不如讓他跟在我身邊,我會疼愛他的,你放心,你兒子我也會好好照顧的。”
“舒雅,你TM就是神經病!”李承昊氣得心口都痛了,“你要想死,沒人會攔着你,你憑什麼傷害孩子們,憑什麼以爲他們就該跟你一起死?你TM就是變態!”
“是,我就是變態,我就是神經病,李承昊,我就是死,也要拉着你們墊背,對不起我的人,我一個都不會放過。”舒雅的臉已經被仇恨扭曲,雖是笑着,卻比哭還難看。
南宮宇一直沒有插話,他一直在觀察舒雅,發現她情緒失控時,手就會哆嗦得握不住引爆器,他不動聲色的靠近池未煊,低聲道:“繼續刺激她。”
池未煊看了他一眼,立即就明白過來,他說:“就算你想拉我們墊背,也要問問我們答不答應,舒雅,就你這能耐,頂多把你自己炸成碎片,別在這裡丟人現眼了。”
舒雅氣得渾身發抖,她握着引爆器的手時鬆時緊,她一步步從臺階下來,走到院子裡,而池未煊等人也防備着往後退,只要將她引離村屋,已經潛進去的警察與黑衣保鏢才能救人,而就算她身上的炸彈引爆了,也不會傷害到孩子們。
南宮宇的手按在右側西裝內襯裡,警惕地看着舒雅,不錯過她臉上任何細微的表情。宋清波緊張地看着舒雅的手,擔心她會引爆炸彈。
秦珊珊與李承昊也進入了備戰狀態,說了這麼多,終於將舒雅從村屋引到院子裡,機不可失,時不再來。
“是麼,未煊,就算我誰也不能帶走,我也會把你帶進地獄!”舒雅話一說完,舉起的手往紅色按紐按去,千鈞一髮之際,南宮宇從西裝內襯裡拔出手槍,對準舒雅的手腕就是一槍。
引爆器往地上掉去,衆人大驚。說時遲那時快,秦珊珊一個就地打滾,撲向了舒雅,將引爆器搶到手,而此時的舒雅,根本不管地上的引爆器,她從腰間拔出一把銀色袖珍槍,對準池未煊的心臟開槍。
“砰!”“砰!”
兩聲槍響,四周忽然靜止了,宋清波正往池未煊那邊撲,此刻也僵住了。
槍聲過後,厲家琛帶着退後五十米的警察快速衝了過來。大家都難以置信地看着眼前這一幕。
南宮宇手裡的槍筒還冒着青煙,他看着眼睛睜得又圓又大的舒雅,她身上白色的衣服被鮮血染紅,鮮血從那個洞裡噴涌而出,她看着池未煊,臉上掠過一抹淒涼的笑意,然後緩緩向地上倒去。
池未煊沒有看她,他看着在千鈞一髮時擋在他面前的李承昊,他脣邊緩緩逸出鮮血,一滴滴,很快將他身上的白色襯衣浸溼,他站立不住,從他身上往地上滑去。
“承昊!”
“承昊!”
秦珊珊幾乎是連滾帶爬的奔到了李承昊身邊,接住了他下滑的身體,她跪坐在地上,抱着他的身體,伸手捂住他後背不停涌出來的鮮血,她全身都在顫抖,眼淚洶涌而出,“承昊,承昊,你振作點,叫救護車,麻煩你們叫救護車。”
李承昊擡頭看了她一眼,然後越過他看着一直僵站着還沒有回過神來的池未煊,他輕聲道:“未煊,我爸欠你們家的,我代他向你們還清了,這些年,對不起,讓你們受了那麼多罪,對不起。”
池未煊終於有了反應,他在他面前緩緩蹲下來,握住他的手,“承昊,爲什麼要替我擋子彈,爲什麼?”
李承昊看着他,“我……活着,也很痛苦,失去了最愛的女人,也失去了最好的朋友,未煊,臨死前,我有一個願望,可……可不可以原諒我和我父親?對不起,對不起……”
池未煊握緊了他的手,眼裡有淚涌了出來,“承昊,別說傻話,你不會有事的,你一定不會有事的。”
“未煊,原諒我……原諒我父親……”李承昊緊緊攥着他的手,如果還有來生,他一定不會一錯再錯。
池未煊閉上眼睛,眼淚滑落下來,“好,我原諒你,但是你不能死,聽到沒有,承昊,你不能死。”
李承昊脣色蒼白,他努力想要勾起一抹笑,卻實在無能爲力,他斷斷續續道:“謝謝你,未…未煊……謝謝……”他攥着池未煊的手緩緩從他手裡滑落,昏死過去。
“承昊!”秦珊珊抱着失去知覺的他傷心大哭起來,“承昊,你不能死,承昊……”
池未煊看着李承昊越來越蒼白的臉,他狠狠抹了一把淚,偏頭看着遠處因失血過多還在抽搐的舒雅,他站起來,一步一步走到她面前,然後在她面前蹲下,“舒雅,到底爲什麼?你父親製造的悲劇還不夠嗎?爲什麼你要這麼殘忍?”
如果不是李承昊撲上來擋住那一槍,她真的會殺了他!到底有多恨,才下得了這個手?
舒雅瞳孔已經開始瘓散,聽到池未煊的聲音,她努力聚焦,纔將目光落在池未煊俊臉上,她輕輕的笑,一笑,她胸前就涌出更多的血,“未煊,我……我有多想帶走你,就有多愛你。沒有了我……你怎麼會幸福……”
“無藥可救!”池未煊恨聲道,到死她都不覺得自己做錯了,這個女人到底固執到什麼程度?
舒雅笑了起來,牽動了傷口,她疼得直吸氣,臉上卻一直笑着,“對……我…我無藥可救……未煊…沒有人比我更愛你……”
池未煊俊臉上盡是痛恨與憐憫,他站起來,沒有再多看她一眼。舒雅看着他絕決離去的背影,眼淚滾落下來,未煊,我愛你,愛到恨不得殺死你,可是最終,我還是不能帶走你。我詛咒,詛咒你跟蘇晴柔這一輩子都不會幸福。
舒雅捂住胸口,身體忽然劇烈抽搐起來,她拼命吸氣,但是吸進去的氧氣越來越少,最後,她躺在地上靜止不動了。
救護車到來時,舒雅已經死了,他們將昏迷的李承昊擡上車,秦珊珊甚至來不及關心她的孩子是否安全,跟着救護車離去。
三個孩子被警察救了出來,嚎啕大哭的李睿宇被警察帶走了,黑衣保鏢回到南宮宇身邊,兜兜被小吉他抱出來,她一看見池未煊,從哥哥懷裡掙扎着下了地,哭着撲進拔拔懷裡,她哭得上氣不接下氣,雙手死死摟着他的脖子,邊哭邊道:“拔拔,我以爲我再也見不到你了,那個壞阿姨好凶,她兇我,還在我身上綁奇怪的東西。”
池未煊緊緊摟着女兒溫軟的小身體,失而復得的喜悅將他心裡的沉重沖淡了一些,他扳過她的臉,在她臉上親了親,激動道:“寶貝,不怕,是爸爸不好,爸爸沒有保護好你。”
兜兜是真的嚇壞了,小身子在拔拔懷裡還在哆嗦,池未煊心疼極了,抱着她安慰了好一會兒,她纔不哭了。
終於安慰好了小寶貝,池未煊一擡頭,就看到小吉他站在院子裡,呆呆地看着倒在血泊裡舒雅沒有反應。池未煊心裡一緊,他看了一眼南宮宇與宋清波,想了想,將兜兜送進南宮宇懷裡。
南宮宇哪裡抱過小孩子啊,他一時手忙腳亂的接住,兜兜離開拔拔的懷抱,頓覺沒有安全感,又加上這個傻叔叔抱得她很不舒服,她一下子不賣賬了,在南宮宇懷裡扭來扭去,“拔拔,我要拔拔抱,我不要你抱,我要拔拔。”
南宮宇第一次被美女嫌棄,他心裡很受傷害,心裡暗暗道:“小屁孩,你把我衣服上蹭得全是眼淚鼻涕,我沒嫌棄你,你反倒嫌棄我,有沒有天理?”
他心裡雖然不忿,但是還是用着自己知道的辦法哄這個小祖宗。宋清波實在看不過去了,伸手將兜兜接過來,兜兜賴在他懷裡,就沒那麼難受了,卻仍抽抽噎噎道:“蜀黍,我好害怕。”
“不怕不怕,蜀黍陪着你。”宋清波哄孩子的段位比南宮宇不知道高几個層次,兜兜很快就不鬧了,宋清波哄好了孩子,朝南宮宇投去鄙視一瞥,氣得南宮宇夠
嗆。
池未煊來到小吉他面前,伸手搭在他肩上,半晌沒有說話。小吉他側頭望着他,眼裡有些迷茫,“爸爸,她死了嗎?”
剛纔槍聲響起,他就從昏迷中驚醒過來,他不知道外面發生了什麼事,只知道自己面前有很多陌生人,妹妹跟那個小男孩身上的的炸彈已經取了下來,他跟着衆人跑出來,就看到媽媽倒在血泊中。
池未煊低頭看着他,“小吉他,她罪有應得。”
“爸爸……”小吉他沒說話,也沒有靠近舒雅,他遠遠地看着,就那樣看着。直到多年後,他都仍記得那一幕。那晚好冷好冷,刺骨的冷風灌入他胸口,媽媽死了。雖然他從來沒有喜歡過她,但是她就這樣死了,徹底的離開了他,再也不會讓他感到害怕,再也不會傷害妹妹。
可是爲什麼,他的心好難過好難過?
“難過就哭出來吧,爸爸在這裡陪着你。”池未煊低聲道。
小吉他詫異地看着他,爸爸怎麼知道他難過?池未煊拍了拍他的肩,小吉他沒有哭,他說:“媽咪說,男子漢流血不流淚,我不哭。”
池未煊心裡一疼,這個孩子懂事得讓人心疼。
後來警察告訴池未煊,炸彈是仿真模型,根本不會爆炸。或許舒雅一開始就沒有傷害過孩子,她只是拿自己身上的炸彈賭大家不會開槍,從而讓大家心生顧忌,然後達到自己的目的。
…… …… ……
晴柔在醫院裡左等右等,終於等到孩子們被救出來的消息,那一刻她喜極而泣,掙扎着從牀上坐起來,然後面向窗子跪着,嘴裡喃喃道:“謝謝老天爺,讓孩子們平安歸來,謝謝老天爺。”
池未離與楊若蘭也鬆了口氣,池未離扶着晴柔重新躺下,“嫂嫂,你病還沒好,快躺下吧,南宮宇說他們已經在回城的路上了,一會兒就到醫院,你要趕緊養好身體纔是。”
晴柔拭着淚,“嗯,我要趕緊好起來,才能好好照顧他們。”
得知這個好消息,楊若蘭吊在半空中的心終於穩穩落了地,她拭了拭淚,“太好了,老天有眼,終於讓他們平安得救了。”
白年坐在旁邊,看她欣喜激動的樣子,脣邊也泛起了笑意,“你別太激動了,你身體不宜太過激動,孩子們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嗯,沒事就好。”楊若蘭附和道,自從知道孩子們被綁架後,楊若蘭就一直提心吊膽的,接個電話都是膽戰心驚的,生怕傳來壞消息,現在終於可以放心了。
“我早說過孩子們吉人自有天相,不會有事的,就你瞎擔心。”白年輕嗔道,也是因爲擔心她的身體,早上她突然暈厥把他嚇了一跳,所以時時刻刻都注意她的情緒波動,生怕她再暈倒。
楊若蘭見他當着孩子們這樣數落她,她臉上有些掛不住,嗔怒地瞪了他一眼,卻不知道自己這一眼多有魅力,白年怔了怔,假咳了一聲,掩飾心裡突然冒起來的衝動,真是的,都年紀一大把了,居然還有這種年輕人的衝動。
晴柔他們度秒如年,終於盼到池未煊他們回來,當走廊上響起急促的腳步聲時,晴柔緊張得手心都冒了汗。這一天一夜,對她來說彷彿過了一世紀那麼久。
直到池未煊抱着兜兜進了病房,她的眼淚再度流了下來,失聲喊道:“兜兜,小吉他……”
兜兜看到媽媽,從池未煊懷裡掙扎着下了地,奔到病牀邊,“媽媽。”晴柔彎下身來,兜兜撲進她懷裡,然後傷心地大哭起來,哭得晴柔的心都擰在了一起,她將她抱進懷裡,也跟着掉淚。
池未煊走過來,將母女倆抱在懷裡,她們哭得他心疼揪成了一團,“好了好了,都不哭了,寶貝平安回來了,柔柔,你也別哭了。”
晴柔心裡像打翻了五味瓶,什麼滋味都有,她摟着兜兜,“寶貝,不哭了,乖,媽媽在這裡陪着你,不哭了,再哭就不美了。”
“媽媽,我以爲再也見不到你了,嗚嗚嗚……”兜兜抽抽噎噎道。
晴柔眨了下眼睛,眼淚滾了下來,她伸手抹去,“小傻瓜,說什麼傻話呢,這不是看到媽媽了嗎?別哭了啊,乖,你看看誰來看你了?”
晴柔很快轉移了兜兜的注意力,到底是孩子,情緒來得快去得也快,她順着晴柔的手望去,看到池未離時,她驚喜地大叫:“姨姨,姨姨。”
池未離剛纔看到兜兜時,心裡就是一揪,這孩子這一天一夜受罪了,小臉都瘦得只有她兩指寬了,聽到兜兜喊她,她哎了一聲,然後過去從晴柔懷裡將她抱起來,“看來姨姨沒白疼你,還記得姨姨。”
“我當然記得呀,姨姨是大美女。”兜兜嘴甜道。
池未離笑着在她臉上親了親,心裡無比受用。南宮宇站在門邊,看着她們,心裡很不是滋味。池未離可從來沒有主動親過他,這會兒居然親那個討厭的小屁孩,真是氣死他也。
晴柔見兜兜雖然受了些驚嚇,但是心情並未受影響,她就放下心來,這時才注意到站在角落裡的小吉他。他在努力將自己的存在感減低,晴柔嘆了一聲,向他招了招手,“小吉他,到媽咪這裡來。”
小吉他怯怯的,像做錯了事的孩子,連看晴柔一眼的勇氣都沒有。
晴柔知道舒雅綁架他們的事,在小吉他心靈上造成了多大的傷害。即使他不親近這個媽媽,但是血緣關係改變不了,他從心裡上就不能接受舒雅是個壞人的事實。所以此刻他纔會覺得愧對他們,而她不能讓他有這種心態。
晴柔看向楊若蘭與白年,“媽媽,白叔叔,未離,南宮先生,能不能請你們先出去一下,我想跟小吉他單獨說幾句話。”
楊若蘭正拉着小吉他的手,她擡頭看着晴柔,將小吉他護在懷裡,“柔柔,這件事跟小吉他沒關係,你……”
“媽媽,我沒有別的意思,我也沒有責怪小吉他,您讓我跟他談談,好嗎?”晴柔誠懇地看着楊若蘭,楊若蘭與她對視了幾秒,然後放開了小吉他的手,“小吉他,去吧,奶奶在外面等你。”
池未離經過小吉他身邊時,拍了拍他的肩,然後抱着兜兜走出病房。
等所有人都離開了,小吉他頭垂得低低的,雙手不停絞着,晴柔嘆了一聲,從池未煊懷裡掙扎着下了地,她走到小吉他面前,輕輕將他抱在懷裡,“孩子,想哭就哭吧,媽咪不會笑話你。”
小吉他親眼目睹親生母親的死,對他心理造成的衝擊很大,他一直強忍着自己不哭,此刻卻因爲晴柔溫柔的一句話,眼淚滾落下來,“媽咪,對不起,對不起,我不知道我媽媽會傷害妹妹,對不起。”
晴柔心裡一疼,她抱緊了他,“小吉他沒有做錯事,不用跟媽咪說對不起,哭吧,痛痛快快哭一場,然後我們把這事忘記了,好不好?”
“媽咪,你不怪我?”小吉他從她懷裡擡起頭來,他跟她差不多一樣高,忐忑地看着她。
晴柔搖了搖頭,“我爲什麼要怪你?小吉他,媽咪謝謝你保護了兜兜,沒有讓她受到傷害,你做得這麼棒,媽咪感激你都來不及,怎麼會怪你?”
“可是我媽媽……她試圖傷害妹妹?”小吉他不安道。
晴柔再度搖了搖頭,“小吉他,你媽媽是你媽媽,你是你,你保護了妹妹,所以媽咪感謝你,媽咪也不會因爲你媽媽的行爲而遷怒你,小吉他,媽咪不是一個是非不明的人,所以你別在自責了,好嗎?你沒有做錯什麼,不需要自責。”
“媽咪,你真的不怪我?”小吉他依然擔心。
這次晴柔給了肯定的答覆,“不怪,媽咪不怪你。”
小吉他將頭重新靠在她肩上,“媽咪,我現在可以哭嗎?”
“嗯,哭吧,媽咪陪着你,小吉他,以後無論何時,媽咪都會陪着你,妹妹、爸爸、奶奶還有小姨,他們都會陪着你,所以你不是孤單的,也不用小心翼翼的,你還是那個你,不會因爲任何事改變,知道嗎?”晴柔摟着他,知道舒雅已經死的消息,她沒有覺得大快人心,沒有覺得她死有餘辜,而是擔心起小吉他,他如何接受媽媽已死的消息?
他才十四歲,雖然個子已經跟她差不多高了,但是他到底還是個孩子,他該怎麼面對生死離別之痛?晴柔憂心的是,這件事會在他心裡留下陰影,所以開導他是迫在眉睫的事。
小吉他俯在她肩上嗚嗚地哭起來,滾燙的眼淚打溼了她單薄的病服,她覺得肩上熱辣辣的,眼眶酸澀起來,心裡也沉重無比。
就如她在巴黎跟舒雅說的,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如今她就這樣死了,她不是不難過的。爲什麼明明有那麼多路可走,偏偏就要走上極端?
池未煊看着他們擁抱在一起,他眼裡浮現一抹欣慰的笑,他站起來,伸手抱住他們倆,“好了,都別哭了,小吉他,讓媽咪去休息,她還發着高燒。”
小吉他連忙抹了抹眼淚,惶恐道:“媽咪,我不難過了,你躺牀上去休息。”
“媽咪沒事,你們回來了媽咪就好了。”晴柔微笑道。
最後小吉他還是堅持讓她躺回牀上,她沒辦法,只好躺回牀上去。門外,大家看着這一幕,都十分感動,池未離對南宮宇感嘆道:“嫂嫂的心胸真是無人能比,換了是我,我肯定做不到。”
“我一直覺得你哥哥看人的眼光不怎麼樣,現在心服口服了。”南宮宇說。
池未離瞪他,揚起粉拳威脅道:“什麼叫我哥看人的眼光不怎麼樣?你看人的眼光也不怎麼樣啊,加本扎小姐!!”
南宮宇看着她吃醋的小臉,笑着將她擁進懷裡,“唉,你說爲什麼我就喜歡看你這酸溜溜的模樣?”
“誰酸溜溜了?我纔沒有酸溜溜呢。”池未離拒不承認。
兜兜仰起小臉,“姨姨,我想吃酸溜溜。”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