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未煊拿着碗筷轉身去洗手間清洗,晴柔尷尬地站在門口面對楊若蘭又驚又喜的目光。此刻楊若蘭兩眼放光地盯着晴柔尚未隆起的小腹,“柔柔,幾個月了?”
“一個多月。”晴柔一臉羞赧道,楊若蘭的目光讓她很尷尬,她偏過頭去,就看到微敞的病房門前滑過一片衣角,她並沒有在意。
舒雅的手機落在病房裡了,她本來是回來拿手機的,結果卻聽到這樣宛如晴天霹靂的消息。她心裡又嫉又恨,滿腦子都是蘇晴柔懷孕了的消息,她幾乎要崩潰了。
蘇晴柔爲什麼要懷孕,她若生了孩子,小吉他怎麼辦?她該拿什麼去吸引未煊的注意力?不,蘇晴柔不能生下孩子,否則以未煊的責任心,他絕不會拋棄蘇晴柔,這對她非常不利。
她必須想個辦法,讓蘇晴柔生不了這個孩子。舒雅不停的往前走,她眼裡充滿恨意,憑什麼這個冒牌貨就能享用屬於她的勝利果實?不,她絕不會讓她如願的。
池未煊清洗了碗筷出來,楊若蘭正拉着晴柔交代她懷孕初期需要注意的事項,池未煊看了一眼低垂着頭的晴柔,又看了一眼躺在病牀上的小吉他,他感覺自己已經圓滿了。
“媽媽,我記住了,我一定會注意的。”晴柔笑望着楊若蘭,臉上滿是幸福的笑意,這一刻,她覺得自己的生命也在漸漸圓滿。
池未煊給楊若蘭盛了飯,又將湯與菜端了出來,他把筷子遞給楊若蘭,“媽媽,您吃飯吧,瞧您說得口若懸河,別給柔柔那麼大的壓力,她會緊張的。”
楊若蘭瞪了他一眼,她握住晴柔的手,“柔柔,媽媽剛纔交代你的,你一定要記住,懷第一個孩子,特別辛苦,如果能夠堅持順產,就儘量堅持順產,別想着剖腹產,疼不說,還留一條疤,很醜的。”
晴柔尷尬的笑了笑,她現在才懷孕一個多月,就要想八個月以後是順產還是剖腹產,看來懷孕生孩子真不是件簡單的事。
“媽,都說讓您吃飯了,您再說下去,柔柔就要嚇暈了。她不肯生了,我就找您。”池未煊皺着眉頭,他走到晴柔身邊,雙手搭在她肩上,笑得格外幸福,“真好,我就要當爸爸了。”
“柔柔,你快瞧瞧他現在的樣子,嘴角都要咧到耳後去了。”楊若蘭打趣道,病房裡歡聲笑語,她心裡祈盼着,等小吉他醒了,再找到未離,他們一家人就總算圓滿了。
楊若蘭吃了幾口飯,才發現舒雅一去不回了,她看了晴柔一眼,還是忍不住道:“奇怪,雅雅去叫醫生,怎麼一直不見回來?”
“可能有別的事,您先吃,她那麼大的人,不會走丟的。”池未煊黏在他的小妻子身邊,哪裡也不想去,就想陪着他老婆跟兜兜。
晴柔站起來,“要不我去找找?”
“不用了,天這麼黑,你一個孕婦東跑西跑的,當心摔倒。”楊若蘭說,“未煊,你送柔柔回去吧,你這幾天都陪着她,醫院有我守着就行。”
“媽媽,這怎麼行?您累壞了怎麼辦?”晴柔說,“還是讓未煊來醫院守着,他身強力壯,沒問題的。”
楊若蘭考慮到舒雅那邊不肯罷手,所以不想讓他們有單獨相處的機會,否則到時候整出點什麼幺蛾子來,他們都後悔莫及。
“沒事,我身體好着呢,你不用擔心我,還是好好照顧你自己,回去吧。”楊若蘭站起來轟他們離開,晴柔看了一眼還昏迷着的小吉他,她說:“媽媽,我們明天中午過來,希望小吉他已經清醒了。”
“會的,醫生說他恢復得不錯,快走吧。”
池未煊與晴柔對視了一眼,兩人無奈的向病房外走去。池未煊牽着她的手,笑盈盈地看着她,自從得知她懷孕之後,他就一直這樣看着她,也不知道在傻笑個什麼勁兒。
他又不是第一次當爸爸。
晴柔不理他,慢慢向電梯間走去,剛走了幾步,她突然停了下來,因爲她看見了舒雅正從那邊走來。她注意到舒雅的衣服,彷彿就是剛纔從門邊掠過的那片衣角的顏色。
舒雅已經知道她懷孕了?
她思忖間,舒雅已經走近了。她在他們面前站定,池未煊也發現了她。新歡舊愛的場面,真是讓人很尷尬。
池未煊看着舒雅,他沉默着沒有說話,倒是舒雅先開口了,她笑吟吟道:“未煊,蘇小姐你們什麼時候來的?”
她的語氣自然地彷彿是跟自己老公說話一樣,一點生疏的意思都沒有。
晴柔看了池未煊一樣,池未煊客氣道:“我們剛來一會兒,柔柔累了,我送她回去休息。”說着他伸手自然地攬着晴柔,“我們剛纔送了飯過來,還是熱的,你回去吃一點。”
“謝謝,是你做的嗎?要是你做的,我可不敢吃,我還記得以前你下廚的慘痛記憶。”舒雅並沒有因爲他的動作而有絲毫的不悅,她臉上依然掛着笑。
池未煊說:“不敢居功,是柔柔做的。小吉他就拜託你照顧了,辛苦了。”
“怎麼會?他也是我的兒子。”舒雅說,“你們快回去吧,未煊,路上開車小心點,蘇小姐,再見!”
舒雅向晴柔揮了揮手,弄得晴柔無所適從,不知道該怎麼反應。她點了點頭,倒是無法做到她那麼自然,“再見!”
“那我們先走了,我明天再來看小吉他。”池未煊攬着晴柔的肩,快步向前走去。
舒雅也微笑着向病房那邊走,三人擦肩而過時,她有偷偷看池未煊,而他一直偏頭看着蘇晴柔。她的手倏地緊握成拳,等他們走遠了,她才停下步伐,轉過頭去,看着他們緊密相連的背影,心中嫉恨不已。
舒雅回到病房,楊若蘭正在喝雞湯。晴柔飩的雞湯鮮而不膩,很好喝,她喝了好幾碗。她看見舒雅,她說:“雅雅,快過來吃飯,醫生怎麼沒有跟你一起過來?”
“醫生做手術去了,我沒胃口,伯母您多吃點。最近爲了照顧小吉他,您都累瘦了。”舒雅坐在病牀邊,池未煊來了不到半個小時就走了,她以爲他今晚至少會留夜守着小吉他,沒想到他如此漠視小吉他。
這是她用生命生下來的孩子,池未煊怎麼能如此漠視他?而現在蘇晴柔也有了孩子,那麼他遲早會像拋棄她一樣拋棄小吉他。
不行,她必須要想個辦法,讓池未煊重視小吉他。小吉他是她跟池未煊破鏡重圓的唯一籌碼,輸了這個,她不知道該拿什麼去挽回他。
舒雅看着小吉他迅速消瘦的臉龐,她靈機一動,突然想到了一個好辦法。
“伯母,您已經來醫院守了一天了,未煊他們應該還沒走遠,我打電話讓他們帶您一起回去休息。”舒雅回過頭來對楊若蘭道。
楊若蘭見舒雅已經拿起手機了,她連忙道:“雅雅,別給煊兒打電話,我沒事的,小吉他需要人換班照顧,我在醫院裡也有個照應。”
“伯母,我知道您心疼小吉他,但是您也要照顧好自己的身體,您若病倒了,我就罪過了,我給未煊打電話。”舒雅堅持道。
楊若蘭見她態度如此堅決,又擔心她給池未煊打電話,會引起不必要的誤會,只好道:“我來打吧,只是你真的不需要我在這裡嗎?你一個人忙不過來怎麼辦?”
“沒事,不是還有護士小姐嗎?您年齡大了,熬夜對身體不好。如果我實在照顧不過來,我不會逞強的。”舒雅真誠道。
楊若蘭勉爲其難的答應了,“好吧,如果你照顧不過來,就給我打電話吧。”
舒雅的眉心微不可見地蹙了一下,她笑着點了點頭,“好,我會給您打電話的。”
楊若蘭收拾好保溫桶,又囑咐了舒雅幾句,這才轉身向門外走去。走到門口,她想起什麼似的,突然回過頭去,就看到舒雅臉上刻骨的恨意,她心裡一驚,什麼都忘記了。
楊若蘭走出醫院了,都還沒有忘記剛纔那一幕,舒雅,她到底是決定一條道走到黑了嗎?她知道,對於女人來說,自己辛苦生下的孩子,卻得不到父親的重視,她會有多恨。
如果不是她一再的逼迫,池未煊也不會爲了疏遠她,而不敢留在小吉他身邊。更何況現在晴柔也懷孕了,他兼顧不了兩邊,只能犧牲一邊。
但是這並不代表未煊就不愛小吉他,他只是擔心舒雅會對他有期待。只是這些道理,他們都懂,舒雅不懂。
楊若蘭擡頭看着天邊的月亮,佛祖啊,保佑我們能平平淡淡的過日子吧。
楊若蘭一走,舒雅就將病房的門反鎖了,她躲進衛生間裡,她給藍玫瑰打電話,迅速交代了幾句,然後掛了電話,她坐在馬桶上,等着明天的暴風雨來臨。
………………
池未煊車開到半路,就接到楊若蘭打來的電話,他折返回去,接到了等在路邊的楊若蘭,他蹙了蹙眉頭,“媽媽,您怎麼不在醫院守着?”
“雅雅堅持讓我回去,她說醫院裡有護士跟醫生,她一個人照顧得過來。”楊若蘭解釋道。
晴柔看了池未煊一眼,“媽媽身體不好,不能熬夜,未煊,要不這樣吧,你送我們回去了,就來醫院照顧小吉他,怎麼說他是你的兒子,他剛從重症監護室裡出來,如果身邊熟悉的親人都不在,他會有種被拋
棄的感覺。”
“可是……”池未煊知道自己爲了疏遠舒雅,而漠視小吉他,會造成他心靈的重創,以爲他們都不要他了,但是如果他現在回去,又怕舒雅會多想,更怕晴柔晚上會睡不好,他糾結了。
就算是爲了守護小吉他,他跟舒雅一整夜待在一起,也不太合適,這更是他需要避忌的東西。
“未煊,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麼,我現在也是當媽的人了,我理解你,但是更明白小吉他的想法。如果你實在擔心,那我跟你一起去醫院。”晴柔不是不通情理的人,她知道池未煊心裡的糾結,所以不想讓他爲難。
池未煊凝了凝眉,“好了,就讓舒雅守着吧,她是小吉他的親生母親,她會好好照顧他的。”
晴柔張了張嘴,最終什麼也沒說。她信得過未煊,卻信不過舒雅。她無時無刻不在想着破壞他們,讓她逮住了機會,她一定會製造誤會,她已經傷怕了。
但是站在小吉他的立場上,這樣對孩子太殘忍。其實晴柔也很糾結,一方面要放手讓他去,一方面又不希望他去。
回到家,晴柔有些累,卻仍舊沒有忘記給楊若蘭和池未煊燒泡腳水。雖然現在天氣漸漸炎熱,泡腳會讓人汗流浹背,但是泡泡腳可以使血液加快循環,還能去風溼。
池未煊見她往廚房裡走去,他的神經又高度緊張起來,“柔柔,你要做什麼?不是讓你別去廚房跟廁所這些易滑的地方嗎?”
晴柔無語地望着他,“我還沒嬌貴到這種程度,再說我慢慢走,一步步踩穩了,才向前走,不會摔倒的。”
“那也不行,我看見的時候就是不行,你要做什麼,跟我說,我去做。”池未煊堅持。
晴柔無奈,只好告訴他,她準備給他們燒洗腳水。池未煊神情一怔,忽然抱了抱她,“柔柔,我來燒,你也累了,上樓去休息吧。”
“我是想盡一份心,你這樣……”
“你好好兒把兜兜生下來,就是最好的心意了,快上去,再不聽話,我就抱你上去了。”池未煊威脅道。
晴柔沒辦法,只好先回樓上去了。池未煊看見她的背影消失在樓梯口,這才收回視線,走進廚房開始燒洗腳水。
池未煊泡了腳後回到房間,晴柔正拿着一本孕期書籍在看,池未煊合上門,幾步走到她牀邊,他踢了鞋子,迅速爬上牀,“老婆,兜兜睡了嗎?”
晴柔斜了他一眼,然後繼續看孕期書籍,沒想到池未煊居然將她的衣服推到腹部以上,溫暖厚實的大掌輕輕撫摸着她的小腹,“真神奇,這裡居然能孕育一條生命。”
“是啊,我也覺得很神奇。”晴柔一臉的幸福笑意。
池未煊將耳朵貼在她肚子上,柔聲道:“兜兜,我是爸爸,聽見爸爸的聲音了嗎?記住爸爸的聲音哦。”
晴柔看着他像個好奇寶寶一樣,心裡特別滿足。原來孕育愛的人的結晶,是這麼幸福的一件事。
“兜兜,爸爸和媽媽感激你肯來到我們的家,我們會用滿滿的愛來呵護你成長,不過你必須一定要是個小公主哦。”池未煊幼稚地跟兜兜商量性別的事,彷彿商量了,她就真的是小公主。
晴柔無奈輕笑,池未煊有時候真的很幼稚,但是卻也讓她發現了他童真的一面。晴柔正想着,池未煊又道:“你答應是小公主,就踢爸爸一下。”
晴柔剛想說一個半月的胚胎還沒成形,根本不可能踢他。就見池未煊神神叨叨地坐起來,一臉驚喜地看着晴柔,“老婆,兜兜踢我了,她答應我是個小公主了。”
晴柔翻了個白眼,將剛纔看到的段落指給他看,“你看看,你看看,懷孕三個半月到四個月,纔會開始胎動,現在她還是顆小豆芽,不會踢你的。”
池未煊湊過去看了,還是不相信,“書上胡寫的,反正兜兜剛纔踢我了,她就是女孩子。”
“可是我想要兒子……”一個長得像他的兒子,一定會迷倒千萬少女的芳心。
“不行,就要女兒。”
“兒子!”
“女兒!”
“兒子!”
“女兒!”
兩人爭執不下,池未煊突然來了一句,“那雙胞胎好了。”
“……”
翌日天還沒亮,池未煊的手機就響了起來,他迷迷糊糊地拿過牀頭的手機,按了拒接鍵。一會兒,手機再度響起來,他不勝其擾,晴柔已經在旁邊踢他了,讓他趕緊接電話。
池未煊坐起來,爲了怕吵到她休息,他穿上拖鞋走到走廊上,“喂,靖驍,這麼早給我打電話,有事嗎?”
“未煊,我查到一件事,你聽了千萬別吃驚。”
“什麼事?”
“小吉他可能不是你的兒子!”
池未煊耳邊彷彿有驚雷平地炸起,對小吉他的身世,他心中一直存有疑惑。再見到舒雅,他幾次都想要問她,卻又難以啓齒。
如今程靖驍帶來的消息,彷彿將他心裡的疑慮一下子點爆,令他措手不及。
“未煊,未煊,你還在聽嗎?”電話彼端長久的沉默,令程靖驍驀地擔心起來。這樣的打擊換作是誰,都接受不了,更何況這十年來,未煊跟小吉他已經建立了很深厚的父子感情。
之前未煊一直沒有下定決心做DNA親子簽定,從情感的角度出發,他希望這個孩子是他的。但是現在他得到的消息是,小吉他不是未煊的孩子。
池未煊從漫無邊際的虛空中回過神來,他說:“我在。”
“未煊,我知道這件事對你打擊很大,從我打聽到消息,我就在猶豫要不要告訴你。我想,作爲朋友,我不能隱瞞你,所以……”
“我明白,靖驍,謝謝你。關於舒雅這十年的動向,有進展了嗎?”池未煊問道,他不想多談這個問題,即使程靖驍是他的朋友,他也無法將自己最不堪的一面展現在他面前。
小吉他不是她的孩子,他實在難以相信。這十年,小吉他是他的精神支柱,是他活下去的動力,是他千方百計想要找到舒雅的原因。如果到頭來,這個孩子不是他的,他不知道自己會怎樣,至少現在,他就想衝到舒雅面前質問他,小吉他到底是誰的孩子。
“有,你跟伯母離開後,她就失蹤了,聽說,她被喬震威囚禁起來,受盡磨難,這兩年才重見光明。”程靖驍道。
池未煊蹙了蹙眉頭,他沒有跟程靖驍說過舒雅被關起來的事,現在靖驍查出來的,與舒雅跟他說的一模一樣,難道真的是他想多了?“沒有可疑的地方嗎?”
“應該不會,據我手下回報,向他報料的是舒雅的對頭,聽說當年亦是喬震威的情婦之一,應該不會撒謊。”程靖驍說。
池未煊眉頭皺得更緊了,難道真的是他誤會了她?可是如果她真的被人囚禁在地下室裡七八年,並且有那麼血腥恐懼的經過,她根本不敢重回那裡。
而且那晚她在敘述她受過的苦時,她並沒有流露出多麼害怕多麼恐懼那個地方。這裡就有兩個解釋,要麼她根本是在胡編亂造,她根本沒受過那些苦,要麼她心理強大。
無論是哪一種,都絕對讓他頭疼。
更何況現在還多了一條,小吉他有可能不是他的孩子。有可能?他查來查去,最後得到的結果是有可能!!那麼小吉他是否也有可能是他的孩子?
他到底是不是小吉他的親生父親,這個問題大概只有舒雅知道。可是他現在已經不信任她了,因爲他不知道她說的話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那麼要確定他是不是小吉他的親生父親,只有DNA檢測結果才能證實。
“十幾年前那場資金倒騰案,是否有線索了?”資金倒騰是舒雅的父親舒少軍從中牽的線,是他聯繫上軍區的人,拿出部分資金來放貸。這事一直秘密進行,忽然被人揭發,一定有人走漏了風聲。
這個人是誰,只要找到這場事件受益最多的那人,就能順騰摸瓜,查出告密者,那麼當年的事就會水落石出。
這些年,他一直在分析當年的事件,再結合媽媽給的資料,受益者最多的是喬震威,他得到了整個楊家。但是當年牽涉這起案子的高官,並且與媽媽關係密切的高官幾乎全都落馬,唯一一個異軍突起的,卻是舒少軍的小舅子樑慶國,他從一個小混混,混到了現在的職位。
舒少軍與媽媽的淵源頗深,媽媽出事後,他也中了風,這件事他沒有得到任何好處,他應該不是告密者。
“還沒有線索。十多年前的舊案,許多人都找不到了,找到的那幾個,都沉默是金,或者打馬虎眼。根本就打探不出什麼來。”程靖驍懊惱道,“我昨天去拜訪了十幾年前主審這件案子的法官,我想看看當年調查的資料,那位法官大人告訴我,十幾年前一場大火,將調查資料全都燒燬了。”
池未煊沉吟了一下,“靖驍,你派人繼續調查,法院沒有資料,警局應該還留有案底,當初是江南分局調查的,你找一位姓白的警官,他會幫助你。”
“我知道了,未煊,小吉他恢復得如何?你什麼時候回國?喬震威最近動作頻頻,恐怕是要趁你不在興風作浪了。”程靖驍問道。
池未煊神色凝重道:“等這邊的事情處理好了,我就回去。海城你有跟遠兮坐鎮,我很放心。”
“這確實是歷練遠兮的好機會。”程靖驍笑道。
兩人又聊了幾句,池未煊掛了電話,他靠在牆邊,久久沒有動一下。程靖驍查到的消息讓他心煩意亂起來,如果小吉他不是他的孩子,那麼他還能相信舒雅幾分?
………………
晴柔起來時,已經是英國時間九點半,她坐起來,揉了揉迷濛的眼睛,她轉頭一看,就看到站在落地窗前那道與世隔絕一般的背影,落寞,孤絕。
晴柔不是第一次看見池未煊這樣的背影,她下牀穿上拖鞋,輕手輕腳走到他身後,他都沒有發現她醒來。她突然從他身後環住他的腰,將臉貼在他寬厚的肩膀上,帶着朦朧的晨腔撒嬌道:“老公,你在想什麼這麼入神?我醒了你都沒發現。”
池未煊回過神來,他伸手覆在她環在他腹部的手上,“沒想什麼,我們下樓吃飯吧,媽媽已經去醫院照顧小吉他了。”
提起小吉他,他心中的煩亂更重。
他突然不知道該怎麼做了?做DNA親子鑑定的話,如果小吉他是他的兒子,他會愧疚一輩子。不做DNA親子鑑定,他實在難以相信舒雅的一面之詞。
從昨晚到今天早上,他都在糾結這個問題,到底要不要做親子鑑定。
“哦,等會兒吃完飯,你也去醫院看看小吉他吧,他到底是你的兒子,還受了重傷,別在這個時候讓他感覺到被拋棄了,否則會影響他的成長。”晴柔從一開始就知道她一旦跟池未煊結婚,小吉他就是她擺脫不了的責任,與其現在糾結,不如接受。
“好。”池未煊這次沒有要求晴柔跟他一起去,有些難堪,即使在最愛的人面前,他亦不想暴露出來。
晴柔怔了一下,隨即釋懷。他爲她做得已經夠多了,她不能再要求他變成一個絕情絕義的人,如果他真的變成了那樣一個人,那就不她愛的那個人了。
吃過早飯,池未煊叮囑晴柔要注意安全,如果實在無聊,就叫申世媛來陪陪她。晴柔笑着讓他別瞎操心,然後親自送他出門。
等他的車遠去了,她臉上的笑也落寞下來,他有心事。昨晚後半夜,她睡得雖沉,但是也感覺到他躺在她身邊一直翻來覆去的,他只要有心事,就會這樣子。
可是他卻不願意告訴她,到底是什麼事困擾着他呢?小吉他還是舒雅?或者是這兩個人同時困擾着他?
晴柔搖了搖頭,她轉身進了屋。
池未煊的車開進醫院,他乘電梯上樓,走到病房外,他的步履是沉重的,沒有像往常那樣急切地走進去。他在門口徘徊了許久,都沒有下定決心,他突然不知道該如何面對小吉他,他更怕自己會控制不住質問舒雅,小吉他到底是誰的孩子。
此時此刻,對於那個未知的結果,他居然會感到害怕,害怕小吉他不是他的孩子。十年,他看着小吉他從一個嗷嗷待哺的嬰兒,長成現在的大男孩,他一直很懂事很討人喜歡,很少讓他操心。
昨晚有那麼一刻,他還自私的想,如果小吉他不是他的孩子,他跟舒雅之間就再沒牽扯,他不用在兩個女人間左右爲難。他甚至希望老天幫他解決這個難題,隨後,他又痛恨自己這樣的想法。
無論如何,小吉他是他一手帶大的孩子,就算他們不是親父子,也勝似親父子了。他怎麼能有這樣自私的想法,孩子是無辜的。
就在池未煊在病房門口徘徊不前時,房門突然被人從里拉開,舒雅站在門邊,看着池未煊欲進不進的樣子,她臉上立即堆滿了開心的笑,“未煊,你來了,快進來吧,小吉他一早就醒了,他吵着要見爸爸呢。”
舒雅伸手去拉他,池未煊躲開了,舒雅臉上的表情一僵,隨即尷尬道:“進來吧。”
池未煊側身走進去,小吉他已經清醒了,看見他就開心的喊:“爹地,我好想你!”
如果是以前,池未煊一定會走過去抱抱他,然後親親他的額頭,告訴他他也想他。可是今天他心裡擱着事,他的反應有些冷淡,“哦,身體怎麼樣了?”
小吉他伸在半空中的手落寞地垂了下去,臉上的笑也漸漸消失,他低聲道:“爹地,對不起,我不該跟同學搶那一球,我又闖禍了。”
舒雅看見兒子這麼委屈的樣子,心尖都在疼,她幾步走過去,“小吉他,不是你的錯,別難過了,媽媽在這裡陪着你。”
“我沒有媽媽,我只有爹地跟奶奶,你走開,我不認識你。”小吉他十分抗拒舒雅,他早上醒來,差點被舒雅那破鑼聲給嚇得暈過去,這世上怎麼有那麼難聽的聲音?他甚至以爲他已經來到鬼故事裡的地獄裡了。
舒雅臉上浮現一抹受傷的神色,她手足無措看着小吉他,又看了看楊若蘭和池未煊,誰都沒有替她說一句,她的心更沉了,“小吉他,我真的是你的媽媽。”
“我沒有媽媽,我沒有媽媽!”小吉他尖叫道,他連碰都不讓舒雅碰一下,舒雅心裡難過得要命,眼淚涌了出來,她歉疚道:“對不起,小吉他,媽媽沒能陪你長大,但是媽媽真的有不得已的苦衷。”
“你走開,走開!”即使是情緒激動,小吉他也沒有說滾開之類的話,他十分有教養。
即使只是這樣的話,也讓舒雅傷心死了,十年,她得到了什麼,她的男人變成了別人的老公,她的兒子不肯認她,她怎麼能甘心放手?
“未煊,你……”舒雅向池未煊求救,卻見池未煊探究的目光正在她跟小吉他身上來回轉動,她心一凜,心虛的垂下頭。
舒雅這一表現出心虛,池未煊心裡懸而未決的問題,立即就有了突破口。他走過去,安撫了小吉他幾句,小吉他的情緒才漸漸平靜下來。
楊若蘭是最瞭解兒子與小吉他相處的情形的,她見他態度始終冷冷淡淡的,她心裡起疑。未煊平常工作雖忙,但是與小吉他待在一起時,絕對是個稱職的爸爸,他很少用這樣疏離的態度對待小吉他,應該是基本沒有。
到底出了什麼事?她怎麼感覺到一股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氣息?
“爹地,您真的不怪我?”小吉他很怕這樣的池未煊,他擡起頭怯怯地看着他。
“小傻瓜,爹地怎麼會怪你呢?安心養傷。”池未煊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頭,無論如何,這個孩子都是他親手帶大的,他做不到狠決的對待他。
小吉他高興起來,但是看到站在一旁的舒雅時,他的小臉沉了下來,他悄悄問池未煊,“爹地,她是我媽媽嗎?”
池未煊瞟了舒雅一眼,他點了點頭,小吉他小臉垮了下來,“她是我媽媽,那新媽咪怎麼辦?”小吉他知道池未煊娶了晴柔的事,他心裡有種先入爲主的觀念,就像小雞看到第一個會動的生物,就會認定那是它媽媽一樣,更何況眼前這個女人長得很像新媽咪。
他醒來時以爲是新媽咪在照顧他,直到她說話,他被她的嗓音給嚇得差點暈過去,才區分出兩人的不同來。
而且她一直怪怪的看着他,讓他害怕。
舒雅聽到小吉他說“新媽咪”三個字,她立即猜到他嘴裡的新媽咪是誰,她氣憤不已。卻又擔心池未煊看出來,她臉上什麼表情都沒有。
“新媽咪也是你的媽咪啊,你有兩個媽媽疼你,不好嗎?”楊若蘭道。
“我不要她,我要新媽咪。”小吉他嫌棄地看了舒雅一眼,“新媽咪給我講故事,她聲音好好聽。”
楊若蘭與池未煊面面相覷,兩人同時看向舒雅,舒雅掩着臉哭着跑出去了。楊若蘭嘆了一聲,“未煊,你跟着去看看她,小吉他童言無忌,讓她別放在心上。”
池未煊站在原地沒動,楊若蘭見他不動,知道他在顧忌什麼,她嘆了一聲,跟着追出去。病房裡只剩池未煊與小吉他兩個人,他坐在椅子上,看着小吉他的五官輪廓。
小吉他五官長得更像舒雅,除了那雙濃眉,他臉上找不到與他想象之處。他曾經也懷疑過,也動過要做DNA親子鑑定的念頭,但是最後都因爲舒雅而打消了。
這個孩子經過多番周折,才送到他手裡,如果舒雅能夠養他,她是絕不會將孩子送走的。他居然還懷疑小吉他不是他的孩子,那對舒雅太不公平了。
而現在,程靖驍調查出來的結果,卻讓他的心掀起了驚濤駭浪,他越看小吉他,越覺得小吉他沒一個地方長得像他,他真的不是他的孩子嗎?
池未煊糾結了,他情感上接受不了這個事實,理智上又讓他一定要搞清楚小吉他到底是不是他的孩子。如果小吉他不是他的孩子,他至少證明了一點,舒雅的話不可信。但是如果小吉他是他的孩子,他對小吉他對舒雅的愧疚感將會加深,到時事情會演變成什麼樣子,他無法預料。
小吉他玩累了,早已經睡着了,池未煊看着他天真的睡顏,他根本就下不了手去拔他頭髮。做還是不做?爲什麼竟這麼難以選擇?
最後,他的理智戰勝了情感,他俯下身去,理了一根黑髮出來,正欲拔掉,身後突然傳來舒雅因緊張而格外尖銳的聲音:“未煊,你在幹什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