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裡就開了牀頭小燈,光線不明顯得分外曖昧。
季菡也看不清楚他的表情,只隱約感覺他是笑了一下,然後微帶玩笑的語氣,聲音低低地回答:“不是你在電話裡叫我來的嗎?安平酒店,你也不說房間號,我只好去拿了酒店的備用房卡來開門。”
“你……”
季菡又羞又惱,越發後悔剛纔給這個人打電話過去,明明晚上他找來的時候自己都還佔盡了上風,結束的瀟瀟灑灑的,轉眼兩人又是這樣的關係。
可是那又能怎麼辦呢。
季菡完全不能否認,蘇沛白在她心底就是佔了一個非常重要的位置,是她的大山和基石,不管兩人的關係糟糕差勁到什麼地步,但是她一有問題和困難的時候,首先想到的,還是他蘇沛白啊……
“好了,好了。”蘇沛白語調緩緩,像哄小孩子一樣的語氣。
其實剛纔聽到季菡的電話他都大概有猜到原委,一路高速開車過來的時候讓人去調了監控資料出來,連同那個司機的信息。
這個司機倒是案底身家清白,但是任何事情都沒有絕對。
他一邊慶幸着季菡及時撤離逃脫出來,同時也怨着她寧願選擇跟冒險打車,都不寧願接受自己對她的好。
心裡有些無力酸澀,要是以前的蘇沛白老早就爆炸開來,可是現在的他學乖了。
他也不跟季菡說他知道原因內裡,將計就計地順着她的話直接來她的房間。
季菡也沒有想要解釋的意思。
任由着蘇沛白抱了一會,她平復好情緒退出幾步來打開燈。
這家酒店只能說是中等檔次,酒店客房設施合格水準,暖色燈光明亮卻不華麗。
看看時間,季菡開門見山地問他:“你已經睡覺了嗎?”
不太明白她這樣問的意思,蘇沛白微微狐疑地點頭。
“開車來的?”季菡又問。
依舊點頭。
“好吧,那你現在就在這個房間睡,把車鑰匙給我,我有急用。”其實季菡從小被人呵護寵到大,她的性格真的算是有些驕縱的那種。
本來自己跟蘇沛白的關係就有些不明不白,也說不好是誰欠誰的,她也沒有那個力氣和心情跟他客氣,直接伸手去要車鑰匙。
蘇沛白微微皺眉,沒有答應也沒有拒絕,他嘴角似乎有一抹淡淡的笑容,像是寵溺又像是無奈。
時間緊急,季菡有些惱了,張口說一句:“算我租的,租金照付給你。”
見蘇沛白依舊沒有動作,季菡乾脆伸手直接去他身上摸。
這個人做事一板一眼像教科書,他的錢包放在左邊褲袋,鑰匙在右邊。
今天的他穿了條藏藍色的休閒褲,季菡伸出左手去摸他右邊口袋,指尖剛觸摸到汽車鑰匙,還沒來得及拿出來,蘇沛白悶哼一聲死死地拽着她的手。
初春的天氣裡,蘇沛白就穿了這一條單薄的休閒褲。
季菡的手指靈巧觸摸,像一股電流一樣。
“季菡,這是你自找的。”
他幾乎是咬牙切齒地說了這樣幾個字,然後將季菡往懷裡一拽,接着壓着她滾到牀上去。
房間窗戶沒有關嚴,風吹進來,窗簾翻飛。
季菡用力地掙扎幾下,結果對身上的人一點影響都沒有。
她用力地搖頭掙扎,蘇沛白都不放。
季菡的雙眼睜圓了狠狠瞪着面前的人,他半閉着眼睛,長長濃密的睫毛微微顫抖,像是興奮又像是膽怯。
這個人啊……
直到胸腔裡的氧氣快要被吸乾,季菡才一個機靈反應過來。
“不行,不可以!”
她一把將身上的人推開,然後堅定地大吼出聲來。
“不行?”
因爲剛纔季菡的許可,蘇沛白沒有任何防備地被退出老遠的距離,他有些不敢相信地反問了一句。
快速地從牀上站起來,現在這樣的時間地點季菡也沒辦法跟他解釋很多,她低頭理理自己凌亂的衣服,還好剛纔最後的時刻她還是將蘇沛白的鑰匙拿出來了。
“我是真的有事,工廠現在有些問題,吳叔在等着我。”她簡單跟他解釋了一句,然後就拿着手機下樓去。
蘇沛白滿臉不爽的表情,出門的時候一腳狠狠踢在酒店的門上,接着默默地跟在她後面。
兩人從酒店下來去停車場,蘇大總裁想要當跟班季菡自然是趕不走的,直接把鑰匙還給他讓他去開車,季菡說了一句去中心醫院就自覺地去副駕駛。
一路無話。
車速很快,車窗也沒有關,深夜的冷風呼呼地吹進來,直到快到目的地了蘇沛白的表情才稍稍好了一點。
他語調沉沉地問:“出了什麼事情?”
“……”
季菡猶豫一下沒有回答。
一是這是季氏自家工廠的事情,她不願意跟蘇沛白再次扯上關係,二是這件事情對工廠存亡有至關重要的意義,蘇沛白說不好是敵是友,萬一他用這點要挾自己,那事情就更不好做了。
看出她心底的猶豫,蘇沛白沒好氣地冷笑了一聲。
她那樣子似乎是在嫌棄?
全世界不知道有多少企業排着隊等他指點駕到,她這個入不敷出的小工廠還敢嫌棄他?
蘇沛白心裡憤怒窩火得要命,車瞬間提速,一路闖了好幾個紅燈。
到了醫院,季菡也不等車停好便火急火燎地開門下車跑進急診科。
蘇沛白的臉又黑了幾度。
大概他這一生受的氣全部都來自於季菡這一個人,他停好車臉色沉沉上去急診的時候,正好聽見季菡在走廊跟季念打電話。
“中心醫院……沒事,你慢點開車過來……”
“醫生說是先天性心臟病,因爲長時間的勞作突然發病。”
“貨期是趕不上了,明天我努力聯繫客人試試……沒事,你不用管……”
“好,我等你。”
蘇沛白站在角落聽了一會,整個人像在冰雪地裡走了幾百裡一樣。
大概季菡這一生都不可能跟自己這麼溫溫軟軟地說話,更不會一而再再而三地關心自己。
夜很深,蘇沛白也有些累了,他在醫院冰冷的牆壁上沉默地靠了一會。
他轉頭去看醫院過道里那個背影,突然像看見另外一個陌生的她。
獨立的,倔強又隱忍的。
原來季菡不是沒心沒肺,她也這麼努力這麼用心地,不管是對季家的人,還是爲那個小破工廠,她是真的很努力地想要做好想要維護。
有些心疼,還有些心酸,他嘆了口氣走出來。
那邊的季菡剛好轉過頭來,看見蘇沛白她臉上的表情倒也沒什麼意外,手掌在牆壁上蹭了一下然後朝他走過來。
“辛苦了,謝謝你。”
季菡努力地對着他扯出個笑來,簡單說一句。
蘇沛白嘴角動了動,伸手將她拉到自己身邊坐下來。
他的拇指輕輕摩挲在季菡的手背,語氣平平問了句:“你想怎麼辦?”
“嗯?”因爲不知道蘇沛白有聽見自己的電話,季菡疑惑地嗯了一聲。
惜字如金的蘇總裁也懶得跟她多說,微微沉吟一陣語調低沉地道:“一,先安排給現在的工人籤正式合同,二,安撫受傷工人的同伴家人,三,盡力治療全部自費不要報保險。”
季菡畢竟沒有過實際的應對經驗,腦子裡迷迷糊糊只有一個大致的方向,經蘇沛白這麼一條一條地列出來,她的思緒瞬間清明許多。
最主要他是一種依靠和底氣,似乎只要有他在,再困難複雜的事情也變得可以操作解決了。
蘇沛白麪色不變,繼續道:“貨期方面,當初的交易合同在,這個是非常嚴謹沒有半點爭論的地方,但對方也是人爲在操控,只要爭取到他那邊的同意,違約什麼的情況也就不存在了……”
說着說着就想到剛纔季菡的電話,她似乎也在說努力地聯繫客人試試,其實爭取得到客人的諒解這是人人都懂得的道理,只是困難就在“爭取”這兩個字上。
要怎麼做,人家纔會網開一面同意。
吳叔到醫院來忙活了一晚上,季菡剛纔到這裡就打發他回去安撫其他人,並且清點完成的訂單數量。
現在長長的醫院走廊只剩她和蘇沛白兩個人。
蘇沛白很難得會這麼平靜緩和地說這麼多話,他的手心乾燥冷熱恰好,覆蓋在她的手背上。
現在他似乎是在幫自己想辦法解決共同面對,而不是像之前那樣以帝皇高高在上的姿態頤氣指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