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流!
消息恰如一道寒流一般,在京中漫延着,從近傍晚時分,先是一些目睹襲擊事件的人口口相傳的傳播着消息。
總理遇刺!
什麼,又一次?
幾乎所有人的第一反應都是如此,這是第三次了,第一次是在連雲港,第二次是在上海,而現在,又是在京城。
難道,是……
人們相傳的同時,又本能的想到幕後的指使者,是他!
是袁世凱!
聯繫到府院雙方和睦的表相下的暗潮涌動,似乎,真的有可能,但真的會是袁世凱嗎?
不對,不可能是袁世凱,袁世凱不會傻到在京城,在他的地盤上動手。
“不是我乾的!”
袁世凱的第一反應卻是大聲辯白,可在居仁堂內,除去雷震春,這位軍政執法處處長之外卻沒有誰能聽到他的辯白。
“怎麼樣?致遠,致遠現在情況如何?”
“回大總統,除去幾名警衛受傷外,總理到是未受傷,不過,事後他的行程並沒有改變,現在已經乘車前往天津了參加京津公路的完工典禮!”
對於大總統先前的那番辯白,雷振春卻是不以爲意,但凡是個人都能猜出,不是大總統乾的,但是但凡是個人都會朝那猜,這李致遠啊……當真是……
“前往天津、完工典禮……”
袁世凱在脣邊喃語着,最後卻是有些無力說道。
“快,立即備車,我們也要去天津,去參加這個完工典禮!”
一直以來,因爲懼怕遭到刺殺,而深居中南海的袁世凱,知道這一次,無論如何。他都必須要出去,必須要去見李子誠,無論如何,他都必須要用自己的行動。去證明他的清白。
“大總統,現在……”
雷振春不由一愣,卻是沒想到大總統竟然會想出這麼一個主意來,現在大總統去天津幹什麼?去證明清白嗎?
可……
“大總統,咱們……”
可話未說完,雷振春就看到大總統的臉上盡是不滿,顯然大總統已經打定主意了。
“該死的傢伙。”
心想着李致遠遇刺一事,想着他不僅活了下來,而且大總統甚至還有可能……
“他真他孃的走大運啦!”
走大運!
當雷振春的腦海中如此以爲的時候,在內城一個不甚起眼的建築內,財政部特勤局的會議室內,這會卻是在召開一場緊急會議,聽完下屬的報告之後,李四勤冷眼看着衆人。隨後說道。
“好了,現在你們誰能告訴我,是誰。策劃了這件事!”
口氣和緩,一如往常的口氣,但這會任由都能聽到李四勤的態度卻是極爲冷淡。
“局座,”
情報科的方天揚則連忙解釋道,
“在過去的一段時間,情報科一直關注着制憲代表的安全,而且……”
“不,我的方科長,你必須要知道,這是你的失職!不!是瀆職!”
一聲厲色的指責之後。整個會議室內立即陷於一片沉默,空氣隨之緊張了起來。或許外人並不知道,總理對局長意味着什麼,但是他們卻非常清楚,局長從來都是把自己視爲李家的人,現在他的主子遇襲。結果作爲情報總管的他竟然沒有收到任何情報,這怎麼可能不讓他憤怒?在收到情報之後,他們已經做好了被批的準備,只不過沒有想到的是,局長的話會如此之重。
“我彷彿記得你以前說過,方科長,”
李四勤繼續冷冷地說道,
“你告訴過我,在京城,在天津,即便是有一隻蒼蠅飛過來,也會和你打一聲報告,哼哼……”
此時,他的冷笑聲在在鴉雀無聲的會議室裡聽起來更覺得刺耳,隨着局長的笑聲,所有人都把的目光都從方天揚的臉上移到會議桌上。
而此時方天揚的臉色灰白,他在把文件收拾進卷夾時雙手微微發抖着,他不知道應該如何解釋。
“那……你現在告訴我,是那隻蒼蠅幹了這件事!”
李四勤依然不依不饒的問道。
方天揚則一聲不吭坐在那,但是灰白的臉色以及額上的汗水,卻暴露了一切。
終於,在片刻的沉默之後,方天揚慢慢地站起身來,全場的目光都轉移到他身上。
“局座,我遺憾地向您稟告,這——這是我的失職,正是我的失職,導致了這一事件的發生……請,請原諒我。”
說罷,他便朝着李四勤一鞠躬,隨後便離開會場,這時會議室內的氛圍更冷了,
失魂落魄的離開會議室後,對於周圍的同僚們投來目光,無論是同情也好,疑惑也罷,方天揚都沒有看在眼裡,終於,走過一條長走廊後,在情報科的辦公區內,他看到副科長王木。
“科長……”
慘淡的笑了笑,方天揚拍拍了他的肩膀,然後說道。
“我的保險櫃密碼是3、26、17,好了,以後看你們的了……”
說罷他便走進了辦公室,完全理會王木異樣的眼神,進入辦公室後,他便拿起筆,先寫了一封短信,隨後又寫了一封。
“局座,對此次失誤,職負有不可推卸之責任,如總理髮生意外,實在是……幸得天佑,然,職失責之罪豈能掩之……”
寫完這封信後,方天揚打開辦公桌的抽屜,一隻黑色的三式警用手槍赫然置於其中,取出手槍,他的臉上浮現出些許慘笑,特勤局絕不能接受任何失職。
“唉……”
長嘆一聲,將槍上膛,打開保險後,他便將槍抵着太陽穴,隨之扣動了扳機。
“……就目前……”
砰……隔着房門,隱約聽到一聲並不算響的槍聲,聽着槍聲所有人都是一愣,包括李四勤在內亦是如此,而正在彙報的王木。更是在聽到槍響時,渾身一顫,他隱約猜出科長做了他認爲正確的事情。
分鐘後,一個秘書走了進來。
“局座。情報科的方科長在辦公室自殺了!”
自殺了!
一封帶血的遺書被放到了會議桌上,但是李四勤卻是看都沒看一眼,而會議會內的人都目不斜視,默不作聲的坐在那裡。
“死,”
直到此時,李四勤的聲音方纔變得稍顯安詳一些。
“死可以解決問題嗎?如果總理髮生意外,我們所有人。都是百死難贖!王木,現在由你接任情報科科長!”
“是!局座!”
沒有任何遲疑,王木繼續彙報着,提到了目前他所掌握的各種情報。
“就目前來看,我們有理由懷疑,所謂的刺殺制憲代表一事,應該是革命黨發出的假情報,他們的目的在於干擾我們的情報工作。從而爲行刺總理創造機會!”
最後,王木又補充道。
“根據目標前所掌握的情報來看,其在刺殺中採用了衝鋒槍。而衝鋒槍是軍方嚴格管制武器,所以不排除行刺者具有軍方背景,否則,他們很難得到這類武器,而在黑市上,亦從未發生過沖鋒槍流失事件,局座,因此,我的建議是,應該從武器着手。”
“在武器的方面。”
點點頭,接過王木的話,李四勤說到,
“我們會和軍政執法處進行勾通,以確定對方的武器來源,現在最要緊的事情。就是必須要避免同類事件的再次發生。現在京中關於這件事的消息,已經傳遍了,各家報社很快就會報道這一事件,所以,我們要做好同報界的勾通,同時,京津兩地警察局和中央警察總局以及內務隊員也將全體出動,他們將在街頭無一例外地檢查所有可疑者。”
在他說話時時,王木和與其與會者一樣,忙着記下要點。
而李四勤則繼續說下去。
“對於警察,我並不怎麼相信,所以,爲了儘快破獲這一案件,我要求行動科,”
將視線轉身行動科的負責人。
“把已經掌握的革命黨的,還有地方上那些人的據點逐個檢查一遍。清楚了嗎?”
行動科的負責人使勁地點頭。
“行動科要一律停止手頭的工作,全部投入這項緝兇行動。”
“至於迎賓館那邊,我需要一份總理的活動日程表,詳細開列總理從現在起打算進行的每一項活動,爲了保護他而採取的特別措施甚至不必告訴他。我們這次是爲他着想,即使惹得他發脾氣也在所不惜。當然,我要求總理警衛隊空前加強對總理的保護。”
在下達這個命令之後,他又把視線轉向王木。
“王科長,”
他的眼光停在王木的身上,
“情報科在會黨之中有大批眼線。我要求全體動員,全力搜索任何可能的情報,我要在短期內完成這一案件的偵破!”
不容易質疑的話語一再的從李四勤的口中吐出,衆人只是作着記錄,特勤局從來不能容忍任何失誤,過去是,現在也是,已經有人會自己的失職付出了代價。
“我還遺漏了什麼嗎?”
看着衆人,李四勤問道。
王木飛快地掃了紀捷繁,那位行動科長一眼,然後他乾咳了一聲。
“還有青幫呢!”
青幫是中國歷史最悠久的黑社會會黨之一,也曾是革命黨的大本營,不過雖是如此,青幫在上海、天津等地,依然存在相當大的勢力,他們的會徒分散於天津以及沿運河一帶各個城市之中,又分佈於各行各業,可以說,他們對社會的滲透遠遠超過特勤局。
“你認爲他們能幫忙?”
反問一聲,李四勤看着王木問道。
“就現在看來,策劃這一事件的人的確詭計多端,否則,我們也不會沒有得到任何情報!”
在“讚揚”對方之後,王木又強調道。
“就現在看來,即便是我們出動所有人,恐怕也很難在短期內抓住幕後兇手,那我認爲惟有青幫纔有可能幫助我們找到他。”
“他們在京津有多少人?”
微皺眉頭,李四勤開口問道,對於青幫他並沒有什麼好感。在他看來,那引起黑社會是根本就是社會的毒瘤,是應該切除的,不過他們對社會的滲透卻是特勤局無法與其相比的。
“大約八萬來人。分散在警局、海關、保安部隊甚至還有遠征軍,當然最多的還是會黨自身。而且他們是有組織的,層級分明的。”
“那麼就用他們吧。”
李四勤點點頭,沒有否決王木的建議,隨後他又問道。
“還有什麼建議嗎?”
參加會議的人倒是不再有其他建議了。
“好,就這麼辦吧。眼下我唯一的要求就是,名字、容貌特徵、照片。從現在起。我再給這個兇手一百個小時的自由。”
一句話,所有人都知道,這那裡是給兇手一百個小時,分明就是隻給他們一百個小時破獲這一案件,對於這個時間要求,會議室裡的人都有點吃驚,但雖是吃驚,他們也只能接受。
“好了。去做好你們的工作吧!”
坐在會議桌周圍的人不約而同地站起身,齊聲說道。
“是,”
在下屬們即將離開會議室時。他又補充一句說:
“通知蘇天揚的家人,告訴他們……他是一個敢於擔當的特工!”
“袁世凱要來天津!”
在飯店的房間內,聽着劉 的報告,李子誠的脣角微微一揚,如果說在遇襲早期,他的心中更多的是憤怒的話,那麼現在,準確的來說,是在到天津的路上,他的腦海中所思索的則是如何利用這件事獲取利益的最大化。這纔是最重要的事情。
任何一個事物,都有正反兩面,即有好的一面,也有壞的一面,對於壞的一面當然要儘量弱化,而對於利的一而。則要儘可能利用,就像現在這樣,上一次,爲了順利進京任職,自己甚至不惜策劃對自己的刺殺,結果自己獲益良多,而現在這一次沒有預警的襲擊,同樣也可以讓自己從中獲益,畢竟……
想着國人對袁世凱的諸多誤解,李子誠的脣角微微一揚,他們的誤解正好導致了袁世凱爲了避嫌,從而答應自己的一些條件,無論是否心甘情願,最終,他都會作出適當的讓步,就像現在,差不多一年未出中南海的袁世凱,爲了能自證清白,不惜“冒險”離開中南海,乘列車來天津一樣,他急了,因爲這件事發生在他的地盤上。
當年,袁世凱之所以堅持定都北京,一方面固然是因爲北京是他的大本營,而另一方面,則是擔心去南京就任大總統,擔心能在革命黨的大本營被刺殺,而現在,自己卻在他的大本營遇襲,這絕不同上一次在上海的“刺案”,上一次發生的革命黨的大本營,幾經“偵破”後,正如最初的計劃那樣,把罪名安插到了革命黨的頭上,那麼這一次呢?
這一次,如果稍加利用的話,那麼……
當這個念頭在心下產生之後,立即就變得一發不可收拾起來,現在,不僅袁世凱擔心民衆會指責他,甚至就是地方上的那些將軍們,同樣擔心會引火燒身,無論是他們是否願意,爲了避嫌,他們絕不計再敢尋找什麼理由參加制憲會議,當然,這需要自己首先表明態度,那就是把這場襲擊和制憲會議聯繫起來。
襲擊、制憲會議,如果兩者加以聯繫的話,至少原本有意拒絕派出制憲代表的西南三省,這次恐怕縱是百般不願,也只能派出制憲代表,以其行證其身,從而避免被有心人指責其“爲阻撓制憲,斷然行以陰謀”……想着,李子誠的脣角閃過笑意,看到似乎有些不解的劉 ,李子誠笑着說道。
“ ,立即打電話給阿四,請他來天津,立即趕過來!”
這時李子誠方纔想起來,如果阿四沒有得到自己的指示,恐怕他現在已經開始全力破獲此案了,看樣子,這個案子最好拖下去,最好,像民初時的很多案件一樣,永遠的石沉大海,只有如此,才能收到最好的效果。
“總理,如果沒錯的話,李局長已經在門外等着了!”
看了一下時間,劉 連忙說道,在幾個小時前,李四勤就打來電話說他已經朝天津趕來,現在應該已經到了。
“哦,太好了,請他進來,立刻!”
進入套房的客廳,看着安然無恙的少爺,李四勤只覺眼眶一熱,不待他想說什麼,看着雙眼微紅的阿四,李子誠便走過去拍着他的肩膀說道。
“好了,阿四,都是局長了,怎麼還會眼紅啊,你看我,可是好好的!”
說着,李子誠甚至還特意張開雙臂以讓阿四看個清楚。
“少爺,你,你說……”
你這是遭的什麼罪啊!壓在心裡的話,他終於還是沒能說出來,他只是垂着頭,鞠躬說道。
“少爺,阿四無能,讓您受驚了!”
“受驚?”
儘管對這兩字較爲敏感,甚至牴觸,但李子誠還是笑了出來,然後看着阿四說道。
“阿四,照我說,有人想殺我是正常的,而且還是一件好事,至少,現在這件事,就是一件好事,不僅是件好事,而且還是一件天大的大好事!說真的,如果查到是誰,咱們應該發一個一噸重的大獎章給他!”
啊!
驚訝的看着總理,有一瞬間,阿四幾乎都以爲少爺是不是驚嚇過受,所以纔會說這番糊塗話,而這時,他又聽少爺說道。
“關於這個案子,要查,但是,你要記住,拖下去!”(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