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入職沒幾天,就有了與廠長的第一次交鋒。
那是一個嚴寒的冬天,我坐在那個破舊的值班室裡,拿着一本書隨意翻閱。一個穿着破破爛爛的棉衣,戴着一副眼鏡的人拉開值班室的玻璃門,走了進來。我用眼角瞥了他一眼,沒有跟他說話。
“喂,喂。你幹嘛呢?這裡的東西沒有經過允許,請你不要隨便亂動!”我以一個值班人員的身份對他說。
他進來後直接打開操作檯的櫃子門,不知道在裡面看什麼,也事先沒有打個招呼。
他擡起頭,滿臉通紅,用懷疑的眼神盯着我看。
“咋了?你看我幹嗎?沒有經過值班人員允許,你怎麼隨便亂動我們的東西呢?”雖然他的眼神裡有一些我沒有看明白的東西,但是我還是毫不客氣的再次數落了他。
這時,我的師傅慌慌忙忙的跑了進來。師傅先是望了一眼我跟前的這個中年男人,然後對我說:“小劉,這是咱們的廠長。”
廠長得意的對着我暗笑,一言不發,似乎是用沉默告訴我,你小子惹大禍了。
“廠長,對不起,不知道是您!”我滿懷歉意的說。
“看書着呢?”他沒有看我,繼續盯着櫃子下面問道。
“是,無聊,給自己找點事幹!”我謹慎的回答。
他還是沒有正眼看我,好像很無意的說道:“看書總比玩手機的好!”
這個廠長在廠裡威力很大,廠裡的老師傅都是聞風喪膽,我是新來的,還沒有見識過他的威力。直到有一天,我親眼看着他數落了我的師傅。
師傅是一個性格軟弱,但是責任心極強的人,不知道是經歷了什麼,他有時候一驚一乍的,好像是受了什麼刺激一般。
“廠長來了!”師傅緊張的對我們說。
我們都規矩的站在操控臺前面,唯獨那個師姐很淡定的坐在凳子上看着一本很厚的小說,我瞬間很佩服她的魄力,她滿不在意的對我們說:“你們怕什麼,我看小說有啥錯,他能幹個啥!”
師姐話音未落,廠長就推門走了進來。他環視了一下我們,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他突然高聲罵道:“把這幫死狗打出去曬曬!”聲音尖銳而富有穿透力,值班室裡的氣氛瞬間緊張了起來。剛纔淡定的師姐立馬放下小說溜了出去,我也看形勢不對就提着帽子跟着師姐走了出去。
我要走出值班室的時候,看見師傅的臉上已經沒有了一點血色,他眼睛裡幾乎嚇出了淚水。
師姐和我巡查了一遍設備後再次回到值班室,廠長喋喋不休的數落還沒有結束,我們進去後似乎威力又加強了一些。
“小楊,你也太過分了吧!上班期間公然拿着小說看,誰給你說的上班可以看小說!”廠長對師姐說道。
師姐回道:“上次我在手機上看小說,你說不行,這次我買了本裝訂本,你又說不行!”師姐的這氣場我還是挺佩服的,至少能與廠長有點對話。
廠長再次提高嗓門,對師姐大罵道:“我給你說,你的這兩種行爲沒一個對的,明白不?以後上班把設備說明書多看看!知道不?”
師姐敗了,她再沒有爭辯,低着頭。緊接着廠長再次進行全場轟炸了一番。
我們一個班的人被劈頭蓋臉的訓了一頓後,廠長轉身離開了。我們正在討論剛纔的險情,大概過了半個小時後,廠長再次推門走了進來,我們又緊張了起來。
“你們看看這窗臺上的腳印,就不知道把那擦一下嗎?這是豬窩嗎?我本來已經回到辦公室了,猛的想起這個事。”廠長厲聲大罵,師傅慌慌張張的趕緊去找抹布。
讓我沒想到的是,廠長的威力對我而言這只是一個開始。
過了一段時間,廠長再次來到了我們那兒。
“小楊,把配電室的鑰匙拿上跟我走。”我拿着鑰匙跟着廠長來到了配電室,他帶我來到了一個櫃子前面。
“小楊,你把這個櫃子門打開!”廠長指揮道。
我慌亂的拿着鑰匙準備想辦法把櫃子門打開,這是上班以來第一次開這種櫃子,一點把握都沒有,但是既然是門,它的開法一定不會太難,但是讓我意外的是,半天我又沒能打開。
廠長又怒了,我無辜的看着他,他急頭白臉的開始羞辱我,從我學的專業入手,對我進行一番殘忍的思想蹂躪。
在半個小時的時間裡,我就像一根釘子一樣,被罵傻了。我很想跪下來對廠長說:我服了!放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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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連打白旗的機會都沒有,面對這麼猛烈的攻勢,我最後垮了,無奈的掉下了眼淚。從廠長的隻言片語中,我又想到了如何辜負親人的事實,我懺悔的哭了。
當然,自從那以後,我就變成了一個廠長眼裡的廢物,在他的手裡已經插翅難逃。
過了幾年,我們依然在一起共事,但是廠長對我的態度有了明顯的轉變,爲了這種轉變,我付出了很大的努力。
有一天,廠長下來指導工作,當時一幫民工正在鋪磚,廠長揹着手在民工面前晃悠了好幾圈。
他終於無法忍受內心的那種苦悶,於是對民工說:“師傅,你會不會鋪磚?你看你鋪的這磚,怎麼兩邊都是一樣平的?”
民工擡頭看了我們的廠長一眼,對廠長說:“老子幹了三十年,你憑什麼說落我!我會不會鋪還用你給我教嗎?”
場面一下子陷入了尷尬,這個民工大叔手裡提着一個瓦刀,看着我們的廠長。
廠長繼續罵道:“我是這裡的廠長,有權利指導你!”
民工大叔順手撇下瓦刀,立即回道:“你算個球!我聽我們老闆的,你給我滾!”
廠長一看這形勢不對,要是這樣下去不但沒有一點面子,搞不好還要捱打。他機智的轉身就走,來到我面前。
他氣的火燒眉毛,對我大聲罵道:“小楊,這就是你監管的施工人員!什麼玩意!你給我說去,磚要是流不出去水,不能驗收!”
我提着帽子轉身去傳達廠長的意思。
“大叔,你怎麼能罵我們的廠長呢!”我走到民工面前質問道。
大叔臉色看上去也不太好,看來也生了很大的氣。
他對我說:“他就像一條狗!來了就數落!他有本事自己鋪去,爲啥還要叫我們,這個錢我不掙都行!”
我一想,大叔說的也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