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才劉瑾給萬歲爺請安!”劉瑾一進門就誠惶誠恐的給李棟跪下
“劉瑾來了,快起來,快起來,大冷的天看把你凍的,正好這裡有一杯參茶他們剛送進來,我還不曾用,你把它喝了暖暖身子!”李棟關切的把劉瑾攙扶起來,替他拂去身上的浮雪,同時把一杯參茶塞進劉瑾的手中。
劉瑾一愣,自從他出獄之後,李棟就沒這麼和藹可親的和他說過話,他心中頓時一暖,鼻子微酸“奴才。。。”
“不急着說話,參茶涼了就不好喝了,快喝!”
“奴才多謝萬歲爺賞賜!”劉瑾忙不迭的喝下那杯參茶,打了一個冷戰,只覺得一杯參茶下肚,渾身上下都暖暖的。
劉瑾也是玲瓏剔透的心性,把參茶喝下去的同時,他偷偷的端詳了李棟的表情,怎麼看李棟都不像是要殺自己的樣子,已經到了嘴邊告饒的話又咽了回去,馬上轉口說道。
“啓稟萬歲爺,午門外有大量的官員士子跪諫,奴才想問一下萬歲爺到底是什麼章程?”
李棟嘆了一口氣“我正爲這事發愁呢,想必事情的來龍去脈你也都知曉了,雖然還未證實,但是我有十成的把握,王平肯定是被冤枉的,而文官學子那邊不知道聽信了誰的讒言非說我偏袒王平、罔顧法紀,要我殺了王平以正視聽,這真是讓我左右爲難啊!”
劉瑾驚訝的瞪着眼睛“萬歲爺,奴才斗膽說一句,您貴爲天子,如何行事,怎能讓這些官員指手畫腳!這天下可不是他們的天下,這天下是萬歲爺的,萬歲爺怎麼說,他們這些做臣下的就應該怎麼做!”
李棟讚許的拍拍劉瑾的肩膀,劉瑾只覺得渾身上下的骨頭一輕。
“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果然是從我府上出來的體己人,說出來的話也深得我心,可惜朝堂上的那些臣子卻未必如你這般想啊!”
“哼,萬歲爺不必考慮他們如何想,況且他們這麼做就是犯上作亂,奴才勸諫一句,萬歲爺您可千萬不能對他們心慈手軟啊,否則人人效仿,奴才恐今後萬歲爺政令不暢。”說這話的時候劉瑾偷偷的看了一眼屋內的王守仁,只見王守仁微閉着眼睛昏昏欲睡,對劉瑾的話一點反應都沒有。
“哦?這麼說我不用對他們客氣?”
“是,萬歲爺!萬歲爺想如何做便如何做,有奴才等爲萬歲爺擎天保駕,萬歲爺的江山穩固得很!”
“好!說得好!”李棟高興的拍着手,不過馬上又露出爲難之色“不過,我。。。我畢竟年紀小,看着那些羸弱的書生,我。。。下不去手啊。”
“何須萬歲爺親自動手,萬歲爺若是信得過奴才,奴才願意爲萬歲爺分憂!”
“信得過,信得過,怎麼會信不過呢!”李棟就等劉瑾這句話呢
“爲了給萬歲爺辦好差事,奴才請萬歲爺賞賜個權利!”
“什麼權利?
“廷杖!”
李棟不明白劉瑾爲什麼要廷杖這個權利,也不想知道,他現在只想早早的打發走這個令人討厭的劉瑾,他不知道自己還能裝多久,他點點頭“準了,這件事情李響會安排,李響你全力配合劉瑾劉公公”
李響低下頭,嘴角微揚“是,大帥!”
“請萬歲爺放心,奴才一定把這件是事情辦好,奴才告退!”劉瑾臉上掛着笑容,弓着身子慢慢的向後退。
李棟猛的擡起手,剛想說少死些人,看到王守仁在旁邊微微的搖着頭。
“萬歲爺還有什麼吩咐?”
李棟慢慢的轉身,努力平靜着語氣“外面風大雪大,你多保重身體!”
“奴才多謝萬歲爺的錯愛,奴才告退!”
等劉瑾走遠了,李棟好似發泄一般猛一拍桌案。屋內的燭光好似也感染了李棟的怒火,瞬間一閃。
王守仁卻平靜如常的說“請陛下還要做些收買人心的手段纔好!”
李棟臉色漲紅“那些事情就拜託先生了”說着那些口是心非的話,臉上還要掛着虛情假意的笑容,李棟只覺得心裡比吃了一隻蒼蠅還膩歪,胸口憋悶得很“只要不是有人造反,不用來找我!”說完頭也不回的走了。
王守仁看看李棟的背影,又看看外面那漫天而下的風雪,喃喃自語“真是一場及時雪!”
李響沒有跟着李棟去,平靜的站在王守仁身邊。
王守仁衝他點點頭“你想說什麼?”
“先生,爲何要如此做?”
聽了李響的話,王守仁立顯一臉疲倦,慢慢的坐回椅子上“陛下什麼都好,只是心地委實太善良了些,陛下若想成爲千古一帝,稱孤道寡,乾綱獨斷,陛下還少了一些狠絕的心性,這些事情陛下早晚要面對,不如藉着這個機會讓陛下成長起來!”
李響躬身對王守仁行禮“多謝先生教誨,學生明白了”說着他走到門口,在要出門前“先生,若是大帥有朝一日變成您說的那樣的皇帝,你我還能善了嗎?”說完李響走進了風雪中,小小的年紀,背影居然顯得如此的滄桑。
。。。
李棟大步流星的走進張清瑩的寢宮,一下抱住一臉錯愕的張清瑩,把頭埋在張清瑩的胸口,張清瑩俏臉頓時一紅,兩邊伺候的宮女慌忙低頭,曲紅微微一笑,揮揮手讓所有人都退出去,她最後衝張清瑩擺了一個鬼臉也退出去,仔細關好了房門。
“讓人看見多不好?” 張清瑩輕啐了一口
李棟默不作聲,反倒更加用力的抱着張清瑩,張清瑩剛想發作,忽覺得胸口一溼,張清瑩愣在那裡,李棟哭了?她伸出手停頓了一下,輕輕的撫摸着李棟的髮髻。
都說女人的胸膛是男人的天堂,是男人最安詳的溫牀,能撫平男人所有的悲傷,讓人重回孩童般的心境,李棟就這麼靜靜的抱着張清瑩沉沉的睡去了。
。。。
劉瑾穿着厚厚的裘皮大氅,倒剪着手從午門的側門而出,李響陰沉着臉跟在他身後。
廣場上四周升起了好幾堆熊熊的篝火,四下裡是受命前來的近衛軍,他們已經把這裡團團圍住,還有數百名錦衣衛在場中央默默的走動,看到李響出來,徐椿趕忙帶人迎了過來。
“大人,那些官員學子中很多人已經凍得昏迷不醒了,在這麼下去會出人命的。”
李響沉默了一會“讓負責廷杖的兄弟過來聽劉公公調遣!”
徐椿愣了一下,躬身“是,大人!”然後轉身下去安排去了。
劉瑾微微一笑,清清嗓子,尖聲說“萬歲爺口諭,讓汝等速速散開,不得在此聚衆鬧事!”
在下面跪着的官員士子中大部分人已經有些後悔了,這大冷的天,因爲一時激憤,跑過來跪諫,就是看準了李棟不敢拿他們怎麼樣,法不責衆!可是等了半天,天都黑了,宮裡面還是沒有任何動靜,他們這些文官士子平時本就缺乏鍛鍊,這數九寒天在加上這場大雪,一些人早就凍的人事不省,大部分心生退卻之意,正在騎虎難下之際,皇宮裡面終於出來人了。
下面這些官員中有六科言官、還有十三道監察御史,都是能言善辯之輩,聽到劉瑾的話,一個虛弱、蒼老的聲音道“劉公公,我等皆是因爲王平和黃明一案而來,那王平,倚仗天子親信,少年得志而不知謹慎收斂,反倒飛揚跋扈,因一己私慾擅殺朝廷命官!敗壞天家名聲,敗壞天子信任,這等人不殺何以平民憤,不殺何以維持朝廷的法紀!”
話雖說得中氣不足,但一席話說完,廣場上稍一靜,不知道誰起了個頭,有人大聲擊掌喝彩,衆人都是跟上,一下子喧譁起來 “說得好!”“這纔是君子之言!”
“王平和黃明一案還無定論,汝等怎能擅自污衊朝廷命官?!況且萬歲爺如何行事,何須汝等多言!在不退下,休怪咱家不客氣!”
“今日我陳鑫到此,就已經做了最壞的打算,王平這等卑鄙武夫,將來必定是小人奸臣,必將禍亂朝綱,此人不除,天地間還有聖賢大義,還有浩然正氣在嗎?”
又是大義凜然的一番話語,周圍的人都是轟然叫好,劉瑾微微眯縫着眼睛“爾等聽着,國子監士子你們再這般胡鬧,咱家就請旨意停了你們科舉的資格,把你們統統趕出京師!還有你們這些朝廷官員們,拿着朝廷的俸祿,卻如此這般脅迫聖上,汝等在不散開,咱家就要請廷杖,國法伺候了!”
聽到劉瑾要請廷杖,整個廣場一靜,緊接着場下的衆官員士子忽然抖抖身上的浮雪,正正衣冠,就是一些處於半昏迷狀態的人也忽然好似打了雞血一樣興奮。
李響詫異的看着場下的變化,這是怎麼了,怎麼聽說要挨廷杖,這些人一個個奮勇爭先,好像那是很舒服的一件事情似地。
李響有所不知,有明一代,文人士子想要揚名,最好、最快的捷徑莫過於罵天子騙廷杖,被錦衣衛拿板子這麼一打,從今以後你就是天下名士了,升遷上都會比別人快上許多。
不殺言官是祖制,大明皇帝往往也無可奈何,捱了罵,還不敢往死裡打,打了人還讓人成了名,怎麼一個苦字了得。不過這麼多年下來,皇帝們也都經驗豐富了,文官士子想要再騙廷杖,卻是不容易了。
當然也不是所有人都知道這個情況,這不有一個不明就裡的人高呼“劉瑾,你這是假傳聖旨!文武百官,江山社稷之根本,誰給的你命令,讓你虐待朝廷大員!”
劉瑾還未開口,場下的衆官員就怨恨的看着那個不知好歹的人,一個官員更是不管不顧的衝過來“朝廷養士百年,就在今日,即便受國法責罰,我也要將那奸賊繩之於法,廷杖就由我先來吧!”
場下官員懊惱不已,怎麼讓他搶了先,他們生怕劉瑾後悔不打了,紛紛開口罵道“劉瑾你個閹貨,你想一手遮天,幹亂朝政,陷害忠良嗎?我等偏不怕你,打我,打我呀!”羣情激奮,人人都覺得自己今日是仗義執言,爲國盡忠的英雄,今日捱打之後就要天下揚名,還能得一個不畏強暴的美名,這些人心情激盪之下,也沒多想,也沒多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