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義一整天都在司禮監的簽押房內處理各種公文,若是往常,定然會有其他的執筆太監過來說戴公公勤於王事、忠君愛國,怪不得能成爲司禮監的首領太監之類的奉承話。可是今天卻沒有出現這樣的人,不知道爲什麼戴公公的臉色不善,從早晨開始他就以各種各樣的藉口把其他的太監都打發了出去。這個時候大家也樂得離開這裡,去忙自己的事情。
直到最後一個太監都被戴義打發出去,屋內只剩下戴公公一個人,也沒有人因爲這件事情提出異議,雖然這很不符合大明的祖宗成法,因爲在簽押房的寶匣內有一樣對大明至關重要的東西---玉璽。
可是現在誰還顧得上這個,弘治皇帝病危,改朝換代只在朝夕之間,而那也意味着宮內權利的大洗牌,誰不想在新朝佔有一席之地,所以現在大家最關心的是怎麼和太子爺那邊攀上關係,甚至有人還到東廠的大牢裡面看望了正在羈押的劉瑾。
戴義小心翼翼的四下看看,趴在門縫處向外端詳了很久,忽然很快速的從懷中掏出那份假聖旨,然後平鋪在桌子上,飛快的打開寶匣,猶豫了一下,還是咬牙在上面印上了猩紅的大印,最後仔細的卷好那份假聖旨揣進懷中,整個過程雖然短暫,但是戴義卻出了大量的汗水,整個人虛脫的癱坐在椅子上。
昨天他不是沒有想過把這件事情直接告訴三大學士,可是一想到那些人居然能如此輕易的得知,那天是自己安排的弘治皇帝的御膳,他就什麼想頭都沒有了,宮裡面一定有他們的眼線,他只能等,等那個虛無縹緲的消息,至於以後會怎麼樣,他想不出。。。
…
現在雖然是冬季,但是京師城門口依舊是人來人往,熱鬧非凡,龍騰幫青龍堂堂主徐寧就站在街當中,雖然現在是數九寒天,可是他卻在流汗,流很多,因爲他把人跟丟了。
昨天就是他親自潛入彭府偷聽彭繼祖和尤勇談話的,在聽到那個驚人的消息後,他卻沒有直接回龍騰幫覆命,因爲他有私心。
包二晉升爲錦衣衛百戶的消息現在龍騰幫內無人不知,無人不曉,而且有消息說包二將是新成立的漕堂堂主,雖然在名義上漕堂也是龍騰幫的一個分堂,可是誰都知道漕堂將來的成就一定遠遠在龍騰幫之上,且不說這個,就是包二錦衣衛百戶的官身,都讓他們這些武林人士高山仰止。
聽到那個消息後,他異常的興奮,感覺這就是上天給他安排的一個絕好的機會,所以他就想獨自完成這件事情,若是關鍵時刻他能救了太子爺的性命,那他的前途豈不是還要在包二之上?有了官身,他就可以衣錦還鄉,這些年因爲他被關押在錦衣衛大牢內,他的父母兄弟想必在家鄉也擡不起頭做人,所以他要出人頭地,他要權勢,要不然他無顏去見自己的父母。
可壞就壞在那個尤勇長得實在是太大衆化了,尤勇是中午時分從彭府出來的,他揹着一個大包袱,很自然的在大街上溜達,徐寧就跟在他身後,中間尤勇在一個街角轉了一個彎,徐寧趕緊跟過去,或許是徐寧太興奮的緣故,他根本沒有注意到他後來跟的那個人雖然從背影和包袱上都很像之前的尤勇,可那僅僅是很像而已,當他發現不對的時候,已經是半個時辰之後了。
半個時辰時辰可以做很多事情,其中就包括炸死太子爺!太子爺一死,他徐寧難辭其咎,抄家滅族在所難免。
。。。
李棟正冒着嚴寒輕裝回京,說是輕裝,可是甲冑和兵器都要自己帶着,那些東西是軍人的第一生命,這也是李棟平時就貫徹給童子軍的一貫思想,雖然李棟現在心急如焚,但是李棟並不想開這個口子,也不想給下面的軍官們任何藉口,所以他比平時穿戴得更加齊整。
可是路上任誰都能看得出來李棟的心情很不好,一路上根本不說話,就是悶頭趕路,從天津出來他們就沒停下,帶着的三匹馬輪換着騎,就是不停,輪替歸輪替,畢竟一直在跑,大冬天的,就算人受得了,馬已經受不了了,在馬身上汗水已經凍上了薄薄的一層。
錢行他們在李棟後面攛掇李響勸勸,李響想了想還是咬牙上前一把拽住李棟的馬繮繩。
“大帥,咱們該停下來歇歇了,馬匹需要吃點草料,飲水才行。”
李棟瞪着滿是血絲的眼睛茫然的看着李響,過了好半天才反應過來,哦了一聲,慢慢的帶住馬繮繩,讓馬的速度慢下來,翻身下馬,身子一晃,坐在地上。
李響他們趕忙下馬“大帥,地上涼,您快起!過來幾個人給大帥搭個帳篷!”
“不用那麼麻煩,你們抓緊給馬匹喂草料,一會咱們就走”李棟的聲音裡透着乏氣,弱弱的說着,可語氣堅定得不容置疑。
李響嘆了一口氣,他對着趕上來的錢行他們微微的搖搖頭。
“大家抓緊給馬匹喂草料飲水,一刻鐘之後出發!”
李棟一行過了通州沒有多久,京師那邊就有快馬信使迎着上來,那名信使就是東廠出身的郝老七,上次回京傳信邊關捷報,他得了弘治皇帝的賞識,居然封爲大內侍衛,掛着錦衣衛百戶的銜,家裡面的日子一下子就紅火起來,所以他對弘治皇帝最爲感激,弘治皇帝忽然病危,他主動請纓去天津報信,大學士劉健也覺得他是個可信的人,所以就讓他出了這趟差事,沒想到半路上他就碰上了回京的太子。
“我父親怎麼樣?”
郝老七跪在凍得邦邦硬的土地上,哽咽着“萬歲爺時昏時醒,醒的時候就一直唸叨太子爺的名字,請太子爺速速回京!”
“一個月以前他還好好的,怎麼就忽然這樣了?”
“具體的情形小的也不清楚,只是。。。只是隱約間小的聽說好像是太醫們開錯了藥方,致使萬歲爺流鼻血不止。。。”
李棟緊緊的握住雙手,眼中含着淚“父親,你一定等着我!”
官道上車馬也是不斷,人來人往,自從天津新城成立之後,連帶着這官道也跟着興盛起來。
人多、車馬多,官道上自然要擁擠一些,可是李棟他們中有人穿着錦衣衛的袍服,在京師左近討生活的人,眼光自然是有的,衣着那麼顯眼,路上很多人看到了,還以爲是錦衣衛緹騎出京辦差,最主要的是李棟騎兵部隊的人數着實是多了一些,鮮衣怒馬的,還有不少帶着兇惡的面罩,被這些人撞死都是白死,所以大家早早的就避讓到道路兩旁。
李棟他們着急趕路,自然不會過多的留意路邊或者身後,在官道上的熙熙攘攘之中,就算有追蹤他們的人,也很難被發覺的出來。
“媽的,這些人怎麼吃的消,而且跑了這麼久隊伍居然沒散,真他奶奶的怪事,趕去投胎也不用這麼着急。”在李棟等人的身後,也有二十幾名漢子騎着馬結隊行走,爲首的幾個人看着李棟那龐大的騎兵部隊恨聲罵道。”
“跑得再快也要跟上,小三,你飛鴿傳信,說目標入夜時分會到達京師。”那個首領看着京師的方向幽幽的說“若是京師那邊沒準備好,那咱們就得想辦法動手,若是讓他進了京,那就萬事皆休!”
衆人都凌然答應着,連忙跟上。
。。。
尤勇已經不是軍丁的打扮了,看着跟行腳商人一樣,他帶着寬檐草帽,穿青袍,裹着羊皮大襖,後面揹着一個大大的包袱,出了京城不久,他看着不遠處的那個雲朋客棧,微微的點點頭,這裡是天津入京的必經之路。他得到消息,太子爺入夜後能到達京師。
他又看看天色,按照時間預計,天馬上就要黑了,京師各個城門都要關閉,就算太子爺這樣特殊的身份也需要勘合之後,才能重開城門,那段時間他們一定要有一個落腳的地方,這裡應該就是絕佳的地點,自然這裡也就是他伏擊暗殺太子絕佳的地點。
。。。
隱約看到京師那巍峨的城牆,所有人不由得鬆了一口氣,京師到天津二百多里路,李棟他們只用了一日夜就趕到了。
“大帥,城門已經關閉了!”錢行低聲稟報着
“你們快馬去敲開城門!說我回來了!”
“是,大帥,屬下馬上去辦!可是。。。大帥,天這麼冷,您出了那麼多汗,若是騎馬不停還好,一停下來恐怕要受風着涼的,您是不是在旁邊找個客棧,洗漱一番之後在進京?”
李棟這才發現自己全身都已經溼透了。
“好,我就去前面的那家客棧,你們先去叫門,有消息立刻通知我!”
“是,大帥!”
。。。
在雲朋客棧,李棟快速的換了一身乾淨的衣服,然後坐在大堂內等候。他不停的在內心念叨着“父親,兒子來了,你一定要等我!”
大堂內站滿了李棟的侍衛,他們雖然也很累,但是依舊一臉警惕的看着四周和樓道。雲朋客棧內自然有很多來往京師的客商,看到這麼一羣人,他們雖然不敢靠近,但是依舊遠遠的打量着李棟。
忽然樓道口有人高聲詢問“可是太子爺嗎?”
李棟循聲看去,一個長相平常的中年男子向自己這邊高呼。
“你是誰?”李棟站起身來,慢慢的走了過去
“你若是太子,我便告訴你一個方法可以救萬歲爺!”
李棟聽到那個人的話之後,先是一怔,然後陡然加快了步速,快步跑向那個人,關心則亂,他根本沒有注意說話那個人的神態表情“我是太子,你真的能救我的父親?”
雲朋客棧的那些客商一聽到李棟這話,他們可不敢有什麼懷疑,在京師腳下敢開這種玩笑的人那就是找死!他們都匍匐跪地“草民等參見太子爺千歲!”
周圍的侍衛看到李棟向那個人走去,趕忙讓開道路,那個人也向李棟這邊快步走來,一邊走一邊把手縮進了袖子。
李響在李棟的身後一皺眉頭,不對勁,想拉住李棟已經來不及了。
李棟一把抓住那個人的手臂“你若是能救我父親,你要什麼我都答應你!”
那個人被李棟抓住後,裂開嘴笑着“太子爺,我救不了你父親,可是我能讓你去和你父親團聚!”
“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