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似乎可以理解當初小燕的感情了,怪不得她要恨她,是恨嗎?也許吧,也許那稱不上是恨,但那種感情卻可以比恨更加深刻,更加刻骨銘心,更加想把對方千刀萬剮、碎屍萬段……她忽然好想和小燕談一談,但是——她不能,有的時候那種理智反而讓人受不了。
“喂,別再喝了。”明幾乎是從她手上奪走酒杯的。
“爲什麼?你不是說請我的嗎。”芸靜靜的爬在吧檯上。
“你喝了幾杯?”
“……不知道。”芸仍是怔怔的看着酒櫃上的酒。
“很晚了。小孩子該回家睡覺了。”
“我不是小孩子。”芸轉頭看着他的雙眼“你該不會是沒錢了吧。”
明避開她的目光。“被你說中了,我是快被你喝窮了。”
“……那,再喝最後一杯好不好?”她將臉埋入雙臂中“最後一杯‘瑪格麗特’。”
看着挺失意的她,明無奈的笑了。“好吧,最後一杯‘瑪格麗特’!”
趴在吧檯上得人從雙臂中發出模糊的應聲。
等“瑪格麗特”送上來時,她已經趴在桌上睡着了,明笑笑摸摸她的頭,端起那杯她一直掛在嘴邊的“瑪格麗特”……
——聽說“瑪格麗特”是一個死去的少女的名字,酒保把對情人的思念調入酒中……所以,大家都說這種酒喝起來纔會甜甜的,酸酸的,就象戀愛的感覺一樣……
最後,芸仍是沒有喝到她苦苦思念的“瑪格麗特”。
心情——糟糕到了極點。其實這些天來,,她的心情根本就沒好轉過。看着衣櫃中疊放着整齊的長裙,突然很想轉換一下心情穿穿裙子。……天知道,她究竟有多久沒穿過裙子了,即使是在炎熱的夏天,她也沒想過要穿裙子,始終只是一身的黑色,如死神般的黑色。
換上衣裙,心情似乎好了一點,她想讓自己開心起來,她很想再見見王堅他們;於是,她又跑到了四班的門口,他們都不在,只有杜偉——
杜偉依然跟以前一樣跟她談笑,。那一刻她感覺自己又變回了以前的樣子,她開心到連勝他們回到教室都沒有注意。
杜偉告訴她勝沒有回信給徐虹,因爲那根本不可能。
“瞧她那個樣子,誰可能看上她!”
杜偉如此說。
——她感覺自己又重新看到了希望……
他們一直聊到達上課鈴,聊到老師來,杜偉才慌慌張張的奔回教室。
下課後,芸被同學叫出教室,說是有人找她。
——站在教室門口等着她的是四班的班主任——王堅他們的班主任。
“……我聽說你跟王堅、勝他們走得很近,……你知不知道你這麼做嚴重的影響了他們的學業……你還小,不用那麼着急;也許你是沒希望了,但他們不同,他們要考高中、考大學……早戀是害人害己的……”
——她跟他們……只是好朋友啊……
“……我聽說你跟外面一些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女孩子就是要懂得自愛一點,別老跟外面得人鬼混。他們那些人……根本就是社會的敗類……人渣……”
——你究竟懂些什麼啊,老女人!
眼前那張豔紅的嘴還在繼續蠕動,可她卻什麼也聽不見了。
“你跟我說了那麼多無非就是想讓我別接近你的那些好學生對嗎?”芸擡起雙眼,看着眼前那張佈滿麻子的臉——早就聽說辦公室中有一個喜歡說三道四的老處女——“如你所願——”……最後的一絲光兩也被堵住上了。
“我不會去‘影響’他們。”
——那雙眼眸出奇的平靜,平靜的如冰一樣冷。
“那麼,我不想再聽你的廢話,你根本什麼都不瞭解,所以,你也無權在這裡多說些什麼——”
她正視着快呆掉的老師,把她的臉深深的刻入自己的腦海。然後——扯出一抹孤傲而鄙夷的笑。
“再見——” ——不,是永遠別再見。
她冷冷的轉身走開了,在轉身的剎那,她覺得自己聽見了那個老女人歇斯底里的狂叫——她慢慢的停在一個無人的角落。
“哈——”
她終於忍不住笑出聲。
“哈哈哈哈哈。”
眼淚,隨着止不住的笑聲,悄悄的滑下眼眶——
“哈哈哈哈,……可笑……太可笑了……”
雙眸隨着笑聲變成了絕望……
“太可笑了……笑得我連眼淚都出來了……”
是她——錯了嗎?
她開始更加瘋狂的放縱自己,連她自己都不明白,爲何自己變成了這樣。
她不再拒絕菸酒,不再拒絕別人的吻,不再拒絕別人的擁抱……她以她敏感的心體會着這一羣混得人們心中最真實的感覺。
她曾以爲混的人都是與衆不同的,她錯了。他們反而比一般得人更有禮貌,更有風度,更尊重女性;他們有一條不成文的規定:男人是絕對不可以女性的,打女人的人都是混蛋,會被人瞧不起。
每晚,燈紅酒綠的生活,白天睡覺,近了黃昏再爬起來,四處遊蕩,放任自己成爲一個瘋狂的夜貓子。這就是他們典型的生活——寂寞的夜晚不願意一個人孤獨,有誰能瞭解呢?!
加諸在他們身上的是世人鄙夷的目光,與永不間短的閒言碎語,對於猜測他們的生活,人們似乎樂此不彼,對於此,人們似乎有着永遠傳不夠的閒話;今天某某被砍,明天某某懷孕墮胎,後天某某被抓進去……
是他們用錯了發泄的方式嗎?還是世人加諸在他們身上,他們不該承受的閒言碎語呢?
她錯了嗎?
那麼,她又該如何呢?
又誰願意伸手給她呢?
——救救我!
救救我!!
救救我啊!!
暑假悄悄的過去了,迎來了新的學期,他們上了初三。暑假中芸交上了萍萍這個朋友,萍萍也跟她同校,是六班,據說萍萍也混得不錯。
暑假中母親曾問過她,是想媽媽留在家中還是上班好。也許是吃膩了每天中午一個人的速食麪,她只是說:“也不多關心一下女兒。”讓母親決心辭去工作留在了家中。
不知不覺,芸竟不知道默默無聞的自己成了全校的“風雲”人物之一,三(八)班的芸,二(一)的寒星,三(六)的小燕,是“青林”的頭等人。現在“青林”中有誰不知道芸的名位。
“出名”的同時她也體會了極糟的目光,同學們的鄙視,老師的鄙夷及人們的不理解。不過,還好,有萍萍跟雨馨陪着她,女孩子的心情又一度在她心中復甦。
萍萍喜歡上三班的一個男生——橙,可是聽說橙喜歡同班的女生——燕子。
似曾相識的心情,讓芸同意幫萍萍的忙。她們決定在放學後找燕子談談——那是名副其實的談話,雨馨只是小聲的問她是否喜歡橙,出乎意料得燕子強烈的否認雨馨的話……
“這算不算是恐嚇啊。”
萍萍看着燕子的背影問,立即招來芸與雨馨的拳頭。
“恐你個頭。”
“幹嗎打我!難道不是嗎?橙送情書給她也。”
“啊!”雨馨與芸張大驚訝的嘴巴。
“那個傢伙好象也對橙有意思哦!”雨馨說“人家近水樓臺,你沒戲啦!”
“幹嗎這麼說啦!!”淚腺發達的萍萍立即被淚水所迷漫“幫我想想辦法啦!”
“怕什麼。”芸努力用嘶啞的說不出的嗓子對她說“相信的橙不會看上那種沒品得人。”
“……嘻,鴨子嗓子。”萍萍忍不住笑了。
“還不是你害的!!”芸扁了她一下“要不是你昨天跟我對吼比誰的嗓門大,會變成這樣嗎?!”
第二天的活動課,芸與雨馨卻到處都找不到原本講好一起玩的萍萍。
一種挺奇怪的感覺拉着她向低樓的女廁所走去。遠遠的就聽見裡面的吵鬧聲,她正奇;怪,幾時W·C也成吵架的地方了,一進門就見徐虹連着打了萍萍倆個耳光。
“你在幹什麼!”
芸撥開圍觀的女生,衝到她們中間;一見到芸,萍萍委屈的淚水便留了下來,芸把萍萍攔在身後。
“爲什麼打她?”芸只覺得鬧中的學期向上涌。“你知不知道‘廉恥’是怎麼寫的,這麼大得人欺負這麼小的小女生?!”
徐虹身高有一米八五,萍萍才一米六;可她竟然——
——太過分了……
徐虹只是嘲笑着她。
——她還是人嗎?!
徐虹的同伴竟也在周圍跟着起鬨。
“出了什麼事,怎麼回事?”雨馨跑了進來。
“徐虹打了萍萍兩個耳光。”她冷冷的看着徐虹,冰冷的雙眸中射出的是激烈的仇恨之箭——
“什麼?”雨馨吃了一驚。“爲什麼!”
“問她。”芸的雙眸眨也不眨的瞪着徐虹。——腦袋中不停得“嗡嗡”作響。
“爲什麼打萍萍?!你知不知道羞恥怎麼寫?!”
雨馨說了與芸一樣的話。
徐虹不屑的笑了。“爲什麼?問你們自己啊——”
——想殺了她……
芸握緊了雙拳——
“笑什麼笑,有什麼好笑得!!”
徐虹與她朋友們的笑聲停止了,是被芸的氣焰嚇住了——
“那你們又知道什麼呢!沒臉沒皮的傢伙們!我纔要問問你們!你們的心究竟問不問心無愧!”
——被指甲陷入肉中滴下鮮血的拳頭狠狠地砸向玻璃,破碎的玻璃落入草坪。
玻璃破碎的聲音讓在場所有得人說不出一句話,也吸引了操場上所有玩耍的同學們的視線及在教室中上課得人們,那一刻——彷彿整個世界都安靜了。
“芸!”
雨馨與萍萍紛紛拉住激動的她。
……從掌中不停滴下的鮮血讓她的頭腦清醒了些,撰緊的拳頭緩緩的鬆開了。
充滿在腦海中的恨意也隨着流出的鮮血入迷霧般漸漸退去。
她們之間——果然不是什麼一兩句話就可以解決的。
雨馨與萍萍拉着她走出那裡。
一件事情的結束,代表着另一件事情的開始——
這是哪個該死的說過的?!
沒有結束——
根本就無法結束——
從萍萍的口中,她們終於知道了,徐虹找萍萍麻煩的理由——簡單的理由,簡單的讓人覺得好笑……
燕子——因爲昨天她們有找她談談,就因爲如此。
這個“談談”在徐虹的口中變成了威脅,是她們威脅燕子不要靠近橙——
天哪!那是威脅嗎?!她弄不明白。相反昨天倒是燕子的態度倒是象在威脅她們。
徐虹說燕子是她的朋友。
爲什麼她從來沒聽說過!!她們真的是朋友嗎?!真的嗎?!!她甚至懷疑徐虹與燕子——她們認識嗎?!
很快的芸又聽說,是燕子去找徐虹的,因爲她混的很好,而且她又是芸的對頭。那是真的嗎?!
她管的閒事還不夠嗎?!連萍萍的事她也要插一腳!天啊!她真的,真的好想殺了她——
“我要報復!!”萍萍用力踢倒一邊的垃圾筒。
看着垃圾筒倒下,她好象覺得自己看到了徐虹倒下一樣。
“垃圾筒跟你沒仇。”
雨馨扶起倒在一邊的垃圾筒。
“我知道,可我,沒有辦法如此忍受下去!沒有辦法!”
芸閉上雙眼不想去看此時悲痛的萍萍,但是——往日的自己卻像連續劇一樣不停的浮現在腦海中,無法忘記……揮之不去……
是的,她太清楚那種被屈辱的感覺了……太清楚了——
“她打在我臉上的耳光,我要讓她以十倍償還!——一定!”
萍萍用力的嘶喊讓芸更清晰的觸摸到了渾身是傷,不停留下血的自己,在心底那個無人知曉的角落拼命的嘶喊着——救命,救命……
有誰能救救自己……
芸伸手拉住萍萍。
……救救我……
“放開我!我要殺了她!”
……救救我……
“萍萍!”
……有誰……
“放開我!你們根本就沒辦法體會我現在的感受!”
一念之差,讓芸擡起巴掌——萍萍反射性的閉上雙眼。
……救救我……
有誰能救救我……
巴掌沒有打下去,卻是輕輕的拍了拍萍萍的臉頰。
“聽我說。”——現在的孩子都是獨身子女,從小都被父母捧在掌心,有誰被打過呢?——萍萍,就象是她疼愛的小妹妹。“你不用叫人,我叫就可以了。我會讓她付出代價的。”
芸早以嚮明確認過了,他——會幫自己的。
善良的雨馨沒有多說一句話。她知道,此時無意義的勸說根本不會在撫慰千滄百孔的心了。其實,同樣的一個問題在她們心中彼此都問過自己千萬遍。
代價——
是的,代價——
她們也會付出同樣慘重的代價。
芸已經猜中了這個無法言語的後果,但她不想多想,因爲那樣並不符合她的性格,並不符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