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夜裡睡得並不踏實,一直做夢。斷斷續續的,不同場景變換,卻一直覺得有人在後面追,我便一直跑一直跑,不知道爲什麼,只覺得不能被追上。突然看到昊在前面,我像溺水的人終於抓住了浮木似的跑了過去。跑近了才發現,昊的臉上一片冷漠。我心下彷徨,看後面的人又要追來,便想錯開身繼續跑。可是昊卻擋在了我面前,不准我離去,後面的人越追越近,我又動彈不得,一急之下,竟醒了過來。

我平復了一下自己的心緒,揉揉脹痛的額頭,看時間是早上5點多鐘。實在還是很早,我卻再也無心睡眠。索性換上衣服出門隨意走走。

不知閒逛了多久,返身回來的時候,突然看見遠處一片紅光,細看一會才發現竟然是失火。辨別了一下方位竟然是我居住酒店的方向。昊!我心中一緊,立刻向酒店的方向跑去。

跑到近處,發現現場一片混亂。整個酒店已經陷在一片火海之中。我在充斥着哭泣吵鬧的雜亂人羣裡穿行,急切的尋找着昊的身影。可是,沒有,沒有,一路找來都沒有。不,不,不可以。我一邊喊着昊的名字,一邊在人羣裡又急急得跑了起來。我看到有人也在急切的尋找,有人相擁而泣,可是,就是沒有昊。我跌坐在地上,心下一陣陣發緊。茫然四顧,不見熟悉的身影。

突然,我看到火場裡跑出的消防員身上揹着的人影如此的熟悉。我不顧一切的站起來衝了過去。

昊!竟然真的是昊。我一邊跟着他們跑,一邊哭喊着昊的名字。那個消防員對我說,“您就是這位先生的太太嗎?他以爲你還在火場,不聽我們的勸阻,硬衝了進去的。現在只是被我們強行打暈了送出來,沒什麼大礙的,你放心吧。”我看着還在昏迷的昊,一時怔愣,竟不知該說些什麼。那人把昊放在現場救援的醫生旁邊,交待兩句,便又衝了回去。我看着昊被醫生察看,在一旁卻也只有流淚。

昊醒過來後,看了看我,似乎有些不敢置信,閉了閉眼睛,又睜了開來,然後伸手來摸我的臉。“小黎,真的是你?”

我哭着抓住他的手,“對,是我。真的是我。昊,我沒事,你也沒事。我們都很好。”

他手上突然用力,我跌在他的身上,被他緊緊抱住,“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我們被安置在了附近的另外幾家酒店裡。因爲房間有限,我和昊的情形被人看到,便把我們當作夫妻安置在了一間房間裡。

昊的手臂還是有被燙傷,腳也扭到了,一拐一拐的。安頓好了他,便回頭給兩邊家裡都報了平安,並讓他們安排接我們回去的事情。

處理好一切回身時發現昊正看着我出神。見我看他,笑了笑說,“累了這麼久,休息一下吧。”

“我不累,倒是你,先休息一下吧。我要再跟公司那邊聯絡一下,處理些事情。”說着便轉身向與臥房連接的客廳走去。

“嘶”,聽到背後的動靜,回頭一看,昊竟從牀上下來,可能是碰到了傷口,這會正扶着牀想要站直身子。

我幾步走過去,“你身上有傷,不好好躺着,亂動什麼?”邊說邊扶了他重新躺下。

他卻不肯,“你不肯留下陪我,我就去陪你了。”

我氣結,“你是小孩子嗎?”

“我不管。”

“你,”我看着他,明知他是耍賴皮,卻也沒有辦法,“好,我留下陪你。”

他被我扶着躺下後,指了指自己身邊,然後看向我。

我無奈的走過去躺下。他伸出手把我攬到懷裡。我剛伸出手想把他推開,他卻按住我,“乖,不要鬧。就這樣安靜的陪我躺一會,好不好?”雖然是問句,語氣卻沒有一點商量的餘地。雖然心裡腹誹,可我還是安安靜靜的躺在他的懷裡,沒有再動。

折騰了一天,我是真的累了,竟這樣靠在他的懷裡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

回國之後,我和昊都忙於處理公司積下的事務,誰都沒有向老人提起離婚的事情。可是不提,並不代表沒有事情發生過。那份離婚協議書,我當初交給律師全權處理,父母肯定也有耳聞。只是這次我同昊一起回來,兩個人什麼都沒提,我卻又一直住在父母這邊不肯回青苑。爸媽也是見怪不怪的了,竟也沒有問。現如今,也就是我一個人,在等着昊簽字罷了。

可是,他卻一直不肯簽字,偶爾同我聯繫,也只是吃飯而已。幾次在吃飯時提起,他不是顧左右而言他,就是喊最近累死了,等空下來再好好解決這件事。

無奈之下,我要林秘書拒絕掉他所有的來電,自己也不肯再聽他電話。

這天,在穆林的醫院做例行檢查。結束後本要離開,卻被穆林的秘書叫住。“蘇小姐,院長現在在開會,他請您在這等他一下,他有事找您談。”

我點頭同意,隨她向會客室走去。

坐在會客室等他的時候,其實心裡有些惴惴不安的。最近因爲心裡雜亂,只想一個人安靜一下,所以一直都未和他聯繫過。怕是少不了一頓埋怨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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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林卻是開門見山。問了我的近況後,便直接拋了問題給我。“小黎,你的手術成功率不可能一直都保持在40%的。你自己的身體你自己清楚,現在手術還來得及。”

“穆林,謝謝你!不過,我已經決定了,不做這個手術。一來,我想以後好好陪陪我的父母,二來,我也擔心肚子裡的寶寶會承受不住。”

“你想留下這個孩子?”穆林聲音突然加大,“你的身體根本承受不住的。這樣,結局有可能是一個也保不住啊!”

“穆林,這些我都考慮過。可是,我還是想要留下他。這是我的第一個孩子,是我和昊的寶寶。作爲一個母親,我真的做不到就這麼拿掉他,不管最後會怎麼樣,至少我曾努力過。我只是想自己少一點遺憾。”

“葉天昊也同意嗎?”

“怎麼又扯上他?他都不知道的。何況,我們現在正在協議離婚。”

“離婚?小黎,你堅持不肯手術,不就是爲了他?現在你們的關係緩和了,爲什麼又要離婚呢?”

“他放不下過往,而我,也註定了不能再陪他,何必徒增煩惱呢?”

“怎麼會是徒增煩惱?兩個人的事情就應該兩個人面對。你自己單方面決定了所有的事情,又不和他商量,怎麼就知道是爲他好?”

我詫異的擡頭看他,他什麼時候對昊改觀?

似乎是看透了我的疑惑,穆林無奈的笑了一下,“他衝到火場裡去救你難道是假的?既然你已經決定了要好好的把握剩下的時間,我又怎麼能看着你浪費?”

“你怎麼知道?”

“一位華裔先生爲了他的太太冒死衝進火場的故事,在當地還有當時的遊客中真是傳爲佳話啊!碰巧我也有朋友當天也在場。”

憶起那天的情形,確實歷歷在目。當我遍尋不到昊的身影,那種絕望驚慌的心情,但我看到昊被人從火裡背出來,我竟害怕的不敢問他怎麼了;直到有人告訴我,他爲了我衝進火場,我那一刻是感動到震驚的。我從未想過,他會爲我如此。可是,就因爲這樣,我揪更要離開。我只剩幾個月時間,我怎麼可以讓他再經歷一次失去的痛苦?

穆林走過來,拍拍我的頭,輕嘆道,“你總是在爲他着想,以爲是爲他好。可是你有沒有想過,如果他真的已經愛上了你,在最後得知你竟瞞着他自己度過了這樣一段時光,他會自責痛苦到什麼地步?”

我擡頭看他,“可是。。。。。。”

“兩個人相處最重要是坦誠相對。其實讓他跟你一起面對,或許可以真正解開他的心結。一味的逃避也不是辦法啊,甚至可能讓他更內疚。你說對不對?”

手機突然想起,接聽之後才知道是昊打來的。這些天一直不肯接他的電話,剛剛恍恍惚惚的沒有看便接了起來,想掛也來不及了。

昊的聲音裡不掩意外和驚喜,“終於被我的誠心感動,肯接我電話了?”

“是被你煩的,每天一堆電話,你不累啊!”

“累啊!”

我一頓。他緊接着說,“但是你接了就值了。怎麼樣,爲了犒勞我,晚上一起吃飯啊!”

遲疑了一下,終究是把好字說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