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我被自己嚇到是在洗手間裡。病房設有獨立的洗手間,我拒絕了護理協助我處理個人問題的建議後,在她的攙扶下,走進了洗手間。不經意回頭一掃,就看到一張慘白的臉,頂着一頭亂蓬蓬的短髮,在那裡瞪視着我。我勉強抑下尖叫出聲的衝動,不敢相信的再次確認了一遍,果然是我。因爲手術的原因,頭髮在手術前全部被剪掉了。現在雖然過了三個月,但長度並不可觀。而且 ,可能是因爲,我長期臥牀的原因,臉色異常慘白,人也沒什麼精神。剛纔的一眼,我第一反應就是見鬼了。突然想到上午,Joe落下的吻。我這副樣子,他居然也吻得下來。轉念又壞心的想,難道是因爲我這副樣子,所以他纔沒堅持吻下來?

被護理輕聲提醒的時候,才發現自己站在鏡子前面在胡思亂想些什麼。不由微微有些臉紅。忙定了心神,向洗手間裡面走去。

住在醫院的日子實在是無聊的要死。穆林已經回國了,Joe雖然每天一空下來就趕來陪我,可是,畢竟他的工作本就不輕鬆,縱使再擠,每天陪我的時間畢竟有限。於是,我的生活就是吃——睡——吃——睡的循環,中間頂多插些無聊的電視節目。而且Joe以我還未恢復爲由,拒絕給我看需要浪費腦細胞的金融政治類節目。每次我抗議的時候,他要麼以溫柔的笑,要麼以溫柔的吻來封住我的喋喋不休。弄得我連抗議都不敢輕易發出。

這天,我迷迷糊糊醒來,感覺到有人好像在注視着我,擡頭看去,發現葉天昊正坐在我的牀邊看着我發呆。臉上似乎有着一種茫然。見我醒來,立即恢復了他之前一貫的神態,有些冷漠,有些陰沉,只是似乎少了原有的不屑。他的表情變化的太快,讓我不由懷疑剛纔看到是不是我的幻覺?

“醒了?”冰冷的語調打破了我一時間的恍惚。

“你出現在這裡有事?”

“來確認你是否安然無恙。看到你現在的樣子,我現在已經沒什麼事了。”

我微皺眉頭,“什麼意思?”

“意思是,我不想你死掉,因爲這會增加我的負疚感。現在你沒事了,那就好了。”

我瞪向他,“那葉先生真是白操心了。我生也好死也罷,是沒有辦法避免的病症,與你根本毫無關係。”

他臉色愈發陰沉,“你明白就最好不過了。還有,之前對你說過的話,只是爲了安慰一個快要死掉得人,你現在最好自動忘掉。”

“我倒不記得,你究竟說過什麼話,可以讓我念念不忘!”

“那就最好。”說完,他深深的看我一眼,嘴脣動了動,終究沒有再說出什麼惡毒的話來。轉身直直的離開了。

我盯着合上的門,疲憊的閉上了眼睛。心裡苦笑不已,我之前竟然還爲了穆林的一番話而耿耿於懷,心思糾結。卻原來,他只是爲了自己的良心好過一點。既然這樣,又何苦特意的跑來,說出這樣一番話來?怕我再存有幻想嗎?我既然已經說了過去既是過去,就自然會盡力放下。許是我之前的瘋狂嚇到了他,或者是擔心我會誤會了他的用心,所以不辭辛勞的趕過來,特意的把一切說明。我在他的心中,竟是如此的不堪!他懼怕我的糾纏竟然到了這個地步!

不過,他確實是對的,聽到穆林的話,我不是沒有困惑過,猶豫過,現在,一切的困惑,猶豫,都已經再也沒有必要了!想來,他竟是如此的瞭解我!我一邊搖頭苦笑,一邊難以抑制的落下淚來。

葉天昊在接下來的時間裡再也沒有出現過。倒是小怡,不知道怎麼得了消息,跑了過來。見到我後,抱着我又是哭,又是笑得。直罵我沒有良心,這麼大的事也不告訴她。

我苦笑着任她打罵完畢,纔開口解釋,我現在不是沒事嗎?多一個人知道就多一個人跟着擔心,何必呢?

沒想到,我不解釋還好,一解釋,竟換來她又一波的狂轟濫炸。我是別人嗎?你不想讓別人知道,難道連我也要瞞,萬一當初。。。。。。

我只好苦着臉任她鬧下去。最終好不容易安撫下來,還是因爲Joe的到來。小怡對他好像很是好奇。她從來沒見到過Joe,現在第一次見到,他竟然已經是我的男朋友了。難怪她會這麼好奇。

小怡說她現在在跟家裡的老人抗爭,因爲他們打算把她嫁給一個她只見了兩次面的男人,賭氣跑出來的,要我不管怎樣都要收容她。我自然樂的有人陪,假意勸了兩句,就很義氣的同意了她留下來的決定。

接下來的日子,有了小怡的陪伴,總算不再那麼無聊。我們平時都是互聊着些八卦,要麼她挖一下Joe的消息,要麼我反諷一下她的見過兩次面的未婚夫。一日一日的打發着時間。我問起過家裡的狀況,小怡說,都挺好,只是想你,所以你要把自己快快的調理好,然後回去見他們。接着就是怒目一瞪,你瞞着你的伯父伯母也就算了,居然連我也瞞。被她已鬧,我那點剛起來的思鄉之情,就活活的被打碎了。

在我的一再堅持之下,同時也是極力證明自己已經沒有什麼大礙了的努力下,終於,在我醒來滿一個月的時候,我搬出了醫院,搬進了Joe的家裡。

小怡打量着房子嘖嘖出聲,資本家就是資本家。

我瞪了她一眼,“別忘了,你也是資本家出身,而且,目前還借住在現在這個資本家家裡。

小怡忙諂媚的笑了起來,“我只是說房子不錯,房子不錯而已。”

原以爲出院後會結束在醫院裡修行式的生活,沒想到,搬回來之後,還是有諸多限制。護理是極度盡職的遵守着Joe交給的任務。而小怡,吃人嘴軟,拿人手短,也很聽話的做着幫兇。

終於在一天,我再也忍耐不住的情況下,對小怡曉之以情,動之以利,同時以向她父母通風報信爲要挾,才讓她在恨恨得罵了一聲之後,同意帶我偷偷溜出去。但是,活動範圍只限於美髮廳。她也實在是看不慣我的頭髮了。本來要把髮型師請回來的,但是我怎麼能輕易放過這麼一個大好的出門的藉口。所以,最終還是我達成了目的。至於,出門後的活動範圍,自然可以走一步說一步。

所以,當髮型師爲我設計髮型的時候,我腦子裡想得是怎麼讓小怡答應我去其他地方逛逛。在我想到點子的時候,看到旁邊的小怡正在在同髮型師商議是不是需要把頭髮稍微再染一下顏色。

我低頭微微笑了一下,隨手翻起手邊的報刊雜誌。俱是些無聊的八卦而已,覺得無聊,正想隨手扔在一邊,卻被一篇報道吸引住了眼球。“葉氏風雨飄搖,原總經理被降職流放美國分公司。”我本想扔在一邊不予理會,但確實太過詫異,所以讀了下去。竟然是,葉氏前不久傳出經營不善的消息,股份被大量拋售,公司股價狂跌,而且公司下的幾個大項目,大量客戶流失,公司岌岌可危。目前已經由葉氏董事長全權掌權,原葉氏總經理,經營公司不善,難辭其咎,已經自動請辭。據傳聞,有可能會被派往美國分公司任職。

我一時之間怔住。惡意拋售股份,難道是父親?還有那幾個項目,正是之前,公司裡調查到的葉氏的薄弱環節。難道?葉天昊引咎辭職,怕是董事會的那幫老傢伙施壓下不得不做的妥協。否則以他的性格,怎麼可能在這時候,不去解決危機,反而辭去職務?

“小黎?”

擡頭看到的是小怡有些蒼白慌亂的臉。一瞬間突然明白過來,原來他們早就知道,一直都在盡力瞞着我,不讓我知情。Joe禁止我看任何金融政治類節目,小怡的突然出現,還有葉天昊莫名其妙的話。竟然真相是如此!

我擡頭看向小怡,勉強的對她一笑,“我沒事,只不過,小怡,把你知道得都告訴我吧。”

窗外的陽光暖洋洋的照在我的身上。我卻辨不清心裡的滋味。小怡說,她只是在葉氏突遭變故,發現出手的居然是蘇氏時,感到詫異。她以爲是我,她怕我如此激烈的報復會讓自己後悔,所以纔會急着找我。在遍尋不到我的情況下,她去逼問穆林。穆林抗不住她一再的堅持和嚴辭的逼問,終於抗不住,告訴了她我生病的事情。但是蘇氏對葉氏突然出手,他也不知道原因是什麼。可能是父親氣不過我曾經受的苦,也可能只是商業行爲而已。但是以我剛剛醒來的身體狀況而言,確實不能再被任何事情打擾。所以小怡,纔會在穆林的建議下,趕來美國,幫着Joe一起照顧我,同時避免我得到任何消息。

果然是父親。可是爲什麼呢?父親與葉伯伯這麼多年的情誼,爲什麼會突然出手?父親絕對不會有計劃的摧毀葉氏。這一點,我是清楚的。那麼,難道是知道了我的病情?可是,他又怎麼可能知道呢?我猛地站了起來,把坐在對面的小怡嚇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