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聽此言,原本正坐在椅子上悠閒的喝着茶水的王崤峻立時放下茶杯站了起來,接過電報抄報紙,一邊展開觀瞧,一邊急切的問道:“消息準確嗎?契丹人是在什麼時候開始進攻古北口的,咱們一直沒找到的那支偏師都在古北口這一處嗎?”
錢遠山點點頭,非常肯定的答道:“消息絕對準確。古北口關守軍昨天午時遭到契丹軍進攻後,一面抵抗,一面點燃烽火,並派出了數名信使騎快馬向幽州城和居庸關報信。今天一早,居庸關先是觀察到了附近烽燧敵樓傳遞過來的煙燧示警——咱們這裡因爲距離古北口最遠,所以尚未收到烽火示警……當他們進行進一步覈實時,古北口那邊派出的信使也趕到了關中的大營,向徐紹安呈上了由古北口守將‘狼牙營’一連連長張錚寫的求援信以及相應的信物。此外,在幽州城的七哥那裡也見到了古北口的信使,看到了求援信和信物。七哥和八哥彼此已經通過氣,一致認爲消息不會有任何問題,這纔給咱們這邊發電報,建議在催促老三十五全速馳援的同時,再抽調居庸關和幽州城的部分人馬即刻增援古北口,務必將這股契丹軍偏師一網打盡。大哥對這建議也是持贊成態度的,現在就等着五哥您拿最後的主意了。”
錢遠山那裡說完,王崤峻這邊也看完了電報。他略一思索,搖了搖頭,說道:“老七那裡,雖然沒有契丹軍的威脅,但幽州城外畢竟還駐紮着近八萬後周軍。柴榮既然‘先斬後奏’的派了趙匡胤來榆關探咱們的底,就說明他對咱們已經有了戒心或者某些打算,咱們不能不有所防備。老七那裡只有一個營的‘飛龍軍’,面對近八萬善於攻城的後周軍,實在不宜再調人。
老八那裡的‘飛龍軍’兵力也不算雄厚,還不到兩個營,手中的火炮數量少、口徑小,而他要對付的卻是咱們交手的契丹將領中最難纏的耶律撻烈及其手下的五萬大軍。若再要從他那裡抽調人馬去古北口,雖然守住居庸關不成問題,但要想再進一步擴大戰果卻是不太容易了。
依我之見,幽州城的人馬肯定是不都動的,可以從居庸關那裡抽調一個步兵營並加強部分炮兵增援古北口。然後,從一直在西山一線佈防的‘飛龍軍’第四團調一個步兵營和部分團屬炮兵去居庸關,填補那裡的兵力空缺”
錢遠山聞言有些擔心的說道:“從西山那邊調兵會不會影響那邊的防禦,畢竟咱們的生產基地在那裡。如果爲敵所乘,對咱們的後勤供應和軍心士氣都將是沉重打擊呀。”
王崤峻擺了擺手,說道:“這個到不必擔心,光憑第四團剩下的那兩個營,敵人要是沒有個大幾萬人的規模,也是很難佔到便宜的。可如今後周軍都在幽州城下,契丹軍損失慘重,除了居庸關和古北口這兩支,短時間內契丹人是很難再組織起一支大軍了。況且,西山內長城一線還有當初老二十六他們‘北路軍’的部分人馬協防,從第四團抽調一個營去古北口參戰應該不會給咱們的老窩帶來什麼威脅。”
聽了王崤峻的分析,錢遠山仔細一琢磨,也覺得是這麼個道理,也就不再擔心老窩的安全問題。
見錢遠山沒了異議,王崤峻當即吩咐道:“既如此,你馬上給大哥、老七和老八發電報,把我的想法轉達給他們,聽聽他們的意見。”…,
錢遠山答應着去了時間不大,便回到了王崤峻的房間,表示李俊武、張維信和徐紹安對王崤峻的建議都沒有什麼異議。李俊武甚至表示有“北路軍”的部分人馬就足以保障“涼園”、“翔龍堡”和新生產基地的安全,就算把第四團都拉上去也沒問題。
當然,李俊武的說法雖然也不能算錯,但做事向來穩妥的王崤峻是不可能冒這種不必要的風險的。更何況,古北口關小、路窄,派的人太多了反而施展不開。因此,王崤峻讓錢遠山發出的命令與之前的意見一樣——抽調居庸關守軍一個營及部分炮兵立刻出發增援古北口,抽調“飛龍軍”第四團第十營及部分團屬炮兵補充居庸關防守兵力,電令穆特爾所部全速前進,務必在第二天中午之前趕到古北口,從背後攻擊契丹軍。
看着錢遠山匆匆往電報室而去的背影,王崤峻不禁在心中默唸:張錚你這個當初與常茂齊名的調皮鬼,就算把你手下那五百人都拼光了,也一定要給爺守住古北口,只要你再守上一天,這幽雲之戰咱們就贏定了。到時候,爺一定好好獎賞你。
不知道是不是二人之間有什麼心靈感應,王崤峻在自己房間裡默唸,“狼牙營”一連連長張錚站在古北口那略顯破舊的關城之上,望着城頭左近的斑斑血跡、望着城下橫七豎八幾乎鋪滿了整條道路的契丹軍屍體、望着道路旁邊已經幾乎被鮮血染成紅色的潮河,以及遠處依稀可見,正在重新整隊,準備再次向城頭髮起進攻的契丹兵,也在心裡默唸:一天不到的時間,已經打退契丹人十一次千人以上規模的進攻了。不知道契丹人還能組織起多少次這樣的進攻,希望援軍能在守城的這不到五百人拼光之前趕到,不然的話,兄弟們可就白死了。
正思忖間,一支大手拿着一份“肉加饃”伸到他的面前,耳邊則傳來一個宏亮的聲音:“連長,你自打天剛亮就在城頭上指揮,到現在連口飯都還沒吃呢。這是炊事員剛用火烤過的,冷熱正合適。你先吃一個墊墊肚子,等待會兒契丹人撤下去,再讓炊事員給你做頓好的。”
說着,也不等張錚回答,便將手中那個夾着醃肉和蔬菜葉子的燒餅塞到他的手裡,然後將另一支手裡的“肉夾饃”塞進自己的嘴中,狠狠的咬了一口,一邊大嚼,一邊用有些含混不清的聲音說道:“要說十一爺、二十五爺、二十六爺還有其他那些位爺,還真是了不起。他們不但會賺錢、會打仗、會造槍造炮,能做出那些咱們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的物什來,就連吃飯這種小事都能想出‘肉夾饃’這種既方便又解饞的好東西來。”說話的是“狼牙營”一連一排排長翁鍾,這傢伙不但長得高大結實,而且嗓門也大,站在張錚身邊說話,震得對方耳朵嗡嗡直響。
或許是爲了表示炊事員做的“肉夾饃”真的很好吃,剛纔的那一口還沒嚥下去,翁鍾就又將手中的那個饃咬了大大的一口。看着翁鐘被兩大口“肉夾饃”撐得滿滿的,卻還在努力咀嚼的大嘴,張錚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後一指其綁着繃帶的左臂,半是打趣、半是關心的說道:“我說大哥,你着什麼急呀,沒人跟你搶。你呀,什麼都好,就是脾氣太急。不但吃飯急、說話急、走路急,就連打仗也急。你個排長沒事不好好的在掩蔽沙袋後面指揮機槍射擊,非跑到城垛邊上去扔手榴彈,結果被契丹人射了一箭。這幸好只是射在胳膊上,要是射在腦袋上,你這二百來斤今天不就交待在這兒了。你要真有個三長兩短,讓我回去可怎麼跟嫂子交待呀。”…,
好容易將嘴裡的“肉夾饃”嚥下去,又喝了幾口清水順了順氣的翁鍾,卻滿不在乎的擺了擺手,說道:“總是躲在掩蔽部後面看機槍兵射擊那多沒意思,實在是不過癮,還是自己親自幹掉幾個契丹狗才叫痛快,這點小傷算不得什麼。你放心,哥哥我命大,能要我命的傢伙什兒還沒造出來呢。”
說到這兒,翁鍾略頓了頓,話鋒一轉,繼續說道:“況且,這靠前指揮、堅持與手下弟兄們並肩作戰哥哥我可是跟你學的。就許你抱着輕機槍往城下掃射,就不許哥哥我往下扔幾個手榴彈?再說了,我翁鐘不過是個排長。像我這樣的咱們‘飛龍軍’乃至‘保安軍’裡有的是,就算我真的交待在這兒了,也不會對‘飛龍軍’、對‘狼牙營’有什麼影響。可你不一樣啊,你可是‘靜園’科班出身的,從大爺到三十五爺,前後有十幾位爺給你們上過課。你要有個三長兩短,我回去沒法向這十幾位爺交待纔是真的。”
“靜園”科班出身是穿越團隊麾下那些本地官兵、工匠、掌櫃、乃至僕從下人,私底下對“後備力量培養班”培養出來的那些學員的稱呼由於爲該班授課的除少數幾個教授初級語文知識的先生是本地人外,其它課程均是由穿越衆們親自講授,所以在其他人眼中,這些“後備力量培養班”出身的學員們都堪稱這些“海外歸客”的嫡傳弟子,其自身的學問得了這些創造了一個又一個奇蹟、帶給人們完全不同感受的海外歸客的真傳,完全可以與那些舉人、進士相提並論,其未來的前途更是不可限量。再加上“後備力量培養班”的授課地點設在“靜園”,因此大傢俬下里都稱這些學員爲“靜園”科班出身——原本這種稱呼是私底下說的,只是翁鍾和張錚關係非常好,這纔會毫不顧忌的當面講出來。
對於翁鐘的說法,張錚顯然並不贊同,他擺擺手,說道:“什麼科班出身不科班出身,只要是咱‘飛龍軍’、‘保安軍’的一員,到了戰場上那都是一樣的,哪有什麼親疏遠近之分。要說不一樣,那也只能是吾等從‘靜園’出來的軍官一定要比其他人更加的勇往直前、更加的悍不畏死,。不然的話,漫說身邊的弟兄們瞧不起我們,恐怕回去後諸位爺也不會輕饒了我們。”
張錚這幾句話說得擲地有聲,就連一向大大咧咧,對許多事都有滿不在乎的翁鍾也聽得連連點頭,深以爲然。兄弟二人又聊了一會兒人員傷亡及彈藥消耗的事情,張錚也將手中的那套“肉夾饃”吃完了。就在他準備讓翁鍾再去拿兩個好埋飽兄弟倆餓了快半天兒的肚子時,就聽見一直在關城城樓上觀察敵情的瞭望哨大聲的喊道:“稟連長,契丹狗已經重新整好隊伍,又向咱們衝過來了。”
應歷九年(顯德六年)陰曆四月十五巳時正,契丹軍開始了對古北口關的第十二次千人以上規模的進攻,小小的古北口關上下頓時喊殺聲、槍炮聲震天,一場你死我活的激烈戰鬥又一次爆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