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震師兄長劍揮舞,全身道服已被鮮血染紅,已有不少妖孽死於他劍下,然而他自己也受了多處傷,那化作人形的貘妖見他體力不支,突施殺手,我只見白光一閃,一杆鋼槍已刺入了玄震師兄的胸膛!”
“玄霄師兄驚怒交集,揚手一道光劍,逼退了那貘妖,我也是憤怒至極,搶上前去與他死拼,那貘妖再斗數招,見來這裡增援的瓊華弟子越來越多,自己又不敵我二人聯手,忽然虛晃一招,縱身飛遠,那些來不及逃跑的妖邪,則盡數死在了衆弟子的劍下。”
“玄震師兄傷勢極重,我們幾人全力爲他療傷,也已無用,他彌留之際,緊緊拉住玄霄師兄的手,微聲道:‘玄霄,我不行了,你記住這一天,有朝一日,爲師父、還有我報仇!’說完就嚥氣了。”
“玄震師兄是掌門大弟子,對我們這些師弟師妹一向極爲照顧,我們這些掌門弟子,在這所謂成仙的大喜日子裡,一下子連續失去兩個最敬重的人,都忍不住失聲痛哭起來。夙玉跪在玄震師兄的遺體旁,眼淚如走珠一般滴落下來。”
“此時,捲雲臺上的戰局也漸漸明朗起來,衆弟子在三位長老的帶領下,漸漸挽回了局勢。那些貘妖數量雖多,但除了幾個化爲人形的法力稍高之外,其餘均是實力平平,被憤怒的衆弟子殺得屍橫遍野。衆妖眼見不妙,紛紛飛到天上,鑽入那道光柱將天空撕開的口子裡不見了。瓊華派也傷亡慘重,清點了一下人數,竟然死傷了百餘人之多……”
“當晚,由宗鍊師叔代理掌門之職,他將剩餘的弟子召集到一起,告訴了我們一個驚天的秘密。”
“原來,今日之舉,確實是爲了飛昇成仙。掌門看了本派第二十代掌門道胤真人的手卷,決心繼承前兩代掌門飛昇的遺願,命宗鍊師叔窮盡平生所學,將羲和、望舒兩把寶劍鑄造完成——就是玄霄師兄和夙玉手中的寶劍。憑藉這兩把寶劍,再以‘人劍相合’之法修煉,即可形成劍柱,而我崑崙山脈位於天上仙界的正下方,到時劍柱一成,直衝九霄天上,全派弟子皆有成仙之可能——但,光憑這些還不夠。”
“想要飛昇成仙,就必須擁有強大的靈力,而我派修煉百年,所得不過爾爾,掌門冥思苦想,始終不得良策。直到有一日,他無意中發現一處妖界中蘊含有極強的靈力,而該妖界每隔十九年,恰巧能飛至離瓊華派極近之處,掌門想到,若能以雙劍網縛妖界,從他們那裡奪取靈力,飛昇之舉便大有希望……師父將這個念頭告訴了幾位長老,當時,他們都覺得這是個絕妙之法。”
“因爲事關派中機密,飛昇的內情事先並沒有告知所有弟子,衆弟子中知道內幕的只有玄霄、夙玉兩人。宗鍊師叔對此十分後悔,他萬萬沒有想到,妖界的抵抗會如此激烈,如果他能事先告訴大家,讓弟子們有所防備,不致措手不及,這一天的死傷便絕不會如此慘重……”
“夜裡,我和其他幾個弟子奉命到捲雲臺上巡視,以防妖界再次來襲。”
“衆弟子口中無不痛罵妖孽兇殘毒辣,我的心裡卻是空落落的,看着昔日風景壯麗的捲雲臺,此刻竟如同修羅屠場一般,到處都是人的血、妖的血、人的屍首、妖的屍首,散發出的濃烈的血腥氣,便是躲在瓊華派最偏僻的角落裡也聞得到……”
“我的修爲雖然不深,以前也曾多次下山除妖,沒少與法力相當甚至勝於自己的妖孽激戰,好幾次死裡逃生,心裡卻也沒生過半點畏懼。可是今日,我看着這如地獄一般的場景,心裡卻是害怕得不得了,我不是怕死,可是,一想到師父、玄震師兄、還有其他那些平日裡情同手足的師兄弟,他們死時的慘狀,我的雙手就抖個不停……”
“然而,害怕也沒有用,過了兩日,妖邪們又一次衝殺了下來,弟子們紛紛迎戰,捲雲臺上又是一場慘烈的戰鬥。一戰過後,瓊華派又損失了十餘名年輕的弟子……後來,重光師叔氣憤妖孽囂張,帶衆弟子反衝入妖界,經過幾次激戰,妖界的實力被大大削弱,瓊華派漸漸掌握了爭鬥的主動權,隔不了兩日,就有許多弟子組織起來衝殺進妖界,在其中大肆屠戮。那段日子,簡直像在煉獄中一般,許多弟子見妖就殺,連幼兒也不放過……”
“戰鬥就這樣曠日持久地繼續下去,瓊華派死去的弟子也越來越多……漸漸地,門派中開始有了不同意見,一派主張繼續打下去,另一派則主張撤除雙劍,放妖界離去,以減少己方傷亡。”
“我眼看着這些天的慘狀,打心眼裡不想再打下去了。再打下去,也只是生靈塗炭,不管是人還是妖……眼看當初一同入門的師兄弟,一個接一個地死去,變成冷冰冰的屍骨,就像是一場噩夢……我寧願不要什麼飛昇、什麼成仙,也不希望再看到死亡和殺戮……”
“可是長老們絕不同意就此罷手,很多弟子也已經殺紅了眼,發誓不滅妖界,誓不爲人,我們這一派勢單力弱,終究只有向他們低頭,眼睜睜地看着每一天消逝的生命……”
“有一次,我和幾個修爲較高的弟子被派去偷襲妖界,我雖然不願,但也沒有辦法。偷襲進行得十分順利,我們斬殺了不少貘妖,就在撤退的路上,我卻和其他人走散了。”
“我跌跌撞撞地向出口方向奔去,卻是迷了路,耳邊隱隱傳來那些妖怪憤怒的吼聲,我想自己完了,終於也要和那些死去的弟子一樣,葬身在這妖孽叢生的地方……”
“忽然,不遠處傳來一陣嬰兒的哭泣聲,我吃了一驚,登時忘記了現下險境,見妖怪還沒有發現自己,躡手躡腳地向哭聲方向走去,待走到跟前,只見地上倒着兩具屍首,一具是貘妖的,另一具則是與自己一同前來的一名弟子,一個襁褓掉在兩具屍體旁邊,已然被血染紅,襁褓中的嬰兒正哇哇大哭不止。”
“這嬰兒當然不是與我們一起來的,自然是貘妖的幼兒了。她族人害死我師父,以及衆多的師兄弟,我本應恨她入骨,一劍將她斬爲兩段,可是我望着她那張害怕的小臉,心裡卻是怎麼也恨不起來,反而感到無限的淒涼,說什麼也下不了手,頭腦中一個聲音不斷的呼喊:‘殺害一個沒有還手之力的嬰兒,算什麼英雄好漢?!’”
“我鬼使神差地將她抱了起來,見她身上也流出血來,顯是被那弟子的劍氣所傷,心中陡然間涌起一股憐惜,不知道那死去的貘妖是她的什麼人,如果是她的父母親人,那我們這些名門正派的修仙之人,又何嘗不欠下了她一筆血債?”
“我見她傷勢甚重,再拖下去,只怕有性命之憂,突然間將什麼師門道義全都拋到腦後去了,只是萬般不願眼睜睜地看着她死去,當下將她抱在懷裡,小心翼翼地向外走去。真想不到,這迷宮一般的妖界,竟讓我走了出來,一路上也沒遇上妖怪,我們兩個,都好好地活了下來……”
“我孤身一人帶着那嬰兒悄悄返回自己房間,用了不少珍貴靈藥,終於治好了那嬰兒身上的傷。然而眼下瓊華派和妖界勢不兩立,這嬰兒身在派中,委實是危險之極,我忽然想起師叔送給我的‘帝女翡翠’,將它佩在那嬰兒身上,隱去了她身上妖氣,不致被旁人發現。”
“然而紙包不住火,我這些天經常藉故呆在房中,保護着那嬰兒,終是引起了許多同門的懷疑,他們雖未發現那嬰兒,但對我的一舉一動卻越來越監視起來,我深知這樣下去,早晚有一天會露餡,害了那嬰兒的性命,便趁一個衆人鬆懈的夜晚,偷偷抱着那個嬰兒御劍來到了壽陽,交給了柳大哥撫養……”
慕容紫英聽到這裡,全身一震:“前輩,難道說,你救下的那個年幼的妖……是柳夢璃?!”雲天青一怔,點點頭道:“夢璃……不錯,我想起來了,她的襁褓上確是這個名字,你們……竟也認識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