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然是因爲這種原因……”
荒義則喃喃自語着,臉上的表情難掩沮喪。
雖然羣組的主要管理者是躺在ICU裡的西山務,但能主動提供出自己的山莊,無償供網友們聚會使用,甚至爲此請了專門的幫工,又花費了時間準備了飲食和酒水,不難看出荒義則這個元老也承擔了一定的羣組管理工作。
現如今,田中貴久惠親口承認了自己的殺機來源於羣組的討論,春井風傳出乎意料的突然復出也是如此,他的心情異常複雜。
“總覺得,我們好像確實應該爲此負一定的責任。”他搖了搖頭,表情莫名沮喪。
在這個羣組中活躍了這麼多年,這個網絡上的討論組已經成爲了他生活的一部分,現在發生了這麼嚴重的矛盾,他的心情十分低落。
這不是他設想中的羣組發展該有的樣子。
“好了荒先生,你還是這麼喜歡在自己身上找問題。”回過勁來的黑田直子用力拍了拍他的背,“雖然確實有很多不愉快,但到底沒有真的發生無法挽回的事情,這不是挺好的嗎?”
春井風傳,也就是曾經的欺詐童子,纔是真的回不來了。
他和他們其他人一樣,都是在網上認識了很久的朋友了。
她在心中嘆息了一句,看向被白馬探和安室透幾人圍住了的田中貴久惠,到底沒把這句傷感的話說出口。
怪不得大家都默認欺詐童子的形象更像是一個老者,看見田中的時候,甚至都在感慨她僞裝的到位,原來那個名字的背後,真的曾經坐着一個和藹的老爺子啊……
“羣組裡的其他人都不知道他的真實身份呢……”鈴木園子愣怔了片刻,也有點失落,“原來我和那麼有名的魔術師說過話啊……”
“不,土井塔先生不是知道的嗎?”田中貴久惠擦去臉上的淚水,擡起頭,“我以爲,他是曾經和你們中的某些人自我介紹過呢。我在祖父的電腦上找到了他發來的郵件,關心祖父的身體,擔憂他這次表演會不會出問題,但還是祝福和鼓勵他。難道說……”
“啊,這個啊,大概是因爲,他也是個玩魔術的傢伙吧。”白馬探勾起了嘴角,突然揚聲喊道,“華生!”
從他離開建築之後就不見蹤影的老鷹聽見他的呼喝,發出了一聲響亮的啼鳴,朝着土井塔克樹的方向俯衝了下來。
老鷹尖銳的勾爪直直衝着他的面門而去,黑羽快鬥爲了躲開它的襲擊,向着白馬探的方向躲避了兩步。
“咔嚓——”
下一秒,手銬合攏的清脆響聲傳來。
好整以暇等在那裡的白馬探從口袋裡抽出了準備已久的手銬,準確地銬住了土井塔克樹的手腕,又飛快將另一端銬在了自己手上,確保對方沒有再次躲避的時機。
“‘土井塔克樹’,你自己都不覺得這個名字有些拗口嗎?‘怪盜基德’。”
看見面前土井塔克樹那張帶着驚訝之色的憨厚面龐,白馬探的嘴角噙着一絲志得意滿的笑意。
就像是他說的那樣,在他來之前,他已經對這個羣組的活躍成員做了充分的瞭解,當然不可能漏過這個網名爲“紅鯡魚”的傢伙在字裡行間展現出的內行氣質。
這人是個非常專業的魔術師,而且年紀不算很大,是那種非常學院派的、基本功練的很紮實的類型。這點從對方這個網名上也能感受出來。
哪怕曾經被唐澤昭和安室透的煙霧彈稍稍引開了視線,只要對原本羣組的聚會成員稍加註意,土井塔克樹就會鮮明地暴露出來。
本來,他們這幫參加聚會的人裡符合他對怪盜基德側寫的人,就只有濱野利也和土井塔克樹,而濱野利也這樣會惡毒地嘲諷死在魔術表演裡的魔術師的傢伙,自己就把自己排除出了名單。
怪盜基德確實傲慢,但這份傲慢源自於強大的自信與冒險精神,表現形式則是一種對偵探和警察的戲耍,他是不會將這種情緒用低端的口角表達出去的。
那麼答案,自然就非常明顯了。
“什、什麼?!”鈴木園子一下子捧住了臉,“基德大人?紅鯡魚是,基德大人?!”
她的表情一時興奮,一時茫然,臉色微微漲紅了片刻,最後發出了一聲興奮的呼喊。
“我就說我的感覺沒錯吧!紅鯡魚,真的是帥哥!”
手上還被銬着的黑羽快鬥:“……”
這姑娘,不是自稱是自己粉絲來的嗎,你的重點是這個嗎?你的偶像當着你的面被逮捕了喂!
無語歸無語,黑羽快鬥手上的動作並不慢。
在白馬探掛起充滿的自信微笑,準備拉近距離,扯開他臉上的僞裝確認自己的猜測正確與否時,黑羽快鬥主動扯住了自己的面具,以及身上爲了僞裝體型塞滿了填充物的套頭毛衣,衝着白馬探的方向揚起了手。
紛紛揚揚的白色鴿羽隨着他的動作被拋灑了出來,夾在在其中的羽粉嗆的白馬探不住的咳嗽起來。
華生同樣因爲這個突然的情況被嚇得飛開了一些,爪子上徒勞地抓了兩把鴿子的羽毛,一時間不知道繼續向哪下腳。
站在邊上看的唐澤:“……”
黑羽快鬥,該不會把自己家鴿子換下來的羽毛專門攢下來,就等着這一刻的吧?你還好意思說我,你自己的報復心又弱到哪去了?
怪不得這傢伙大冬天的穿這麼單薄就亂跑,搞半天衣服底下是棉花內膽,內膽裡頭還有羽絨服,那確實是不冷哈,挺實用主義的……
唐澤站在這邊無語歸無語,指尖的動作卻沒有停頓。
他曲起手指,像是憑空拽住了什麼東西似的,用力一拉。
一條鮮紅的繩索突然從無數鴿羽中穿出,直直勾住了方纔濱野利也懸掛的三樓露臺,然後開始快速的縮短。
被繩索吊住了的黑羽快鬥一下子藉着這股力道,從棉絮、羽毛與雪花的包圍中飛身而起,像一隻輕盈的旅鴿,躍上了高空,落在了山莊的屋頂上。。
已經褪去了僞裝的他已然是斗篷高禮帽的打扮,此時整了整自己的禮帽,調節好了身上的西裝,腳下踩了個丁字,身姿筆挺地站在那裡,衝下方的人羣彎腰行禮,彷彿一個結束了表演的魔術師。
“啪、啪、啪……”
屋頂的另一側,打開的天窗當中,一躍而起的柯南應景地爲他鼓着掌。
“真不愧是魔術師的聚會。厲害的逃脫魔術啊,基德。”隔着數米遠,柯南沒有貿然踏出窗戶,只是看着基德斗篷飄飛的背影,“行動詭異、來去無蹤,‘紅鯡魚’,真是人如其名,令人頭痛啊……”
“我只是這場聚會的客人,可沒有要搶奪主人風頭的意思。”壓了壓自己的帽檐,黑羽快鬥微笑,“至於你麼……你早就已經被魔術師的表演引走了注意力,‘被紅鯡魚誤導的獵犬小先生’。”
正如他之前所解釋的那樣,紅鯡魚的本意,就是指被追蹤者爲了躲避犬隻的搜尋,專門拿出來誤導犬類嗅覺的道具,後來纔會被引申爲混淆視線、轉移注意力的手法。
而他現在的意思嘛……
黑羽快鬥轉過身,看着看戲一般抱着胳膊,站在下方仰望着自己的唐澤,微微一笑。
真正在和偵探玩遊戲的怪盜,另有其人呢……
“再見了名偵探,在世紀末的鐘聲響起之前再會……”
留下這句話,他一躍而出,身後的斗篷再次繃直,變幻爲熟悉的滑翔翼,順着凌冽的寒風,很快消失在所有人的視線當中。
白馬探低下頭,看向自己手腕上剩下的半個手銬,翻看了一下留下了整齊斷口的手銬鏈條,皺了皺眉。
自己在別墅裡的時候明明有注意過不被任何人近身,這人到底是什麼時候把他的手銬給切斷了的?
“真是狡猾啊。”他搖了搖頭,卻也不沮喪,只是併攏手指湊到脣邊,吹了聲口哨,“回來吧華生,別管他了。”
等到老鷹重新落回自己的肩頭,白馬探才轉過身,沖默默看着自己的其他人攤了攤手,開了個玩笑:“不能總讓偵探和警方們聯手,怪盜也得有自己的同盟,對吧?”
安室透挑了挑眉毛,出於戰友情誼,十分克制的沒有斜眼去看唐澤。
最後時刻將平地上的怪盜基德拉扯走的那根紅繩特徵也很鮮明,joker不止一次在公衆的視野當中用過它,白馬探這麼消息靈通的人,自然不可能錯過這一點。
一羣喜歡耍帥的毛頭小子湊到一塊,能玩出什麼中二病的東西,誰知道呢……
對此,唐澤只是不置可否地看了眼白馬探手上那手鐲一樣銬在那的半個手銬,沒有說話。
知道怪盜基德是條滑不溜手的泥鰍,選擇使用這個手銬的白馬探肯定是不會將鑰匙帶在身上給對方可趁之機的,唐澤敢打賭,依照偵探們的疑心病,鑰匙說不定早就被白馬探扔了,吃進肚子裡都有可能,反正就是不可能拿的出來。
你們兩個耍帥的樣子很靚仔,但是回頭各自蹲在家裡鋸手銬的時候一定很狼狽,大哥別笑二哥了。
“走吧,先把我們‘好不容易’搶救回來的受害者帶進去。”唐澤聳了聳肩,及時提醒道,“再不把他從雪裡刨出來,救下來的人也該凍死了。”
濱野是在溫暖的房間裡遭到了田中貴久惠的背刺的,此時身上依舊只有一件薄薄的毛線衫,再放下去,就真的要冷死在這裡了。
作爲嘴賤的教訓,這種程度,應該夠了吧?
希望荒義則這個老資歷的羣組成員,也能好好承擔起義務,不讓這樣的悲劇再次發生。
在這個問題上他依舊覺得,田中貴久惠雖然行事偏激,但她的憤怒可以理解。
網絡暴力也是暴力,口業亦是業障,只可惜輕飄飄說出那些話的傢伙意識不到這個份量罷了……
————
“呼……”
緊盯着屏幕的萩原研二長長出了口氣,聽見身邊同樣傳來了兩道呼氣聲,不由左右看了看。
毫不意外的,他看見了自己的兩位同期。
在看完這段轉播過來的影像之前,很顯然,他們也和他一樣,忍不住屏住了呼吸去觀察現場的情況,確認完唐澤把濱野利也完好無損地挖出來,拖進了房子裡,這口氣才總算鬆懈下來。
萩原研二有些不好意思地訕笑了兩聲:“原來這傢伙沒死掉啊,是我虛驚一場了……”
之前他看宮野明美他們說的那麼言之鑿鑿,一副聽之任之的樣子,還以爲唐澤這次是打算真的袖手旁觀,任由這人死的乾乾淨淨呢……
“你們在緊張什麼?”淺井成實哭笑不得地端起自己的紅茶,“是覺得唐澤會因爲自己的遭遇遷怒這人嗎?不會的,唐澤比你想象的要冷靜和堅強一些。”
“那,他阻止我們出手的意思是……?”松田陣平壓了壓眉頭。
“意思是他覺得讓田中貴久惠的情緒釋放出來,有一個機會衝着這些人發出控訴,也不失爲一種好方法,讓我們不必強迫她改正。”星川輝放下手裡的課本,吐了口氣,“他有時候是會這樣的。濱野利也罪不至此,但也確實討厭,他就會忍不住想要給對方一個教訓。”
他說着,掃着三個坐在監視器前緊張收看現場轉播的人,與其他隊友們相互看了看,紛紛聳肩表示理解。
這三位從世界的背面拽出來的活死人,畢竟情況與他們不同。
他們幾個人,要麼是本身就已對世界沒有了眷戀,要麼就是被複仇的舉動徹底打碎了過去的想法,脫胎換骨,需要容身之處生活,重新建立與世界的聯繫,對於唐澤這個改變了自己人生軌跡的團長,他們的尊重雖然不會放在嘴上說,心裡卻都非常認可。
但這三個人沒有經歷過這個過程,本身更是已經有了成熟世界觀的正經警察,想法上與他們有一定的區別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星川輝和宮野明美暗暗互看了兩眼,又默默收回視線。
這一點,唐澤自己也知道。
他曾經私下裡找過唐澤,詢問過唐澤是否要運用一些手段,消除圖怪盜團裡可能的不和諧的聲音,溫和的也好、激烈的也罷,他相信唐澤只要想的話,一定是有辦法讓這裡只有他一個人的聲音的。
即便外表和習慣改變的再多,在內心深處,星川輝依舊是那個從組織的小黑屋裡爬出來的死士,不信任他人,纔是他信任這個世界的表現。
對此,唐澤卻有自己的想法。
“這其實是一件好事。”當時的唐澤這樣說道,“‘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我需要的只是志同道合的隊友,至於細節上,我又不是他們父母,要求他們和自己完全一致幹什麼?而且說真的,團裡全是全肯定bot你自己不覺得害怕嗎?有點其他人的聲音,能給我一些提醒,也好。以人爲鏡,可以明得失,你有點太極端了我說。”
“唯獨不想被這傢伙這樣評價……”小聲吐槽了一句,星川輝重新拿起了課本,不再去管交頭接耳,重塑對團長認知的新人們了。
唐澤回去就回去了,他回去,還得考試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