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胡傷一拍桌案,便是對這前來通傳的己方士卒大怒道:“那藍田大營的軍法吏果真是這般說的?”
“嗯!”那帳前執戟親衛亦是點了點頭,連忙是回道:“似乎是因爲將軍不久前拒絕會兵於右軍大營,此番那軍法吏言語甚是嚴厲,大有將軍若是不答應,便是以軍法問責!”
“軍法問責……”若是其他人聽見這幾個字眼,必定是臉色鉅變,但胡傷卻是對此毫無懼色,反而還是一副譏嘲的語氣,對這帳前執戟親衛明告道:“若是還是想保持着臉面上的右軍主將,與某暫且還能忍着他,此番居然是如此這般對某,某也是不會對他有着絲毫的客氣的。”
胡傷這般說,也是絲毫不覺得奇怪,老秦的新法雖說是推行的更爲徹底,但是也是有着極爲狹窄的範圍,老秦的老氏族力量並不小,當初老秦公室即嬴姓趙氏,準確來說,不過也是比尋常部族稍大一些的部族罷了。
老秦爲了推行新法,亦是選擇了雙管齊下,除了用着嚴苛的刑法約束與震懾之外,亦是不可避免的選擇了和老氏族妥協。
似胡傷,即是受了老秦新法的【五大夫】爵位,又是在老氏族最後的根據地雍城掌握數量極爲可觀的騎卒兵馬,實際上,胡傷乃是老秦新法與老氏族中間妥協的產物。
正是因爲胡傷身上所揹負着的某些意義,亦是讓老秦人的各方勢力不得不考慮到胡傷究竟能不能夠被自己所動搖。
若是胡傷被編入了老秦太子嬴肆的左軍當中,胡傷自是不會這麼放肆,畢竟,太子嬴肆的存在,比起胡傷只大不小,這一點上,無論是從老氏族的重視之上,還是說在老秦新法變革當中。
但是至於這南秦那鬼薪城旦之後的嬴姓林氏,胡傷並無看在眼中,在雍城的時候,胡傷便是聽聞了那些老氏族的長輩老祖一樣的人物,皆是大罵“林氏乃是叛徒”之內的言語。
先天上,胡傷便是對這右軍主將被林玧琰佔據耿耿於懷!
那親衛亦是對胡傷回道:“卑職知曉將軍的意思,但是……恐怕此番所前來的軍法吏,並非是普通的軍法吏,絕非是卑職出面便是將其打發走的!”
軍法吏對於老秦軍中來說,是一個極爲特殊的存在。
這些人一般都是不會對軍中透露姓名的,若是尋常人物,恐怕軍法吏都是不會對其說半句話的。
他們的存在就像是老秦刻在那些寶鼎鐵壁之上的二十等功爵制的眼睛,只看不說,一般見到了戰陣之上的亂法之事,士卒行伍可行使先斬後奏之權,即便是那些個高階將領,這些軍法吏亦是可以在戰後向着咸陽稟報,進行追責。
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胡傷亦是不願意平白得罪這些軍法吏,雖說胡傷是老氏族推出來的軍隊統率,但是胡傷的立場卻並不堅定在老氏族的身上。
任誰都能夠看得出來,在老秦公君尚且能夠活着一日,這公孫鞅在老秦的變法便是不會停止!
隨着十數年的時間過去,已經是在老秦的二十等功爵之中成長起來的一批軍方新貴,已經是由不得那些老氏族對其像是往常那般輕視了!
這一點,作爲統帥兵馬的胡傷早已經是知曉,故此,比起老氏族將希望寄託在太子嬴肆的身上,胡傷已經是十分坦然接受了二十等功爵制的存在。
甚至讓胡傷難以啓口……甚至是不敢開口的是,打心底裡說,胡傷對於這公孫鞅在老秦的諸多變法,還是接受遠遠大於牴觸的。
畢竟,正是因爲公孫鞅在老秦的變法,纔是讓老秦多出來如此之多的可戰士卒,老秦人打了幾百年的戎狄,正是在公孫鞅變法之後,纔是被老秦人征服的。
首當其功,正是因爲公孫鞅的二十等功爵制。
這一點,胡傷心知肚明。
胡傷權衡片刻,終是決定見機行事,便是派人將林玧琰派遣的那名軍中佐吏,帶了進來。
片刻之後,胡傷看着這名軍法吏,似乎是覺得模樣有些熟悉,但總是想也想不起來,當下亦是言道:“藍田軍法吏的模樣,似乎是有些熟悉啊?”
這軍法吏亦是言道:“胡傷將軍乃是軍中名將,某從未上過戰場,若是見過,可能便是在當年老秦出征隴西諸多戎狄部落的時候,某遠遠的見過胡傷將軍在戎狄部落之前英勇作戰。
“哈哈……”聽聞這軍法吏如此這般說,胡傷是哈哈大笑,旋即亦是想到了什麼,笑聲戛然而止,當下是低過頭來,看着這軍法吏:“閣下參與過討伐隴西諸多戎狄部落的戰役?”
軍法吏並未作答,而是指出來了先前胡傷言語之中的錯誤之處:“胡傷將軍方纔說錯的乃是,某先前的確是供職於藍田大營之中,但是數月之前,便是接到了咸陽的詔令,受命調遣到伐魏右軍之中作爲軍法吏,想來胡傷將軍亦是接到了咸陽方面的詔書吧……”
“詔書……”胡傷認識到了言語之中的嚴肅性,當下看着這軍法吏,辯駁道:“的確是接到了,但是如今雍城騎卒的虎符暫且還在本將軍的手中……”
這就是進入到了一個兩難的局面,老秦對於兵權的調動,有着異乎其它諸侯列國的重視,即便是有着咸陽方面的詔書,但是一支老秦軍隊最爲威信的還是屬於兵符。
唯獨兵符在手,老秦的銳士方纔是能夠如臂指揮。
見此,軍法吏將林玧琰加蓋大印的文書,遞給了胡傷的親衛,再轉交到胡傷的手中,亦是提醒道:“胡傷將軍乃是老氏族的精銳之將,如今討伐魏國,收復河西乃是老秦的國策,亦是老秦人血洗當年與晉魏氏的國仇時機,還請胡傷將軍以大義爲重!”
胡傷一拍桌案,怒而驚起:“要本將軍衝鋒陷陣,與敵廝殺,某絕不皺一下眉頭,然則……某還是認爲,右軍雖非主力中軍,但亦是重中之重,那公子琰乃是南秦林氏的儲君,並非是老秦嬴姓趙氏的公子,不得不防啊!”
軍法吏聞言,看着胡傷這副態度與說辭,當下亦是拱了拱手,以爲是再也無法說動後者,便是告辭道:“某言至於此,已經是越過了規矩,不過還是要奉勸胡傷將軍一句,好自爲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