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又過半月,吳雙和百里紅玉返回五虎堂,但卻獨獨不見了宋忠,這讓高原好生詫異。將手中的畫軸輕放在桌上後,吳雙才嘆一聲:“五弟正忙着在寒山寺求取經書。”
高原聞言頓覺不可思議:“咱們這位小五爺可是連《三字經》都懶得看,怎麼會突然對佛經有了興趣?”
吳雙面露苦笑,搖了搖頭:“好像是從四弟那裡聽說《金剛經》可以驅邪避兇什麼……”
“哦——?如此說來,五弟是打算給我們每人一部嗎?那乾脆我們把‘五虎堂’改名‘五佛堂’算了。”
吳雙聞言笑道:“五弟他是振振有詞啦,說什麼大哥身長八尺,威猛無敵,但憑胸中一股浩然正氣,就是百邪莫侵;又說二哥和紅玉是有神兵傍身;還說我是文曲星下凡、四弟則是鬼見愁,可唯獨就是自己什麼也沒有。”
高原聽罷搖頭,道:“他不知道人怕兇、鬼怕惡嗎?真要說辟邪之物的話,他脖子上掛的虎牙項鍊應該也算吧。”
“誰知道呢,總之五弟他是吃了秤砣鐵了心,硬是求得了方丈同意。”
高原不覺汗顏,嘆道:“這小子指不定是想出了什麼幺蛾子,逼得人家同意吧。倒是寒山寺那邊,給了多少香油錢?”
吳雙沒有回話,只是豎起了三個手指頭。高原深吸一口氣,道:“三百兩嗎?那從他月錢里扣吧……”
吳雙點了點頭,不管宋忠怎麼樣,這次蘇州之行自己是很開心,就如宋忠所說,到了以後就明白了:這十多天來,不僅是陪着寶貝妹子暢遊了蘇州,還買到了唐伯虎的真跡——真是快哉!
……
水瑤聞得自家公子回來當即欣喜異常的開始打扮,這會兒端來了茶水斟給吳雙,不過吳雙只是隨意的與高原閒談,並沒有注意到身旁佳人,讓得水瑤不覺有些失落,低頭就要離開。
百里紅玉這十多天來有些瘋過了頭,這會兒還沉陷在旅途的勞累之中,一句話也沒說。不過從水瑤進屋來的那一刻,百里紅玉就率先注意到了與往日不同的水瑤。
百里紅玉老早就發現了水瑤對吳雙的好感,方纔的一幕也是看在了眼裡,是以百里紅玉突然想到了什麼:莫不是這水瑤姑娘特意打扮來了給雙哥哥看?就好像自己每每換了頭飾後總是去找舟哥哥一樣……
思索間,百里紅玉纖指扶着下頜靈動着一雙大眼睛瞟向了吳雙,一對兒小酒窩悄然掛上臉後,突然咳嗽了一聲引得吳雙的注意,然後使了一個眼色。不過吳雙沒看明白,但高原倒是被百里紅玉這一提醒,注意到了水瑤那溢於言表的失落,趕緊伸手指道:“三弟!”
吳雙聞言順着高原所指一看,這才注意到了身邊站着一個靚麗佳人。驚豔之下,吳雙不覺地看直了眼。水瑤見得吳雙如此的目光直視立時含羞而紅,嫣笑着轉身跑開。而吳雙眼望着佳人跑開卻在心中疑惑。高原和百里紅玉只當吳雙看傻了眼正想偷笑,卻不想吳雙竟然回過頭來問道:“有些面生,新來的嗎?”
高原和百里紅玉聞言當場茶噴三尺,正好方舟返回進得屋來,見狀嚇得一跳。高原只搖頭不說話,百里紅玉則笑得忙不過來。既然二人顧不上來,方舟也只能搖了搖頭,直接就近坐在了吳雙邊上,不過拿起茶壺之後卻發現茶水一空。
吳雙隨口問了一句方舟那邊的情況,卻不想方舟眉頭起皺,沮喪道:“別提了,賠了夫人又折兵,十六個人同去,結果就三個回來。”
衆人聞言一驚,在方舟細說之下才知道是十二路人馬撞到一起,火拼之時觸動了墓裡的機關,當場就死了幾十個,之後姚千趁亂拿了倚天劍,再有自己帶着遁地而走,這才逃了出來。不過萬萬沒有想到,這一切竟都是別人計劃好的圈套:三人沒跑多遠就被一夥來路不明蒙面人攔住去路……所幸是姚老狐狸帶了迷煙彈,藉由煙遁,三人這纔有命逃了回來。
話後,堂中幾人陷入了沉默。方舟這才注意到了吳雙手邊的畫軸,當即來了興致詢問。吳雙聞言興起也趕緊展開畫卷與方舟欣賞,見得方舟讚不絕口,吳雙不覺又神回蘇州:“說起來,當時多虧了紅玉一口價嚇住了店老闆,才讓爲兄僅僅用了一百五十兩就求得了唐寅的佳作。”
百里紅玉聽得誇讚當即甜笑起來,起身得意道:“有本姑娘出馬當然萬事大吉,就是可恨那唐伯虎,說什麼也不跟雙哥哥見上一面,下次我一定要把他家大門給拆了……”
方舟和高原聞言“哦”了一聲,吳雙則一邊卷畫一邊搖頭,然後就注意到畫軸上的印章處有些古怪。細看之下,吳雙臉上的笑容立時僵住:“這是……”
發現一百五十兩買得一副假畫,讓得吳雙頓時深陷沮喪,恰好水瑤又泡好了茶水上來,一一地斟給衆人。而斟到方舟之時,方舟立時就注意到了水瑤的不同於往:只因印象中的水瑤幾乎不施粉黛,但此刻卻濃妝豔抹,打扮得花枝招展,這是怎麼一回事?
“茶水裡面已經按照先生所說的加了薄荷粉,還請先生品嚐看看……”水瑤說話間也發現方舟一動不動地盯着自己,心驚之下再也說不出半個字來,嚇得後退了兩步之後就轉頭跑了出去。
而吳雙在短暫的沮喪後,發現手中畫卷雖不是唐寅的手筆,但也是周臣的佳作,心下也安慰不少,唐寅師承周臣,畫風相近,也無怪自己會一時不察。隨手拿起了茶杯喝了一口,將茶水含在口中片刻後嚥下,吳雙點頭讚道:“嗯,很獨特的味道,茉莉花清新,薄荷爽口,不錯、不錯。”
眼看着水瑤跑出去之後,方舟一頭霧水的轉向吳雙問道:“三哥,水瑤打扮得這般花枝招展是你的意思嗎?”
無巧不成書,方舟的問話之時恰是吳雙再度含茶在口、細細地品味之刻。吳雙聞言一驚,怒噴方舟一個晶瑩剔透宛如出水芙蓉後,驚愕地問道:“四……四弟你說什麼,那是水瑤嗎?”
方舟聞言不禁一愣:“那你以爲是誰?”
吳雙也愣了片刻,撫額搖頭感到有些不可思議。而另一邊的高原和百里紅玉早就笑得前仰後合。方舟起身搖了搖頭,嘆道:“唉——,可憐人家一番心血的爲你打扮,你卻沒能認出人家,唉,落花有意卻奈何流水無情啊……”
方舟邁步出門吩咐人爲自己備水沐浴,準備洗去一身的土腥和晦氣。而對於水瑤,方舟又別有深意地道了一句:“所謂‘人靠衣裝,佛靠金裝’……”
不過,吳雙並沒有聽到方舟所言,疑惑之下,心想着莫非是水瑤病了,而這濃妝豔抹正是掩蓋病容?想罷,吳雙擔憂起來,決定起身去找水瑤一問究竟。
……
沐浴的準備已經就緒,方舟含笑走入房間。倒水的女婢行禮後就準備離開,不想被方舟拉住挽留:“怎麼,這就出去了?難道就不留下來服侍一下嗎?”
女婢嘴含着嬌笑抽回了手,低頭道:“奴婢不敢……”
眼望着佳人離去,方舟自嘲式地笑了笑。而看到了浴桶裡之中撒滿了的花瓣,方舟五指扶額,都不知道自己該作何表情?耳聽着窗外的鶯聲陣陣,只得搖頭調侃了一句“美男入浴啦”,引得惹得窗外又嬌笑連連。
泡在水中之後,總算洗去了一身的疲憊,方舟又從新開始思索:那個蒙面人究竟哪一路的人馬?竟是如此處心積慮的佈下棋局,讓十二路人馬齊集相爭,而自己卻是坐收漁利……思索之間,方舟聽到了腳步聲靠近,以爲是前來加水的女婢,便存心想要作弄——來一個鴛鴦戲水……
……
說罷五虎堂中,再說滿心歡喜的小五爺宋忠,此刻正懷抱經書而回。回想此前雖是給了香油錢,但寒山寺的主持方丈說什麼也不同意做開光法禮,是以小五爺在惱怒之下深夜潛入,準備放火泄恨。不想卻是見到兩個小和尚在打鬧,而其中的一個在跌倒時恰到好處的把另一個的褲子趴下……而眼望之下,這位小五爺頓時心生奸計:
寒山寺是爲有名的古剎,但這寺中之人若有分桃之舉,不曉得傳出去會怎麼樣……
在宋忠的顛倒黑白和威逼利誘之下,終於得償所願取得開光真經。而眼看着宋忠的奸笑,寒山寺的主持方丈瞪圓了眼睛怒嗔:阿彌陀佛,施主你要小心樂極生悲!
返回堂中宋忠便直奔方舟的房間。見得一羣女婢圍在方舟的窗下偷笑,雖是好奇,但自己向來少近女色,並沒有湊過去一問究竟,而是直接跨步進屋,然後就見到了方、吳二人的溼身相對、鴛鴦戲水……
雖然自己此前曾誤會過方舟,但心中陰影仍在,尤其是在此刻又親眼“見證”……驚駭之下,宋忠手裡的經書掉落在地,一張嘴顫抖着半天才說出一句話來。
“你們兩個……方舟,你果然喜歡男人,可是三哥你……”
話到一半兒,宋忠就驚吼着跑了出去,留下兩位公子在那浴桶之中大眼瞪小眼……
約麼半個時辰後,五虎堂中全員集合在正堂之中:高原高坐主位之上強忍着笑意、百里紅玉坐在一旁嬌笑不停、風流儒雅二公子臉色鐵青就站在宋忠的面前、而宋忠則負荊跪在二人面前請罪:“兩位哥哥,是小弟錯了,冤枉你們是斷袖,請你們大人不計小人過……”
鬧劇至此落下帷幕,宋忠雖得償所願的“求”得經書,卻是付出了慘痛的代價:不但被扣光了月錢,就連自己的名下也被劃出了一筆鉅款,誠如方丈大師所說的樂極生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