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覺中,方舟和百里紅玉已是在胡大娘的草屋之中住下一月有餘。百里紅玉的腿傷康復神速,如今已無大礙,二人心憂義父趙凌還有五虎堂的近況,便打算辭別胡大娘後離開。方舟示意百里紅玉先去和葫蘆和秀秀道別,自己則有事要找胡大娘來說。
胡大娘早就已知方舟來意,是以並不驚訝,只是自顧自的繼續忙着整理手中的藥草。
方舟近前來,是雙膝跪拜言道:“晚輩曾經多有冒犯,承蒙上仙不計前嫌相救,請受晚輩一拜!”
胡大娘任由方舟一頭叩下不起並沒有去扶,只是淡淡的回道:“你倒是個奇人,只是那《星月秘術》終究不是正道……雖然正道已將不存,但我還是奉勸你一句,好自爲之……”
“上仙所言甚是……”
胡大娘這才放下手中的藥草,笑道:“起來吧,緣起就有緣落,但仙樂再美也終有曲終人散之時,你的來意我已然明白。”
方舟聞言起身,“晚輩正是來向上仙道別,我們終究是離開塵世太久了。”
“嗯,塵世繁華爲人所戀,你們終究還是要回去的,”胡大娘說着是長嘆了一口氣。
這一聲嘆息,讓方舟突然有一種奇怪的感覺,感覺這眼前的胡大娘在恍然之間變成了一個如花的少女,清秀美麗的面龐,天真卻又哀怨的眼神,難道說在胡大娘的心中也是對塵世還有所眷戀嗎?
嘆息之後,胡大娘露出一絲苦笑:“話別之語說過太多了,此刻我已不想再說,我只叮囑你一句,在離開之時切記,直到看見那一棵歪脖子柳樹爲止——絕對不可以回頭。”
“多謝上仙指點,晚輩謹記。”
……
葫蘆和秀秀一直相送二人很遠,二人是回頭再度道別,眼望着葫蘆和秀秀那系在脖子上的鈴鐺,方舟感嘆一個緣字:種下善因得到善緣,若非當日百里紅玉救下這兩隻小狐仙,換得了今日之善緣,恐怕二人早已是命歸塵土,魂下九泉。
“鈴鐺姐姐,方舟哥哥,你們還會來看我們嗎?”葫蘆和秀秀說話間是滿臉的不捨之意。
方舟沒有說話,只是嘴含着微笑點了點頭。百里紅玉則爽快的回答:“我一定會來看你們的!”
轉頭離開之後,百里紅玉向方舟撒嬌道:“舟哥哥,我要你揹我!”
“怎麼,我的紅玉妹子不是可以走路了嗎?”
“我不管啦,人家就是覺得腳疼啦,我要舟哥哥揹我!”百里紅玉一聽到方舟的反問立馬嘟起了嘴。
方舟拗不過只得同意:“好好好,舟哥哥揹你就是了,你這個鬼靈精,不過舟哥哥有個條件你可要做到才行。”
百里紅玉聞言又雙手一叉小蠻~腰,嬌俏道:“本姑娘有什麼做不到的?”
方舟淡然一笑,只道不可反悔。二人說着便是用手指拉起了勾勾一言爲定。而方舟所謂的條件其實就是胡大娘的囑託:一路之下,絕對不能回頭。
條件說定之後,方舟是背起了百里紅玉開始走進那九曲蜿蜒的回程之路,腳踏在羊腸小路之上,穿行在一人多高的野草之間,方舟不時地提醒着背上的百里紅玉絕對不可以回頭去看。
除了道旁的野草和腳下的小路,一同而行的還有身後的鈴響之聲。百里紅玉耳聽着鈴響之聲是心中疑惑,問詢着方舟,方舟沒有回答,只是叮囑着百里紅玉記得答應過自己什麼?百里紅玉聞言又是嘟起了嘴,嬌嗔道:“知道了啦,人家纔不會回頭呢,只是好奇而已……”
“那就好,”方舟雖口說如此,但心裡還是擔心,只怕百里紅玉一個起意之下回頭望去,那麼兄妹二人就只能永生徘徊在這無邊的幻境之中。是以方舟有意的岔開話題道:“紅玉,你知道嗎?其實我曾經想過,萬一找到你時,你失憶了我該怎麼辦?不過以現在來看,還是失憶的好……”
“什麼意思嘛?”百里紅玉聞言怒捶一記“天下無敵小粉拳”不滿而道。
方舟有感而說:“至少我不用像現在這麼累。”
“哼!我要是失憶了,可就不記得舟哥哥你了。”
聽得妹妹的嬌嗔方舟是翩然一笑:“不認識舟哥哥我嗎,沒有關係,我會一點點的讓你想起我,我可以把我們小時候做過的每一件事,一件一件的說給你聽……”
百里紅玉聞言好奇:“每一件?”
方舟點了點頭,笑道:“每一件……”
“……”
二人在言語之間是見得一棵歪脖子的柳樹出現在了眼前。方舟遵照着胡大娘的指示,讓百里紅玉和自己一同閉上眼睛,圍繞着那棵歪脖子的柳樹是轉得三圈之後,就是聽得了鈴聲停止,方舟這才睜開了雙眼,望向身後那一片的雜草荒蕪之中。
百里紅玉也是睜開了眼睛,耳聽得那鈴聲再度響起,不過卻是漸漸遠去。
“舟哥哥,那鈴聲究竟是什麼呀?”
“不是什麼,而是葫蘆和秀秀的一路相送。”
“是葫蘆和秀秀?”百里紅玉聞言一驚,追問道:“既然一路相送,那他們兩個爲什麼不再露面與我們道別呢?”
方舟不知該如何回答,因爲出得幻境之後,葫蘆和秀秀只是兩隻半大的小狐狸,這其中的複雜一言難盡,只能日後一點一點的慢慢說來,是以方舟在此刻只能道得一句:“大概是怕見了面就會更加捨不得吧。”
百里紅玉似懂非懂過地點了點頭,然後就是對着那遠去的鈴聲,大聲的喊道:“葫蘆——!秀秀——!我會再來看你們的!”
……
二人又走了許久,終於來到一座村落之前,就見得村頭的茶棚之中深坐着一個白頭劍客。
“二哥——!”百里紅玉老遠的見得韓冬,當即是一聲清脆的大喊。
韓冬聞聲一驚,循聲望來就見得方舟身揹着百里紅玉正向自己走來。大喜之下韓冬當即飛奔而來,一到近前就是又驚又喜地追問這二人:這麼多天,你們是到哪裡去了,我把這山頭都翻遍了,也找不到你們的蹤跡啊?
百里紅玉這纔是從方舟的背上下來,欣喜着向韓冬講述這一月之中的遭遇:先是墜崖之後是被胡大娘所救,一直住到今天……接着又是讚歎胡大娘的醫術高明,然後又是說葫蘆和秀秀聰明可愛……
韓冬聽得是一臉的詫異,想要疑問什麼,但發覺到了方舟的搖頭暗示,這纔沒有說出口。百里紅玉說完之後,纔看到二哥韓冬是滿臉的胡茬子,整個人都蒼老的好多似的。韓冬搖頭淡言:自從你們二人出事之後,自己就是紮根在這山崖之下,苦苦的找了一個多月,誓言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百里紅玉聞言嬌笑:那二哥,現在你見到人了?韓冬聽罷是朗聲大笑。寒暄之後,韓冬心念百里紅玉腿上有傷,不便行走,便是向村民買了一頭驢子,誰知百里紅玉騎上之後,是嬌嗔了一句弄得方舟哭笑不得:毛驢雖好,但還是騎着舟哥哥比較舒服。
一路之上,百里紅玉騎驢在前,方舟和韓冬二人步行在後。方舟將其中的曲折全數道予着韓冬,聞聽之下,韓冬嘖嘖稱奇:“難怪自己找不到人,原來二人竟是有此奇遇,身在仙家的幻境之中……不過,紅玉還矇在鼓裡嗎?”
方舟搖了搖頭,道:“對於胡大娘之事紅玉並不知曉,即便說了,一時之間恐怕紅玉也是難以理解,以後有機會了再慢慢告訴她吧……”
騎驢在前的百里紅玉突然倒過身來,眼望着老遠之外的二人大喊道:“舟哥哥,你們快點嘛,要不然的話,本姑娘就不等你們了!”
二人聞言是相視一笑,不覺的加快了腳步。
……
返回五虎堂中,衆人全都趕出門來相迎,宋忠更喜極而泣,一把抱住方舟,是將方舟勒得半死險些背過氣去。鬆開方舟後,宋忠又是一把撲向百里紅玉,不過被百里紅玉扭身躲開,讓得小五爺是直接抱在了毛驢的**之上,然後就是耳聽一聲驢叫,小五爺應聲倒地……
百里紅玉在衆人之中沒有看見慕容憐雪和藍芷二人,當下疑問。吳雙聞言面色一沉,道明瞭情況,方舟驚愕之下就是一聲深深的嘆息:天命如此,三哥你無需太過自責。
百里紅玉聞言又嘟起了小嘴,嬌嗔道:“哼,舟哥哥,你好薄情啊!”
方舟擠出一絲苦笑,回道:“紅燭流淚恨春短,只道多情最無情。”
聽得方舟吟詩以答百里紅玉其妙莫名,只得是“狠狠”地吐了一下舌頭:“不懂你說什麼!”
見得二人和好,衆人也都是鬆了一口氣,就連眉頭深鎖的趙凌也是面露一絲欣慰。百里紅玉甜笑着,看向趙凌是又問道:“二爹,決戰那邊怎麼樣了?”
趙凌苦笑着沒有回答。高原是趕緊接言道:“決戰什麼的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們大家都好好的站在這裡,今晚要大擺宴席好好慶祝一番!”
倒地躺屍的小五爺是在聞言之下立馬起身,道:“今晚要不醉無歸啊!師父,你也要和我們一起才行啊?”
說罷,宋忠是用眼色示意百里紅玉,會意之下百里紅玉是和宋忠一左一右牢牢的將趙凌架住,無奈之下,趙凌只得是苦笑着點頭同意。眼見如此之狀,衆人都是會心而笑,不過方舟卻是大哥高原的眼中瞥見了一絲深深的落寞……
……
夜涼如水,獨坐在房頂之上,方舟是眼看着自己的右掌發呆:憐雪,你果然是知道些什麼纔會在我的掌中留字嗎?
就在沉思之中,方舟聽得身後傳來了動靜,回頭望去原是宋忠前來。
“喂,我說舟哥哥,你這大半夜的不睡覺,坐在房頂上看月亮啊,”宋忠說着揚了下眉毛,湊頭過來坐下,“還是,在想着憐雪姑娘?”
方舟聞聲面掛一絲苦笑,並沒有回答什麼,只是淡淡地點了點頭。
“莫非你真心喜歡的是這個憐雪姑娘嗎?當時你可是還沒說清呢,趕緊從實招來……”
“我不知道……”
宋忠聞言怒“嘁”一聲表示不信,是一把抓過方舟的手,奸笑着審問而道:“當初小爺可是親眼見到那個憐雪姑娘在你的掌上比劃,想必是在寫字……她在你的手上都寫了些什麼,趕快給小爺從實招來!”
方舟聞言也笑出聲來,回道:“怎麼,你很想知道嗎?”
“哎呦我的舟哥哥,小爺都急死了,你就別賣關子了,趕快告訴我吧!”
眼見着宋忠的苦苦哀求,方舟示意宋忠伸手過來,落指之下是在宋忠的手掌上留下了六個字:再見,請帶我走!
寫罷,方舟轉頭離開。而小五爺是皺眉觀瞧了好久,但卻百思不得其解,一頭霧水之下,小五爺揚聲高喊一句:“帶你去哪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