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常笑這幾日心情頗好, 此刻望着不遠處吹奏着‘亂紅’的封玦不由得開懷大笑道“這老天恐怕都要站在我這邊了，你是沒有瞧見，焚香谷似乎真的是打算撤退了。”
“原因呢？”封玦垂眸看着不遠處的藥人涼涼道“你能確保對方不會突然襲擊？”
“哼, 你以爲我會給他這個機會？”郭常笑眉頭一挑道“看着吧, 用不了多久…這焚香谷就會被人找上麻煩了。”
封玦聳了聳肩膀轉過身懶懶道“今天就先到這裡吧, 現在我能操控的藥人數量有限, 反正也不急於這一時。”
“若不是你立了血誓, 不然我還真要以爲你是故意搗亂的。”郭常笑冷哼一聲“封仙師自己心裡有數便好，到時緊要關頭可不要掉鏈子了。”
“我的命現在和你連在一起，我哪敢呀。”封玦皮笑肉不笑道“郭少還是有空去打探一下其它門派的消息吧, 你害死了那麼多人懲戒峰峰主怕是不會放過你。”
郭常笑面上的笑容一僵，也不知封玦這句話觸到了他哪個神經此刻郭常笑臉上的表情很是耐人尋味。
“郭少看起來是累了。”封玦收回視線勾了勾嘴角“若是無事, 還要勞煩郭少幫我去煉製一些藥材, 這些天我老毛病好像又犯了。”
郭常笑鼻間發出一聲冷哼, 狠狠的瞪了一眼封玦這才起身出去了。
右手撐在一邊的窗框上，封玦看着不遠處癱坐在地上的藥人眼底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 握着‘亂紅’的手指微微扣緊，封玦索性關上了窗戶朝內室走去。
昨日郭常笑不知爲何要走了封玦手裡的‘亂紅’曲譜，除了與祁歸塵在地宮裡偶得的那張，其它的都被郭常笑一張不剩的要走了。
郭常笑似是知道封玦手裡都有哪些曲譜，這些年來封玦雖然也在收集‘亂紅’的曲譜但能如此清晰知道具體數量的只有玉衡山派的少部分人。
想起那日在地宮裡獲得的曲譜, 封玦垂眸盯着手中的‘亂紅’眼底卻劃過一絲冷意。
距離上次見祁歸塵差不多也有幾日了, 封玦心底推測着先前把還魂草交給火雲君會不會出茬子, 一面又不由得擔心萬一真有人中了斷魂草的毒還魂草會不會起作用, 結果這幾日下來封玦硬生生的瘦了一圈。
雖然郭常笑給他吃的是藥膳, 就連穿的衣服和用的東西也是用藥材薰過的，但封玦的精神還是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消退下去了。
哪怕是坐在椅子上不怎麼動彈, 封玦都覺得身心很是疲憊，這不僅是由於自己的心事造成的，最重要的是——白魍之毒。
從懷裡拿出一個瓷瓶，封玦伸手拂過光滑瑩潤的瓶身眼神不由得亮了亮，這是花韶臣很久之前給他的，裡面是最後一粒無任何添加成分的丹藥。垂眸緩緩勾起嘴角，封玦嚥下瓶子裡最後一枚散發着苦味的藥丸微微握緊了拳頭，所謂的勝敗就在此一舉了。
幾乎是一瞬間，封玦便感到自己冰冷的已經沒有知覺的身體從腳底處涌上了一股暖流，帶着一點電流躥過似的酥麻，封玦動了動手指擡頭看向屋內的鏡子，鏡子裡的人影面色已經不是先前如雪的蒼白，反之透漏着一絲絲紅暈。
肩頭的寒氣似是被暫時驅散了，封玦擡頭看了一眼窗外掐指算了算時間便轉身推開了屋門。
祁歸塵來到天音寺時封玦正好託人把郭常笑叫了過來，對於封玦主動找上自己郭常笑內心是萬分複雜，若不是對方立了血誓，郭常笑真不相信封玦會任他擺佈。
“郭少，先前多有得罪。”封玦坐在桌前淺笑着，手底下則擺弄着茶杯器具“我這些日子想了想，與其惦記着玉衡山派那一羣沒有用的蠢東西，倒不如就依照郭少所說，試試新出路。”
“怎麼？仙師這是終於想通了？”郭常笑輕哼一聲“仙師這幾日藏着掖着不肯露出真本事，我還尋思着該怎麼刺激一下仙師呢？”
“逼迫總沒有心甘情願來的更令人放心。”封玦勾起嘴角“我想了想，還是選擇和郭少一路更有前途。”
“既然如此，仙師接下來是作何打算？”郭常笑挑眉道“若是有什麼計劃，我定會拼盡全力來幫助仙師。”
封玦半瞌着雙眼，手指輕輕刮划着杯沿似是在思索着什麼。郭常笑也不着急，就安安靜靜坐在一邊等封玦開口。
過了許久，封玦才嘆了口氣悠悠道“不瞞郭少，這幾日我一直想試試自己到底能把藥人控制到什麼程度，但是奈何邁不過心裡的這道坎也就沒有對郭少提起過…如今眼看時間也不多了，既然我已經打算和郭少同舟共濟還請郭少能幫我個忙。”
“仙師這話嚴重了。”郭常笑擺擺手“仙師若是有什麼難處儘管說出來，就是讓郭某上刀山下火海也定會相助於仙師。”
“倒也不是什麼強人所難之事，郭少既然如此豁達那封某就直說了。”封玦彎了彎眉眼道“還請近日郭少能幫我尋到一處較爲偏僻寬敞的地方，好讓我試試大規模的操控之術。”
果不其然，郭常笑聞言立即皺起了眉頭，封玦也不催他只是淺笑道“郭少應當知曉，這操控之術一個沒把控好怕是會引起藥人的騷動，如果郭少不同意我也不介意就在此地試試。”
“不了。”郭常笑轉頭看向封玦，眼底閃過一抹深思“就按照你說的，在天音寺境內便有一處符合你要求的地方，這些日子我命人打點一下便能使用。”
“那最好不過。”封玦垂眸看着手裡的茶杯，眼底卻是沒有一絲暖意“郭少，我現在打算休息片刻，一個時辰後我再試試新的曲子。”
“仙師隨意。”郭常笑站起身“那仙師就好好休息吧，我正好也有些事要前去處理。”
“慢走。”
瞥了一眼郭常笑略顯匆忙的背影，封玦勾了勾嘴角鼻間發出一絲輕哼。
起身走到窗邊，封玦伸出手臂正想把窗戶關上時卻猛的頓住了。
屋外此刻正是豔陽高照，斑斑樹影下一身暗色錦袍，腰墜美玉的俊美青年正抿着嘴脣半蹲在粗壯的樹幹上盯着封玦。也不知對方來了多久又聽到了多少，封玦呆呆的看着對方如墨的眼眸半晌說不出一個字來，嘴脣顫抖了一下但還是把到了嘴邊的名字嚥了回去。
“你在想什麼？”
下巴被修長的手指擡起，封玦對上那一雙暗紅色的眸子眼神微閃。
面前的人穿着打扮是祁歸塵沒錯，可是……
“你瘦了。”對方不悅的皺起眉“這幾日外面瑣事繁多，我今日前來本是想直接帶你走的。”
封玦不說話，祁歸塵垂下眼眸微微把頭湊了過去，溫熱的氣息染上耳畔，封玦聽到耳旁傳來一陣低沉的聲音。
“師兄。”封玦聽到對方說“你果然還是比較喜歡小貓嗎？”
握着窗框的手指不由得一緊，封玦看着面前青年眼底隱隱浮現出的笑意不禁眼眶一酸。
祁歸塵看着封玦一臉的怔忡本想再逗逗他，卻不料一下一刻封玦一把揪住他的領口直接將他拽了過來，祁歸塵被封玦這一抓差點沒能穩住身形，還未反應過來脣上便覆上一片溫熱。
這下懵住的換成了祁歸塵，不過好在他反應夠快很快便反客爲主，伸手捧住封玦的面頰，祁歸塵不得不承認，他的確還是很嫉妒體內那一縷殘魂的。
不過，也是得謝謝他。
封玦意識到不對的時候是因爲腰側覆上了一雙略微冰涼的手，往後退了退封玦微微頜首向身下看了一眼，便發覺自己的腰帶不知道什麼時候被對方解開了，而祁歸塵的右手…正好伸進了他的裡衣裡。
封玦“……”
被抓包的祁歸塵“……”
面前的青年難得臉上閃過一絲窘迫，封玦看着對方有些不甚自在的表情不由得笑了。伸手扣住祁歸塵還未收回的右手，封玦眯了眯雙眼輕聲道“解釋。”
祁歸塵“……”
“我沒忍住……”
“誰讓你說這個了？”封玦挑眉看向明顯還未回過神來的祁歸塵，勾了勾嘴角輕嗤道“我現在該怎麼叫你？師弟？祁歸塵還是…系統君？”
“我…”祁歸塵咬了咬下脣這纔開口道“我之前不是有意瞞你的。”
封玦擡頭看着他，祁歸塵微微側過頭道“那縷殘魂現在已經和我融合了，雖說有些方面我還不是很清楚，但大致上我也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
祁歸塵看向封玦，像是經過了一番思想鬥爭才緩緩道“這件事說起來恐怕有些複雜，但是…我真的不是故意瞞着你也沒想過對你不利。”
“你覺得，我會在乎這個嗎？”封玦有些無奈的搖搖頭“還是我來問吧，你是什麼時候察覺自己其實不是機器的？”這話說出來有些奇怪，就連封玦也覺得此下發問都有些違和。
正想着該怎麼開口，祁歸塵卻是開口道“很久了，在我離開修真界的時候便隱隱有些察覺。”
封玦皺眉看過去，祁歸塵擡頭朝他溫和的笑了笑“有些事情我不說你也知曉，但現在，我倒是慶幸……還好，我遇到的是你。”
“什麼意思？”看着面前的祁歸塵，封玦疑惑道“什麼叫遇到的是我？”
“當時融入這縷殘魂的時候，我發覺這縷殘魂心底似是有某個很重視的人。”祁歸塵微微低頭，淺笑着在封玦額頭上輕吻道“不過，現下那已經不重要了，我只知只要是你那便足夠了。”
“我……”封玦靠在祁歸塵懷裡心亂如麻，按理說這件事對他來說應該算是一件幸事了，但是……垂眸掃了一眼自己的手腕，封玦閉上雙眼在心底嘆了口氣。
“圭賢？”祁歸塵察覺到封玦似是不太對勁，便低頭看着他詢問道“還有什麼疑惑嗎？”
“不，只是一下子沒法消化而已。”封玦有些疲憊的輕嘆道“清冽……外面現在怎麼樣了？”
祁歸塵一頓，片刻後才沉聲道“火雲君回了玉衡山派，就在方纔…馭獸峰峰主蓀離中了斷魂草的毒。”
“還魂草有用嗎？”封玦皺眉道“蓀離他……”
“爲了不打草驚蛇，火雲君對外稱是蓀離生死未卜。”祁歸塵眼神暗了暗道“不過，你猜的很對……花韶臣的確有問題。”
“什麼意思？”封玦連忙擡起頭“花韶臣他還真是……”
“火雲君沒有抓住他。”祁歸塵搖搖頭“花韶臣玩了一手金蟬脫殼，其他人去藥峰逮了個空。”
“那他會去哪？”封玦心底很不是滋味，想起花韶臣便覺得胸口一陣煩悶“我與他也算熟識，沒想到他真的會是……”
“現在一切都還不好斷言。”祁歸塵拉起封玦的手道“跟我走吧，我去殺了郭常笑解除血咒，你和我一起回焚香谷。”
“現在還不行。”封玦搖搖頭道“你最好聯繫其他人，明日午時過後便開始進攻天音寺，花韶臣既然暴露郭常笑一定會狗急跳牆，明日我會解決掉天音寺裡的所有藥人。”
“可是你身上還有血咒。”
“難道我會鬥不過郭常笑？”封玦輕笑一聲“別小看我，我絕對會比郭常笑活的久。”
祁歸塵還想再勸他改變主意，封玦卻是忽然正色道“有件事，我很早之前便想說了。”
“等這件事結束，我會陪在你身旁。”封玦看着對方明顯愣住的表情淺笑道“沒辦法，誰讓我喜歡你呢…所以，最後一次，幫幫我好嗎？”
“你到底…是喜歡我，還是…喜歡那縷殘魂？”祁歸塵把縈繞在心頭許久的問題問了出來“如果我和他其實不是同一個軀體，你還會……”
“可事實是，你們是一個。”封玦偏過頭“雖然我喜歡的或許是系統君，但是……他現在不就是你嗎？說實話，你先前可是一點都不穩重，還是系統君好……”
看着面前驟然放大的俊臉，封玦沒忍住笑出聲道“怎麼？這麼不禁說……”
祁歸塵磨了磨後槽牙，看着面前封玦的笑臉終是偏過頭道“我會是最好的，你不要一直提起……”後面幾個字祁歸塵直接含糊過去了，封玦便也不知對方到底說了什麼。
“那說好，你明天得幫我。”封玦單手搭在祁歸塵肩上笑道“天音寺藏了不少秘密，郭常笑手下高手應該也有不少……明日，郭常笑歸來處理，其他人交給你。”
“真的不需要我幫忙？”祁歸塵還是不放心“郭常笑並非善類，你有幾成把握能解決掉他？”
“十成。”
祁歸塵“……”
“關心則亂。”封玦伸了個懶腰“你若是幫忙就只剩下五成了，所以，還是聽我的。”
封玦話說到這份上祁歸塵也不好再反駁了，又拉着對方說了些話祁歸塵這才依依不捨的轉身從窗口跳了出去。
“清冽。”
看着對方逐漸遠去的背影，封玦還是輕輕開了口。
“我是真的……喜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