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如張平安所願,他們夫妻很快就被請進了鎮國公府。
雖說張平安簽有賣身契,申俏的賣身契也在蘇雲朵手上,事實上這兩人一個從來不曾在官府落下奴籍,一個在成親前已經由蘇雲朵在官府消了奴籍,只是因爲各種原因,也是應張平安的要求,賣身契倒是一直沒有消毀。
這夫妻二人雖說是蘇雲朵手下的人,卻不再是奴才,且自始至終不曾是鎮國公府的奴才。
不過他們自己始終覺得自己是蘇雲朵的奴才,對鎮國公府也都是有與生俱來的敬畏,既然進了鎮國公府的門,少不得要先去正和堂叩頭請安。
陸名揚和安氏一向很清楚張平安是蘇雲朵最得力的助手之一,也知曉申俏是樂遊山莊負責溫泉的莊頭申豹的愛女,對張平安夫妻自然也就多了一份和藹,待受了夫妻倆的頭之後,還特地讓紅袖親自送了兩人到嘯風苑,也是相當難得和禮遇了。
夫妻倆進了嘯風苑,對着陸瑾康和蘇雲朵自然又是一番叩頭和恭喜。
蘇雲朵原是想讓他們給自己叩頭,可她也知道張平安在這方面一向堅持,也只能與陸瑾康一起穩穩地坐在上首受了他們夫妻的這個頭。
待兩人起來,自是要讓兩人坐下說話。
申俏算是膽子大的,對陸瑾康也並不陌生,卻因爲這是第一次來鎮國公府,也是第一次如此正式地拜見兩位主子,自然很有些拘謹。
儘管陸瑾康已經收斂了他的氣場,儘管蘇雲朵表現得十分和氣,待蘇雲朵請他們夫妻坐下說話,平日裡爽朗大方的申俏也只敢半個屁股落座。
看得蘇雲朵都覺得累,心裡直搖頭,卻也明白陸瑾康就算收斂了氣場也不是人人都能承受,稍作考慮決定還是讓陸瑾康帶上張平安去書房議事,反正樂遊酒坊的事務,陸瑾康都清楚。
自她懷孕之後,陸瑾康沒少向她提議,讓她先放下手中的事務安心養胎,既如此倒不如從今日開始將酒坊的事直接交給陸瑾康去操心,她正好樂得輕閒。
蘇雲朵輕輕睨了身邊的陸瑾康一眼,陸瑾康自然接收到了蘇雲朵發出的信息,心裡略有些驚訝,不由對着蘇雲朵微微挑了挑眉,蘇雲朵微嗔了陸瑾康一眼,陸瑾康這才淡笑着站起來引着張平安去書房議事。
張平安微微一怔,雖說緊跟着陸瑾康站了起來,眼睛卻看向蘇雲朵,見蘇雲朵對着他平靜地微微頷首,這才趕緊跟上陸瑾康的腳步。
隨着陸瑾康的離開,申俏果然慢慢地自如起來,也能跟上蘇雲朵說話的節奏,漸漸地兩人越聊越熱絡,待陸瑾康與張平安談完事從書房出來,申俏已經坐到了蘇雲朵的身邊,正與蘇雲朵頭靠着頭說着十分熱鬧。
只是聽到在待客小廳外傳來陸瑾康與張平安的說話聲時,申俏就又變了臉色,有些慌亂地站起來要回她之前坐的那張椅子,蘇雲朵暗樂不已,卻也沒阻止她。
像申俏這樣生來就是奴籍的女子,階級觀念可以說是與生俱來,刻在了她的骨子裡,硬拉着她在自己身邊,反而不美,倒不如順了她的意思兩相安寧。
待張平安夫妻離開,陸瑾康就算不想讓蘇雲朵多操心,也還是少不得要告訴蘇雲朵今日他與張平安所議之事。
事實上今日張平安前來鎮國公府除了給陸瑾康和蘇雲朵拜年道喜,還帶來了酒坊超額完成提純醫用白酒的消息以及酒坊新一年的計劃草案。
這份計劃草案自然是按照蘇雲朵年前的佈置展開的,而年前的這些佈置,本也是蘇雲朵與陸瑾康討論的結果。
事實上自從開始備孕,蘇雲朵就已經有意識開始佈置自己手上的工作,讓陸瑾康更多的參與其中,將一些前世比較先進的管理理念灌輸給陸瑾康。
那些不方便交給手下人掌握的核心事務自然是交給自己最信任的人,陸瑾康自然也就成了蘇雲朵不二的選擇。
至於陸瑾康是自己去管理還是另外找可靠的人去管理,蘇雲朵自然不會強求,畢竟陸瑾康身上的負擔本就不輕,而他手下卻有一批很受他信任且能幹的人手,除了明面上跟隨在陸瑾康身邊的春雨、春生這些春字輩常隨侍衛,蘇雲朵知道還有個隱在春安輩身後的秋字輩,是比春字輩更厲害的角色。
這個厲害不在於他們的身手,而是他們在各個方面的成就遠勝於春雨他們。
這些人或許只是鋪子的掌櫃小夥計,也可能只是某個莊子的普通農夫,甚至還可能是某個風月場的老鴇龜公頭牌。
他們以不同的職業隱於俗世之中,一旦陸瑾康需要,就算曾經是風月場的頭牌也能立馬洗盡鉛華,成爲與之前完全不同的另一個人。
在蘇雲朵的眼裡,這些人有些類似於陸名揚送給她使喚的升貴,看似不顯山不顯水,一旦有需要的時候,瞬間就能爆發出他們的才幹,成爲主子手中最有力的尖刀。
雖說從蘇雲朵診出有喜不過才短短几日,陸瑾康手中的這批人中部分成員已經陸續被陸瑾康安排到他們夫妻名下各鋪子莊子中,在未來的日子裡這些人不僅僅成爲蘇雲朵的眼睛和耳朵,還將是陸瑾康和蘇雲朵掌控名下鋪子、作坊和莊子傳遞者和執行者。
“酒坊已經超額完成了年前聖上下達的提純任務,另外還提純了一部分飲用酒,已經全部裝載完畢,只待初八啓程。”陸瑾康首先將蘇雲朵目前最關注的事情告訴蘇雲朵。
自從聖上下令戶部特地調了批水酒給樂遊酒坊,並一口定下這批酒送往北邊城的啓程時間,蘇雲朵最有關注的事情的確是這批醫用白酒的提純生產進度,得知這批白酒不但提前提純完成,還超出了聖上預定的數量,自然是欣喜不已。
隨醫用酒送往北方的飲用酒除部分是應庸城酒樓之需,餘下的大部分則是由蘇雲朵提議全體股東商議通過,以樂遊酒坊名義贈予北邊城守備軍,屆時將直接送進軍營以備將士潛伏時取暖之需。
因爲連續大雪又逢數十年不遇的嚴寒,以放牧爲生的噠子損失必定十分慘重,爲了生計爲了活下去,待天氣和暖些噠子們必將行那搶掠之事,北邊城有相當大的機率暴發戰爭。
在這種情況下,醫用白酒自然越多越好,只是在目前的生產能力之下醫用白酒提純不易,成本相對較低,於是度數還算可以的飲用白酒既可飲下取暖,必要時還能救命,自然就成了將士們的最愛。
“如我沒見錯,聖上的意思是要將這批醫用白酒如數運往北方的吧。”蘇雲朵沉吟片刻道。
陸瑾康點了頭又進行了補充:“沒錯,戶部調來的這批水酒,因爲採納了樂遊酒坊的新式釀酒工藝,酒度比以往的水酒要高,提純後的量比預計的量多了差不多一成。至於酒坊捐贈的飲用酒,聖上原本打算分一部分給南方和西北,最終卻還是決定全部送往北方。對了,待會我進宮一趟,這事既然已經提前完成,怎麼說也得報與聖上,也得問問聖上到底派了何人押運。”
蘇雲朵的眉頭微微蹙了蹙,這次往北邊城去車隊,不但押運酒,隨車隊一同前往北邊城的還有小徐氏一行,押運的人自是要精心些。
讓蘇雲朵更加擔憂的事卻不僅僅只是押運的人員,還有西北軍營對醫用菏的需求。
既然北方嚴寒,同處於北邊的西北想來氣候也不會好到哪裡去。
只是樂遊酒坊到底能力有限,也不是她一個人的酒坊,就算她再有心,也有有心無力的時候,樂遊酒坊捐出那麼些飲用白酒已經不易,她總不能砸鍋賣鐵拱手將樂遊酒坊全都奉獻出來。
行善積德的事,蘇雲朵是願意去做的,卻也沒打算全部奉獻,總歸還是要量力而行。
陸瑾康自是知道蘇雲朵的心意,伸手撫上蘇雲朵的眉頭,用指腹輕輕揉開蘇雲朵微蹙的眉頭:“放心,東凌國又不只咱們樂遊酒坊一個酒莊,再說如今聖上的私庫可厚實着呢,他總有辦法給西北和南方補齊。”
提起聖上的私庫,蘇雲朵不由嫣然一笑,御潔坊給聖上的私庫帶來了極其豐厚的收入。
夫妻倆就張平安此行又說了些樂遊山莊的其他營運情況,自然少不得涉及到夫婦二人出資捐建的義學義堂。
如今的樂遊山莊依然穩穩位居蘇雲朵除了御潔坊之外的第二大收入來源。
其中酒坊的收入是大頭,再加上溫泉的收入,田莊、山林的收入,雖說比不得御潔坊豐厚,卻也着實不少。
如今,蘇雲朵妥妥的就是個富婆,而且還是個大富婆!
蘇雲朵的收入多,漸漸地就考慮着對社會的回饋,於是蘇雲朵開啓了她的慈善事業。
從去年九月開始,蘇雲朵在慈善方面的支出越來越多,除了時不時以樂遊酒坊的名義往北邊城送酒,蘇雲朵與石氏商議意欲個人出資以錦繡坊的名義在京郊捐建了幾座義學。
只是石氏並沒一口答應。
畢竟京城誰不知錦繡坊是蘇氏族裡產業,既然是以錦繡坊的名義捐建義學,又怎能讓蘇雲朵個人出資?
自從錦繡坊的收入越來越高,蘇氏族裡有些人漸漸就生出了懶惰之心,作爲蘇氏一族的宗婦,對此石氏很是憂心,一直與蘇誠浩在尋求改變這種狀況的機遇。
蘇雲朵捐建義學的建議讓石氏看到了重塑蘇氏一族的族魂的契機。
石氏讓蘇雲朵稍待些時日,讓她回去與蘇誠浩商議一番再做決定。
蘇誠浩聽了石氏轉告蘇雲朵的意思,頓時眼前一亮,立馬從中看出這是蘇氏一族振興的契機,召集族中長者們進行了一番細緻商議,一致決定捐建義學之事由蘇氏族裡承擔。
蘇雲朵既然有心要捐建義學,自然不會輕易放棄,又與蘇誠浩和族中長老們經過一番商議,終於定下了捐建義學的章程,義學由蘇雲朵和蘇氏族裡共同捐建,卻還是錦繡坊的名義。
也就是說蘇雲朵本人隱身此後之後,只是作爲出資一方。
當然這樣做並不能完全掩蓋蘇雲朵是義學重要出資人的事實,畢竟錦繡坊如今是雲裳和舒夢軒的御用織繡坊。
捐建了光學之後,蘇雲朵索性與陸瑾康商議,由他們夫婦共同出資在京城捐建了數個義堂,安置孤寡老人和失怙的孤兒。
爲了避免樹大招風,這些捐贈和捐建無論陸瑾康和蘇雲朵,基本都隱在背後。
這絕對不是蘇雲朵有什麼聖母情緒,更不是個她銀多沒處花,只是希望能儘自己的微薄之力,回饋社會罷了,當然這些義學和義堂同時也接受社會各方的捐助。
爲了讓更多有能力的人蔘與慈善,年前蘇雲朵特地指示雲裳和舒夢軒聯合舉辦了一場大型義賣,義賣所得全部捐贈給義堂,爲義堂的老人和孩子們每人添加了一身全新的厚實冬衣,一牀厚實的新棉花做的冬被,讓他們平安過冬。
蘇雲朵做的這些雖說徹底的改變現狀,卻讓一些貧困的孩子得到進學的機會,也讓部分人老有所養幼有所依,也漸漸地讓京城越來越多有能力有愛心的人積極參與慈善事業。
爲此聖上曾經向陸瑾康表示要大力表彰蘇雲朵在慈善方面做出的貢獻,卻被陸瑾康一口拒絕,若是蘇雲朵想借此出名,做這些事的時候,就不會堅持隱身了。
聖上無奈只得將原本打算給蘇雲朵的那部分賞賜換成金銀,全部投入義學和義堂,聖上本是無意,卻被蘇雲朵利用來進行了一番操作,更是將慈善事業推向了一個新的高度。
以往寒冷的冬季裡總會能時不時在街頭見到冰僵的流浪者,自從聖上大手筆捐贈之後,京城施粥施藥的比往年多了足足三成。
因爲有了這些義舉,去年那麼寒冷的冬季街上的冰死骨不增反減。
對此蘇雲朵私下曾經與陸瑾康感嘆過,若是東凌國各地都有這樣的慈善事業,就能免了“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這樣的慘事。
陸瑾康生來富貴,開始的時候對於蘇雲朵做慈善多是旁觀的態度,直到真的發現這一個冬天街道上少了許多冰死骨,才真正意識到蘇雲朵此舉之大義,對於蘇雲朵熱心慈善不再只是聽之任之,漸漸地也開始主動參與,甚至還帶動其他人積極參與其中。
這不,今日禁軍將官中又有人向義堂捐了筆錢,讓陸瑾康很是欣喜。
“以後會有越來越多的人蔘與其中,若能形成一個良性的循環,咱東凌國必定能徹底消除‘路有冰死骨’這樣慘事。”又有人新人蔘與慈善,蘇雲朵自然也是十分欣喜。
對於應該如何讓慈善事業進入良性循環,蘇雲朵只提了個幾個建議,既然聖上已經認識到了慈善給東凌國帶來的改變和好處,自會安排能人根據這些提議進行規劃和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