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一處四合院。
孫予婷滿頭大汗的走進四合院,看了一眼院子,直奔一間房屋。推開房門,一陣冰涼的冷風,讓孫予婷一個激靈,本來開合的毛孔瞬間關閉。
心中的燥熱被這一陣冷風吹散,擡眼看到房間中,書桌旁一位年逾古稀的老者,正聚精會神的寫着毛筆字。一位三十來歲的青年,在旁邊站着,滿臉欣賞。
對於孫予婷的到來,兩人並沒有注意到。
“景臣,你也在這裡?”孫予婷臉上浮現一抹思念與驚喜,快步走了過去笑道:“在省書協沒找到你,沒想到你來了這裡......”
“予婷......”
轉過身看到孫予婷,景臣臉色一喜,隨即眼眸之中閃過一絲心疼:“你這滿頭大汗的闖進來,不怕感冒了?”
夏日炎炎,滿頭大汗的進入吹着空調的房間,很容易傷着人。從一個黑色的包中,掏出一件黑色體恤披在孫玉婷身上:“還是這麼大大咧咧。”
景臣個頭不高,也很瘦弱,T恤並不是很寬大,孫予婷緊了緊T恤,心中升起一股暖流。
景臣也是書法家,不出名的書法家。在省書協打雜,算不上正式的書協人員。今年已經三十歲,幾乎一無所有。不過景臣很是上進,學習書法也很認真,骨子裡有一股韌勁。
可惜,這個與自己相戀了七年的男朋友,家裡一直反對,始終不願意他們走到一起。
看到景臣消瘦的臉,孫予婷內心閃過一絲愧疚。微微一笑問道:“老師這是寫什麼呢?”
“你這丫頭...”寫完最後一筆,放下毛筆,老者轉過臉來,是一張儒雅的臉,雖然老態斑斑,靜神卻很足。
“老頭子這纔剛剛找到書法意境的感覺,就被你打斷了,你說應該怎麼樣懲罰你?”
老者態度和煦,眼眸中閃過一絲寵溺。
“要不,我幫老師研磨一天,算是懲罰吧......”
“你這丫頭......”老者不滿意的說道:“你研磨很好,只是從現在開始,老頭子不需要你獻殷勤了。你名義上是幫助老頭子研磨,實際上是想要看看老頭子書法有沒有長進吧。”
“老師可是國內首屈一指的大書法家,學生可不敢評價老師的書法有沒有長進。”
老者名爲張長河,國內首屈一指的書法家。在書法界的名氣,就像武林中的少林武當,屬於泰斗級別的人物,地位很高。孫予婷是張長河最得意的弟子,頗得真傳,已經形成自己的風格。卻還是不敢輕易的評價張長河的作品,這是自知之明,同樣也是一種尊重。
“沒有你不敢的事,前幾天那幾位書法大師,可被你罵慘嘍。人家可是專程打電話,到老頭子這裡告狀了。老頭子也害怕,被你這丫頭罵一頓呢。”
張長河臉上的笑容消散了一些“怎麼說,那都是老頭子我的同輩之人,你這晚輩應該留些情面的。”
“那些人也配稱爲大師?”孫予婷皺了皺眉:“老師,書法界亂了,審美的眼光也在改變。知識改變來改變去,咱們中華數千年的文化積澱,還是精髓。那些所謂的大師,針管射墨,拖把亂塗,用頭髮,用眉毛,有的用麻繩在紙上亂拖一氣,看都看不出來是什麼字跡,那也叫書法?”
“老頭子不知道,不知道......”孫予婷一怒,老者趕緊扯開話題:“你丫頭就知足吧,老頭子爲了你與小景這兩個苦命鴛鴦的未來,決定破例一次,收小景爲徒,半個月後的京城書法展,老頭子專門求情給他留下了一些地方......”
景臣滿臉喜色,看起來有些興奮。他自認爲,自己書法已經頗具火候,欠缺的是一個機會。張長河此舉,無疑是給了他天大的機緣。
孫予婷卻皺起了眉頭:“老師,知道您是好心,也看中了景臣這些年的努力與執着。只是......我不贊同您收景臣爲徒。”
“不贊同?!”
景臣臉上的興奮消散,有些怒火,最終化作一絲絲哀怨。
張長河愣了愣:“你丫頭又發什麼瘋,你這兩年,可是死纏爛打,纏着老頭子收景臣爲徒,現在怎麼改變主意了?”
“老師,您相信再世書聖嘛?”
再世書聖?
張長河與景臣對視一眼,不知道孫予婷到底想說什麼。
書聖只有一個,千百年來,多少人物在書法造詣上堪稱登峰造極,卻還是無法撼動書聖的地位。古代文人書寫都是毛筆字的年代,造就一個又一個書法巔峰大家,尚且無人超越書聖。當代社會,毛筆幾乎成了冷門書寫工具,更難出現書法大師,不要說書聖之類的人物。
拿出當初張道然書寫的那一首詩,孫予婷遞給張長河:“老師不信,可以看看這個。”
狐疑的接過A4紙張大小的宣紙,張長河景臣眼睛放在上面就挪不開了......
《清明》
去年春去此花開,秋風依舊化塵埃。
孤墳野草唯淒涼,清明依舊獨歸來。
這是一首陌生的詩,甚至算不上多好,張長河景臣對於作者是誰都不清楚。只是這些字體,一個個像是具有了靈魂,一個個跳躍,幻化成這首詩的意境......
字,纔是最好的,字體融入了詩的意境!
“這是絕對的大師手筆......”張長河豁然擡頭:“丫頭,這幅字是你從什麼地方得到的?”
景臣也是震驚的擡起頭來,隨即眼眸之中癡迷的看着張長河手中的紙張,再也挪不開眼睛。
“這是一位道長書寫的,我花了兩千塊錢呢......”
孫予婷臉上帶着得意,把之前在網絡上發現張道然的字開始,再到自己親自前往三清觀的過程說了一遍。
“聚勢,沒想到荒野深山多奇人,這句話不假。一個出家的道士,就已經是聚勢書法大家。這書法老頭子不敢妄評,只能說,自嘆弗如......”張長河忽然苦笑道:“丫頭,你不贊成小景拜我爲師,心中就是因爲這位道長吧......”
聚勢成淵,身邊的人都能陷入書寫者的意境之內,這種人,張長河再狂妄,也不敢與之相比。
沒有否認,孫予婷點了點頭:“不知道能不能成功,我還是想要景臣去試一試。”
“越是有本事的人,脾氣越是古怪。他寧願隱居也不現世,就說明這位道長淡泊名利,是一位高人。小景去試試也好,要是真的能夠得償所願,可比跟着老頭子強的太多。”
“嗯,你們要是去的時候,老頭子也跟着去,多少年了,書法停滯不前,或許去了有一樁機緣也說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