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夫人這一下子抱着自己親手接生下來的小孫女,可是放不開了這手,歡喜的在那兒笑的合不攏嘴,小小的可人兒皮膚皙白,大大眼睛現下烏溜溜的轉着,一向就是個傾國傾城的小丫頭,現下,小丫頭扯着嗓子的在那兒直哭,聲音洪亮的讓沈夫人越發的歡喜,在那兒直哄着,輕拍着。
“讓小寶貝先去嫂子那兒噌上兩口吧,哪怕喝不到什麼,頂頂餓也是好的止住了哭聲,再哭的把嗓子啞了,可怎麼是好。”奶媽婆子一個都不曾在這兒,現下,孩子這麼哭着,聽的人心疼,沈輕舞這般建議着,沈夫人思想了片刻也顧不得什麼規矩不規矩的,直接點了點頭。
可她雖說生養了三個孩子,只是從沒奶過孩子,這也不知道該如何幫着小宋氏去開了奶,好在沈輕舞有過親自餵養曄兒的經驗,在接過了沈夫人懷裡的孩子後,幫着小宋氏撩開了衣襟,調整了位置,孩子從來都有這份本能與天性,在感受到母親的懷抱之後,便大口的用力的開始吸允着,喝起了自己的第一口奶。
小宋氏生養了兩次,還是第一次親自奶孩子,從來沒有過的新奇感受,在看到孩子大口大口的吃着自己的吸允時,不禁的淚流滿面起來,富貴之家,從不讓母親親自餵養孩子,舒兒與光兒從來就沒喝到過自己的一口奶,在那時她生完孩子後開始漲奶疼到不行,恨不得痛哭的時候,孩子還是一直由乳母奶着,卻沒想,今兒個竟然還有了這樣的機緣,竟有些恍惚的不知道是自己的福氣,還是孩子的福氣。
“是個會吃的,瞧瞧,這一會,吃的臉都紅了,這將來啊,肯定餓不壞。”沈夫人半低着身子看着小宋氏懷裡的孩子,止不住的笑着,如沐春風的模樣,說不出的歡喜。
“我記得生敬軒那會,敬軒到了乳母的懷裡,說什麼也不肯吃,在那兒扯着嗓子的哭叫着,只等到哭累了,纔在那兒小口的這麼嘬了兩口,有氣無力的,我生怕他養不活,沒想到現在,我已經都到了親手接生自己小孫女的年紀。”
像是有所感觸一般,沈夫人在旁憶起了從前,恰好霓裳與沈輕舞並立在繡牀之前,沈夫人的手便是拉起了的霓裳與沈輕舞的,重重在兩個人的手上打上了一記。
“你們兩個臭丫頭,都是沒良心,一個我生你養你二十多年,爲着你擔心受怕了二十年的,你現下能夠冷着臉半天的不理我,一個叫了我兩年娘,蹭在我懷裡當了那麼久的女兒,臨了了,你還喚了一聲沈夫人,兩個白眼狼,我可真真的要讓你們氣死了!”說完,沈夫人的眼淚就忍不住的滾了下來,傷心的低泣着。
“母親,我們錯了,給你賠罪還不成嗎!”沈輕舞最先反應了過來,也顧不得被大紅的手背,趕緊的摟住了沈夫人的手腕,在那兒柔聲的撒嬌哄騙着,手又伸起來幫着沈夫人把淚水給擦的乾淨。
“就知道哄人,每次都只會來這一招。”沈夫人哭的正傷心,沈輕舞的手撫上臉頰的那一刻,淚水掛下,越發的哭得厲害起來。
“母親,我們當真錯了,你快別哭了吧。小侄女出生,原是大喜,你這樣的哭,哭得我們心都要化了!”
“是呀,乾孃,兩位姐姐都知道錯了,您快別哭了!”
在沈夫人還在流淚的當下,心中一陣酸楚着的霓裳亦上前,取了帕子,幫着沈夫人一併的擦了淚,而秦漣夜亦是在旁幫着嗆,沈夫人現下,伸了手,乾脆將三人直接摟在了懷裡。
“小沒良心的三個丫頭,你們一個個的都不是好的,你們哪個不是我的心頭肉來着,往後再敢與我生分了,我直接打折了你們的腿。”
“成成成,打折了往後母親正好養我一輩子,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多好,不然您現在就打了出出氣!”
沈夫人的話音一落,沈輕舞就在一旁說起了俏皮話,話音一落,沈夫人就在沈輕舞的手上重重的打了一下,霓裳看着亦在一旁笑了起來。
彼時,牀榻上的小千金像是用了力氣喝的有些累了,眼瞧着閉上了眼睛就這麼沉沉的睡了過去,那粉嫩嘟嘟的模樣,無比的讓人喜歡。
素心去到廚房尋了一籠的素包子熬了一鍋的米粥端了來,給屋內的人準備墊墊肚子,忙活了這麼久,想起大家都應該餓了,現下,一衆人皆站在這一張繡牀前,看着已經安然睡去的孩子,素心剛放下了包子,正要開口說話的時候,卻聽得“砰砰”的兩聲震耳欲聾的聲音……
當聲音響起的剎那,連帶着腳下的大地都已經開始震動,再一衆人還不知發生了什麼的時候,這一間,連帶着整個水月庵已經浸在了一片灰飛煙滅的沙石塵土之中,而她們這些立在牀頭的人,就這麼看着頭頂之上的房樑向着自己塌了下來……
巨大的石塊自山間滾落,無情的向着這水月庵的各處飛去,地動山搖,頃刻之間,木質的屋子變成了一片廢墟,四周皆是被砸起的揚塵,整個水月庵倒塌成一片廢墟,面目全非,砸向怒吼的山石,像是要把整個水月庵夷爲平地,除了這飛揚漫天嗆得讓人睜不開眼睛的塵土以及隱隱約約藏在木頭廢墟中未曾逃出的人影外,整個水月庵現下,可謂糟透了……
顧靖風的馬車剛剛停在了水月庵的山下,當水月庵中的兩聲巨大的爆炸之聲響起的那一剎,眼前,伴隨着巨大的衝擊撲面而來的塵煙,打的他睜不開眼,腦子裡一片空白,回神過來的當下,那屹立在這青山綠水之間數百年的水月庵塌了!
而在顧靖風睜大着眼睛,想要衝上前去尋找沈輕舞的那一刻,身後隨之而來的一衆馬車,車上,原本還面帶着喜氣的沈敬軒現下,也是慘白了一張臉,一副不敢相信的模樣,看着眼前塵土未曾散盡,卻已經成了一片荒蕪與廢墟的水月庵,像是被人割走了舌頭一樣,不知該如何說話。
“這……這是怎麼回事?”沈敬軒的手因爲驚懼與害怕尚在不住的發着抖,在見到顧靖風后,哆哆嗦嗦的開口着。
“不好了,快,快去通知府裡的人,讓人趕緊的帶了人來挖,夫人小姐怕是被埋在下面了。”
“快,快去山下找了人上來救人,救得早說不準還有活的!,快!”
在顧靖風還未說話回答之時,那些個本於顧靖風一樣等候在山門下,等待着府中夫人小姐的護衛車伕們,便已經開始亂了起來,慌亂的不住道。
“王安,放了信號,讓人迅速趕到這兒來救人,記住了,放紅色的!”在顧靖風反應過來的當下,腳下不停的他便已經直接的朝着已經搖搖欲墜,將要破敗的大門奔走而去,身後是對着王安的一通的喊。
王安得了令,在好容易回覆過來的當下,趕緊的對着天放出了三個信號,在信號放完後,便跟隨着顧靖風與帶來的影衛敢去營救沈輕舞。
沈敬軒在驚呆許久之後,總算回過了神,亦是跟在了顧靖風的後頭,着急忙慌的前去營救,前頭,來人剛剛說了雅儀將要生產,本是歡歡喜喜的來準備接了人回去的,現下,除卻老婆孩子,連帶着自己的母親妹妹都在這廢墟里頭,他的心一下子涼透了……
入眼之處,盡是一片廢墟,驚聲的尖叫,四處的鮮血,恐慌的人羣,組成了這百年庵堂現下的場景,受了傷不曾死亡的人們現下滿臉的鮮血,卻不知自己該如何是好。
有的家丁在尋到了自家的主子之後,趕緊的帶着那些人上了馬車,心裡頭再不住的慶幸,喊着那一聲聲的阿彌陀佛,可有的,卻只能在這底下不住的扒拉着廢墟之下的木塊,磚塊,尋找着生的希望……
這樣的場景,人就好比螻蟻一般,渺小到讓人窒息,偌大的一座古剎,現下竟然成了一個人間煉獄,那慈眉善目的觀世音身像現下還端坐着,隻手那兒讓炸開的山石打落了一隻,旁的一點都不曾有損傷,只是這慈眉善目的觀世音身像下,卻壓着無數的屍體,個個的臉上都是帶着驚恐之後而不敢的死去。
裡頭有穿着海青的年輕尼姑,有衣着不凡的香客,今兒個是十五,只瞧外頭停着的馬車都知道,這些人中不乏朝廷命婦,這樣的一次爆炸,顯然是有人故意而爲之!
顧靖風管不得那些扒拉着廢墟木塊尚在哭鬧不休的人物,只在找到霓裳所住的小院之後,開始與一衆人搬開了那些碎磚瓦塊,在那兒大喊大叫着“輕舞,輕舞,你還在嗎,輕舞,你別怕,我在外面呢,我就在外面,你等我救你,別怕……”
“雅儀,母親,小妹……雅儀,母親,小妹……我是敬軒啊,你們說句話,我和靖風都在外頭,你們別怕,我們馬上來救你!”
兩個男人扯着嗓子的一通大喊着,可迴應他們的,卻只有這呼嘯而過的夜風,與耳畔一陣一陣驚天動地的淒厲哭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