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關閉的地下室入口,無數只黑色的蝴蝶從縫隙中冒出來,在地燈的照射下,這黑色更像是黑夜中的蝙蝠。
在場的所有人,看見這一幕,臉上都跟掛了層霜一般,下意識後退了好幾步。
黑色蝴蝶在黑暗中肆意亂飛,一些不知情的傭人好奇進入它們的範圍,身體只是稍稍不小心碰到,就好似火燒一般,嘶吼着跪在地上打滾,一些聞聲趕去的人,見狀本想過去幫忙,卻被桑邪吼住。
“站在這裡別動!”
那些沾到蝴蝶人,膚色逐漸變暗,最終成爲墨色。與白雪想襯,又被地燈籠罩,讓人看得更加真切。
黑色又開始變乾枯,就像黑炭一般,隨着風吹,飄零各處。
白色的雪地中,沒了人,只有一片片黑色的焦痕。
樂文瑤看見眼前這些,冒出一層冷汗:“這……”
桑邪面上冰冷:“你要有心理準備,今晚可能會死很多人。”
樂文瑤:“……”
方家四兄弟手裡都拿着武器,方星拿着手電晃過黑壓壓的天空,看着那在上空盤旋,沒有靠近的黑色蝴蝶,聲音有些顫抖:“我們……我們現在要怎麼辦?”
“我能做的就是將這裡設下結界,將它們暫時擋在外面,但是外面的人……”桑邪的聲音清冷道:“我沒辦法。”
“桑邪,連你也沒辦法嗎?”
桑邪看着樂文瑤,掃了眼方雲道:“去聯繫嚴素,算算時間,差不多了。”
方雲聽見這話立刻聯繫嚴素。
桑邪見樂文瑤一臉茫然,又看向一直站在樂文瑤不遠處的方龍,“一會兒,不管發生什麼事,你都要儘可能保護文瑤離開,我會拖住她。”
樂文瑤攥着桑邪的手臂,“不行!要走,我們就一起走。”
桑邪看向樂文瑤此時的模樣,脣角微勾:“傻丫頭,我又不會死,你在這裡會讓我分心的。”
與此同時,方雲已經掛斷了手機,剛要報備,卻被桑打斷,“沒那麼多時間解釋,把你們身上的子彈拆開,將火藥灑在離此處十米的位置,要快!”
方雲聽見桑邪的指示,與其餘的幾個人分別將配槍上的子彈拿出來,用步測出大概十米的位置,將裡面的火藥倒出來。
“桑邪,你到底要做什麼?”
“時間緊迫,稍後我會告訴你。”桑邪說着,看了眼時間,目光偏移,對着方雲等人,“再加緊些。”
不出三分鐘,樂文瑤等人便聽見了“咚咚咚咚”的聲音,樂文瑤看向桑邪,又聯想到周圍的火藥,“直升機?”
桑邪沒有迴應,而是從方雲那兒要了三四個打火機,點着後先丟入剛纔的火藥處,形成了一道光圈。
嚴素坐在直升機裡,從上往下看,對着飛行員道:“每次灑油,都要避開火圈。”
飛行員控制方向,道:“是。”
直升機半低空飛行,飛行員聽着嚴素的指令,灑下第一次油,桑邪早已將打火機點着準備着,瞧準目標,往天空一扔,一道金色火海從天而降。
這道火牆將半面的黑色蝴蝶吞噬,就在火光隕落時,一股難聞的味道撲面而來。
直升機已經對着天空繞了一圈,桑邪並沒理會周圍人的目光,而是看準時機,又將打火機丟了過去。
又是一道火牆,桑邪低聲道:“下一次,記得朝着相反的方向離開,有多遠跑多遠。”
方雲見那可怕的蝴蝶少了大半,點頭:“是。”
可還沒等上空的直升機繞滿一圈,桑邪突然冷聲喝道:“朝着正門方向跑!”
早已做好準備的所有人,聽見指令撒腿就跑,樂文瑤則站在原地沒有動彈。桑邪回頭看她,脣角一勾,將手裡的打火機脫了手,轉身抱着她消失在原地。
火牆熄滅後,地面一片狼藉。
樂文瑤卻發現,桑邪帶着她朝着相反的方向跑開,並在樂家古宅的側門處落下腳步。
左邊是一邊樹林,右邊是人造水池,桑邪將樂文瑤放在地上,呼吸不暢道:“我身體還沒完全恢復,爲了保你,只能犧牲他們了。”
“你說什麼!”樂文瑤腦袋嗡的一聲,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上前一步攥着桑邪的領口,怒道:“你怎麼可以這麼做!”
“不然,你要我怎麼做?他們存在的意義,不就是爲了保你周全嗎?你若有事,他們難辭其咎。”
樂文瑤不理會桑邪這番說辭,鬆開手後退幾步,面無表情的拔出雙刀,擡手用刀刃抵在桑邪的心口處。
“他們的義務是他們的事,我的責任是不讓他們有事!”
“自古都是棄車保帥,哪裡有棄帥保車之說?”
“我不管!”樂文瑤稍稍一用力,刀刃下便見了紅,她紅着眼睛道:“你一個不把人命當命的人,我無話可說,既然都保我,你也……”
“文瑤要殺了我嗎?”見樂文瑤面無表情,冷眉相對的模樣,桑邪目光閃動了一下,“我活着,本就是爲你,既然你要我死,我自然也不會活。”
抵在桑邪心口的刀,毫無徵兆的刺了進去。
樂文瑤望着這把刀,脣邊露出一絲不易被察覺的笑容,突然緩過神,目光呆滯的盯着那把刀,失了神。
“妖……妖女!”
樂文瑤將長刀拔出,丟在一旁,剛想跑過去抱住倒地的桑邪,身體卻完全不受控制的也倒在地上。
她捂着心口,大口的喘着氣,這種感覺,與剛纔一樣,又有東西要從身體裡跑出來。
好難受!
劇情重現,當姜尤站在面前,看着已經奄奄一息的桑邪,搖頭嘆息道:“你殺了我那麼多好孩子,卻沒想到……你竟然會自願死在大小姐的刀下,倒也省了我很多麻煩。”
樂文瑤瞪着她,怒道:“你對我做了什麼?”
“自從見識過雅大人的陰陽半之後,便給了我一個啓發,若我可以自由的穿梭在我的蠱蟲間,那該多好?”姜尤立在原地,冷笑一聲,“聽聞大小姐上一世是被桑邪所殺,如今報了仇,不是很好?”
“你!”終於明白那一刻,她爲什麼下的去手了,是有人在後面推了她一把。
姜尤無視此時的樂文瑤,來到那把被她甩開的長刀前,俯身提在手中。
“沒想到,刀槍不入的桑邪,也有剋星。既然桑邪已死,我自然就不會殺了大小姐,這纔是她所說的棄車保帥。”
樂文瑤完全愣在原地。
“不然她也不會支開那些人,帶你單獨來這裡了。”姜尤說完手腕一用力,那把長刀便直接刺進桑邪的身體裡。
“不!”樂文瑤紅了眼,又愣住。
就在姜尤得意之時,周圍的環境有了微妙的變化,那把本應該刺進桑邪身體裡的長刀,直直的斜插在地上。
一抹清冷的淺笑,出現在姜尤身後。
“幽冥大人好自信,我一向最怕死了,你殺我幾次都不成,我又怎捨得自殺?”桑邪語氣帶着諷刺,一個閃身將來到樂文瑤跟前,將她抱在懷中,見她一臉失神,雙眸通紅的模樣,又開心,又心疼。
姜尤皺眉:“你……”
“幽冥,難道你看不出,這鏡花水月出自誰手嗎?”桑邪提醒着,歪頭喚道:“公主殿下,還好你來的及時,不然我真的死了。”
姜尤僵在原地,跟沒了發條的木偶般,轉身看去。
“是桑大人好設計,與我來的是否及時無關。”玄洛從一顆大樹後面緩步走來,眉眼淡淡的看向姜尤,“真的是你。”
“……武陽。”
樂文瑤一臉茫然的看着姜尤的身影,還有那個曾經被安雅打傷的公主,眨了眨眼睛又看向桑邪,卻見桑邪對着她,微微搖了下頭,示意現在不要問。
“我體內的殘心蠱,可是你所爲?”玄洛見姜尤先是茫然,又一臉驚訝的反應,淡道:“我知道了。”
“你的蠱?”姜尤想要走到玄洛跟前,卻又止步。
“已經被大人震碎在體內,我對着鏡子割開了皮肉,從心臟上拿出來,方知是殘心蠱。”
沒想到玄洛說這麼血腥的一件事,樂文瑤卻有一種,曾經聽唐宋口述解剖內容一樣,並不覺得噁心,就是有種心驚肉跳的感覺。
姜尤:“……”
玄洛見姜尤沉着眉,掃了眼站在那邊的兩個人,“桑大人,還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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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邪聳了聳肩膀,“我也想走,但是我可不想我家文瑤動不動就拿刀砍我。”
姜尤聽見桑邪這番話,對着樂文瑤,擡手一揮,道:“好了。”
樂文瑤還一副局外人的模樣,起初並沒覺得不妥,忽然神色一頓。
“妖女……妖女快放我下來。”
她內裡又是一陣翻騰,在她雙腳落地的一瞬間,撐着那棵大樹,將身體裡的髒東西全部吐了出來,看着地上大大小小的綠殼蟲卵,膽汁都快吐出來了。
接過桑邪遞過來的紙巾,怒瞪姜尤,恨不得用刀砍了這個喜歡給人吃蟲子的女人,卻發現自己的意識越來越薄弱,腳底一軟,腰身好像被什麼兜住,昏迷前她眼底映着一張臉。
“妖……女……”
“我在,莫怕。”
桑邪將樂文瑤抱在懷裡,又將她的長刀收起,向玄洛行了個禮。
“文瑤需要人照顧,我先走了。”
“桑邪!”姜尤冷眉道。
“我就不耽誤你與公主敘舊了,你若要殺我,隨時都可以。”桑邪雙眼微眯,言落後,帶着樂文瑤消失在原地。
姜尤右手緊握,卻聽見玄洛沒有起伏的聲音,“你既未死,爲何當初不認得我,你既知道我,爲何又不來找我?”
天空月色正濃,輕風吹過,吹亂了兩個人的髮絲,她背對着玄洛,將臉微微側開。
玄洛來到姜尤跟前,擡手覆上她左邊光滑的側臉,淺笑:“這塊兒傷疤不見了,很好。當時在暮枯城與你匆匆一見,只覺你很熟悉,卻因我有事在身,並未與你打招呼,我現在,要如何稱呼你?”
姜尤擡手攥住玄洛冰涼的手,細細打量着這張好久沒見的臉。
“武陽,我……”
“我要如何稱呼你?”
“姜尤。”
“那時你看我的眼神那般陌生,我便以爲你是他招募的殺手罷了,後來聽聞你用蠱精湛,我還爲此感嘆,若你還在,定會覺得遇見了對手。”玄洛將手從姜尤的手中抽離,蹙眉道:“你不是殭屍,爲何你還活着?我以爲你早就死了,你既然還活着,又爲何不認識我,不來找我?”
姜尤垂下眉目,沒有急着回答,而是擡手解開西服,同時解開襯衫,往左邊一拉,在她的鎖骨處,讓玄洛看清了一對兒牛角。
“不是我不找你,我剛恢復記憶沒多久,你身上的殘心蠱,應該是我沒有記憶時做的事,至於我爲什麼沒死,要問主上了。”
玄洛冷笑一聲,“……主上。”
“他與我說過,你之所以會在他身邊幫他,是因爲你想讓邵陽復活。”姜尤拿出那張羊皮紙,遞給玄洛看,“我相信他的能力,所以我……”
“所以你才幫他?”玄洛搖頭,示意她對這張紙沒有半點興趣,“我來這裡,一是想確認你的身份,是不是我玄洛唯一的好朋友幽冥,二是不想你傷害大人的朋友。如今我確認了,她們也走了,去完成你的任務罷。”
“武陽!難道過了這麼久,你還沒忘記安雅嗎?”姜尤將羊皮紙又塞進口袋裡,提醒道:“你既然一直跟着主上,應該知道,他的目的就是不讓她好過!”
“我知道。”玄洛對此沒有否認,擡眉看去,“你我相識多年,你也應該知道,要一個死心眼的我,去忘記一個,我從未得到過的人,太難了。”
姜尤:“……”
“我之所以活到現在,沒孤身變成瘋子,支撐我的是……我想讓我妹妹活過來的信念,可當我越來越覺得,我的這個決定是個錯誤時……”玄洛回想她站在鏡子前,用刀剖胸拿蠱時的一幕,她甚至有一種衝動,想一刀刺進她的心臟來個痛快。
玄洛回過神,看向姜尤,“現在,我只想彌補曾經造成的傷害。”
姜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