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遙谷。
樂文瑤緊張地從房間裡奔出,道:“妖女妖女!神婆……神婆的情況不好了。”
“不好?”
桑邪來不及多問,放下手中記錄招魂的竹簡,這些天她幾乎將墓裡存放的古籍都搬了出來。三步並作兩步搶到牀前一看,安雅呼吸困難,額前滲着汗,在枕上不停的輾轉着,好像吸不進空氣一般,再一她摸四肢,冰涼僵直。她斂起眉目將安雅抱在懷裡,“要儘快把她放入溫泉池內。”
樂文瑤見桑邪抱着安雅奔出去後,轉頭看着牀榻上早已凝結的紅痕,回想半月前在崖底看見安雅的那一幕,真是越想越心驚。
桑邪說,如果安雅不是殭屍,擁有不死之身,從這高度掉下來,身體都會變成殘肢,或者肉泥。可她最擔心的,不是安雅的外傷,是她體內本屬於阮屏玉的一魂一魄,被人用霸道的方式收了去。而安雅的一魂一魄,一直都有白靈和黑煞守護着,但從雅苑抵達這裡實在太遠,桑邪想了盡辦法,也只是暫時保住了安雅的命,其餘的就看她的造化了。
可是在樂文瑤看來,不知怎麼。自從妖女把神婆從鬼門關裡救回來之後,她每天都眉目緊鎖,好像再怕着什麼。
樂文瑤原地輕嘆一聲,轉身來到外面,看着那飄滿海棠花,到處泛着梨香的地方。
這麼美的風景,如今半點賞景的心思都沒了。
樂文瑤安靜的站在一旁,望着安雅面色慘白的浸泡在溫泉池內,一動不動。而桑邪盤膝坐在岸邊,嘴裡不知在嘀咕着什麼,用刀割開腕血,投入池內。
時間一點一滴的過去,安雅突然緊鎖眉心發出了“唔”的一聲,又沒了知覺。
桑邪將安雅抱回屋內,發現榻上的血漬都已經被人收拾乾淨,還鋪上了軟軟的棉被。對於一向不幹活的大小姐,能做到這些,實屬不易。
一番整理之後,桑邪的臉色也不是很好,便讓樂文瑤在這裡看着安雅,她要小歇片刻。
“妖女,你真的沒事?”
桑邪沒有血色的嘴角微勾,“自然,辛苦文瑤幫我盯着她,有動靜再叫我。”
樂文瑤點點頭,目送她離開。
她知道桑邪是怕自己失血過多,忍不住傷害她,所以這幾天,桑邪每次渡血給安雅之後,都會跑到隔壁休息一段時間。其實在樂文瑤看來,自己損失一些血也沒什麼關係,畢竟回樂家吃點補品,這血就慢慢補回來了。
不過既然桑邪沒開口,她自然也沒多問。
或許,這就是在古墓裡,桑邪口中的信任?
樂文瑤搖搖頭,覺得這關係太過複雜,她想不明白。回頭看向又失去知覺的安雅,好看的眉頭又皺了起來。
她實在想不通,神婆爲什麼會這麼做,難道都不怕死嗎?難道她就一點都不想弄清楚,法醫姐姐爲什麼會變成那樣嗎?
怎麼會不想……就連她,都想弄清楚這件事。
看着看着,樂文瑤突然發現,身爲朋友,她根本不瞭解神婆在想些什麼,也不懂桑邪,現在更想不通的是唐宋的變化。回顧與她們相處的時間,幾乎全憑的是直覺。
可是現在,樂文瑤感覺世界都變了。
妖女將所有事都藏在心裡,目的是爲了保護她,而神婆用自己的方式,換來的卻是生死一線,最讓她意外的始終是法醫姐姐,她怎麼會捨得傷害……傷害神婆。
樂文瑤撓了撓那柔順的發白,太複雜了,她想不通,更想不明白這些人到底在想着什麼。
都說女人心海底針,這句話真是一點都沒錯。
特別是前幾天,桑邪居然想送她和父母的屍骨回到古宅。這個時候,她怎麼可能回去?
就算要回去,至少……也要等安雅醒來之後再回去。
可是這些天,樂文瑤除了坐在竹椅上,雙手託着下巴默默地看着,對於那些醫術和玄學她是半點不通,能做的無非是幫安雅拉拉被子,試試額頭的溫度而已。有時候恨不得希望眼前的人,就像她電腦裡的代碼,出現了問題,敲敲代碼修復一下,重新啓動就恢復了以往的樣子。
“喵~”
一隻上半身全黑,下半身全白的貓咪出現在一旁,瞪着大眼睛,期盼地凝望着樂文瑤,似乎它也很擔心安雅的身體狀況,想讓樂文瑤想辦法。
與它雙目對視下,樂文瑤心中不由有些傷感。
“對不起,喵喵。”樂文瑤伸手拍了拍它的頭,沒想到它居然沒有躲開,“妖女都沒辦法,我也不知道,我該做些什麼……我知道,你也很擔心她是不是?”
“喵~喵~”黑白貓眼神堅定無比地看着樂文瑤,好像是告訴她:彆氣餒,安雅會沒事。
樂文瑤覺得與這些人相處,她都能讀懂貓語了。
“我也覺得,神婆肯定沒事,法醫姐姐也沒事,妖女和我也沒事。”樂文瑤將它抱在懷裡,“你現在變成了一隻貓,我要怎麼稱呼你呢?白靈……黑煞……就叫你靈煞怎麼樣?我覺得挺好聽的。”
“喵~”
“喜歡?”樂文瑤看着靈煞英俊的小模樣,難得笑出了聲,“那就叫你靈煞好了。”
“喵~”
……
傍晚十分,樂文瑤餓的肚子咕嚕嚕的叫,牀上躺着的和隔壁休息的都不需要吃飯,可是她一個大活人,不吃飯可要出人命了。
來到廚房看着竈臺上的東西,樂文瑤掐腰站在原地,徹底傻了眼。
這裡一沒電子科技,二沒天然氣,前幾天妖女都是怎麼做的飯?她習慣性的轉身擡手,想拉開冰箱看看裡有什麼,卻發現周圍根本沒有冰箱,一旁還有一處壞掉的石臺。
樂文瑤眨了眨眼睛,細細回想,之前與嚴素坐在沙發上,看那些荒野求生的人是怎麼活過來的?
站在原地有十分鐘的她,終於放棄,打算乖乖的等妖女醒來,問問她是如何在這樣的環境變出食物來的。沒想到樂文瑤剛轉身,就看見桑邪竟然靜靜地站在不遠處,她好像剛從夢境裡醒來,換了身白色長衫,長髮隨意散在肩頭,由於氣色不太好,不僅冰冷的容顏變的靈秀,氣質也變的清雅起來。
“……你……醒了?”
“我只是小歇了下,想着你餓了,就來這裡幫你弄些吃的。”桑邪來到樂文瑤跟前,笑道:“文瑤果然餓了,都自己來這裡找食物了。”
“纔沒有!”樂文瑤面上掛不住,本想反駁,不過看着桑邪才發現,她不僅氣色糟糕,就連說話的語氣都沒了以往的氣力,“妖女,你不舒服?你……你也餓了是嗎?”
桑邪蒼白的脣角微勾:“沒有。”
“騙人,既然這樣以後你也不用給我做飯吃了。”樂文瑤一臉不滿,“我知道我沒用,我什麼都不會,就連做飯這點小事我都沒辦法自己來。但是,這並不代表你就可以瞞着我。我有眼睛,也有腦子,我可以看,可以去學。”
“……文瑤。”桑邪沒想到她會突然生氣,無奈道:“好,我告訴你,我是餓了。”
樂文瑤正視她,眉心斂起,問:“你要喝……我的血嗎?我沒事的……”
“我就是怕你會這樣說。”桑邪拉着樂文瑤來到外面的長椅上,簡單的將宿主關係與血的益處和害處告訴了她,隨後輕嘆一聲,“你知道現在我有多餓?你的血若這個時候給我,你就不怕我殺了你嗎?”
樂文瑤聽見這些,回想當時就這樣割自己的血喂桑邪,確實有點後怕。對此,也沒有否認的點了點頭。
“我承認我怕死,因爲我覺得死了……就什麼都沒了。”她見桑邪脣角微勾,又堅定道:“可是……我並不覺得你會傷害我。”如果桑邪要傷害她,也不會忍的那麼辛苦,她又怎麼會活到今天?
“文瑤……”
樂文瑤靠近桑邪坐過去,擡手解開了脖頸上的絲巾,將頭歪向一旁,見桑邪神色微凝,笑道:“這是你造成的對嗎?就是因爲這樣,你纔會總躲着我,因爲你怕再一次傷害我嗎?”
桑邪:“……”
“不過我也傷了你,我們倆……算扯平了。”樂文瑤下巴微揚,斂着表情悄然的將自己的手腕割破了,“你要相信自己,你不會害我。”
“文瑤!”
桑邪的身體在聞見這血時,不自覺的震了震,雙脣抿出一條線,脣角又泛白了幾分。
樂文瑤沒想到她會這麼剋制,還剋制的這麼辛苦。眼見着自己的血滴在身上會浪費,便直接含在口中。
血液的粘稠順着樂文瑤的脣齒劃過喉嚨,這味道有點鹹又有點甜,真不知道到底哪裡美味了。
樂文瑤覺得這樣不是辦法,畢竟自己喝自己血根本不會飽,還會更虛弱。用舌尖輕輕舔舐指血,又拿那條絲巾綁住。
察覺身邊的人身體在微微顫抖,樂文瑤覺得自己做錯了事。
“好了好了……”樂文瑤湊過去,擡手示意她已經止了血,“我錯了,妖女……你別硬撐了。”
過了好一會兒,桑邪才睜開眼眸,直直的盯着嘴角掛着嫣紅的樂文瑤,冰冷淡漠的面容上,少了幾分隱忍。
沒等眼前的女子開口,桑邪已經將她禁錮在懷裡,下一秒,脣齒相抵。
樂文瑤瞪大了眼睛,看清了桑邪的雙眸覆蓋着一層朦朧,那片冰冷的薄脣貼過來時,想到自己口中還有自己遺留的血液,沒有阻止而是本能般地張開了嘴,一抹冰涼滲入,隨着這涼意,樂文瑤卻覺得身體有些不妙。
由於整個人都被桑邪抱在懷裡,桑邪的手掌順着樂文瑤的背脊,滑落在腰間,拉開外衣冰涼的指尖劃過溫熱的腰身,激的樂文瑤居然在這刺激下,身體開始變的燥熱。
本想推開她,可無論是桑邪的親吻,還是這不經意又細膩的撫摸,都讓樂文瑤有着劇烈的感受,又恰到好處。
桑邪冰涼的脣瓣忽然離開,眼底一抹深不見底的幽藍,漸漸恢復成黑色。
樂文瑤喘着氣,直直的盯着眼前氣色恢復的桑邪,竟一句話也說不出口。
是錯覺嗎?
特別是桑邪眸中的顏色,就如天幕瞬間消逝的藍色極光,眼底的無淚痣更像是極夜,顯得異常神秘,讓她着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