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一章 白帝(萬字大章)

“最後一天了。”

遠空還是一片漆黑,瞧不到半點晨光,倒是月色還依舊明媚,但也知夜色將盡。又是一個大晴天。如果不是因爲荷園會的原因,連續十天的晴天定然要惹人厭煩。

沒有人喜歡一直雨天,也沒有人喜歡一直晴天。總要日頭高照,總要陰雨綿綿。

李緣立於牆頭,望着遠處那天在夜裡顯得黑漆漆的江流。江風很大,吹得他衣衫獵獵作響。長鬚偏偏的模樣,配上背後那把長劍,是個劍客呀。他是疊雲國五十年前的太子,卻沒有登基爲皇;他是驚豔天下的百歲劍仙,未來可期,卻在三十五年前“死”於一場決鬥。

隨着他的聲音,一道墨痕落下。

唐康的眼角總是帶着說不出的疲憊,語氣總是沉沉,像是心頭壓着些許重量。“她讓我推遲時間了。”

李緣皺眉問:“白薇?”

唐康點頭,“明天日暮。”

李緣問:“你應該和她說了爲什麼選在今夜子時吧?”

唐康道:“說了,但她心意如此。”

“爲何?她當真願意去承受痛苦嗎?”李緣說:“這在我看來是不理智的行爲。”

唐康搖頭,“沒有人是絕對理智的。即便是至聖先師,也曾犯過千年文逆的錯誤。你我不理解她的抉擇,她也不願承認我們的選擇。”

李緣說:“我只關心會不會影響結果。”他的目光如劍一般鋒利。這一場定局走到現在,實在是經歷了太多磕磕絆絆。

“只要在落星關告破前完成都可以。只不過今晚子時是星辰之力歸向之時,可以替她免去痛苦而已。”唐康說着,眼裡有些縹緲,“只是現在看來,或許她的痛苦並不在於此。罷了,終歸是這般了,就由着她來吧。”

李緣沉默着,過了一會兒才問:“偷樑換柱之人出局了。你知道他是誰嗎?”

“出局前不知道,但是出局後就知道了。”

他們相視一眼,沒有去點破那人的身份。各自都心知肚明。

“他是如何出局的?真的只是因爲南山先生嗎?”

唐康說:“沒有南山先生的話,他定然會在今天下午出局,但那樣的話,會給我們增加難度。南山先生提前讓他出局了,免去了一些麻煩,讓我們可以全力去應對那坐等漁利之人。”

“這麼說來,另外幾方都只是來增加麻煩的?”

唐康深深地說:“我早和你說過,這是一場定局。無論如何,結果都不會改變,不同的只是實現結果的麻煩程度而已。”

李緣頓了頓,不禁問:“爲此,儒家到底付出了多少?”

唐康幽幽說:“付出了兩個千年。儒之兩個千年未誕生一個聖人,就是在等這一場定局啊。”

“黑線裡的機緣值得這般嗎?兩個千年一場世難,這般沉重的代價。”

“可是前段時間黑石城的聖人法相是爲何?”

唐康搖頭說:“我不知道。”

“長山先生呢?”

“他提前到東土來正是爲了這件事。”

李緣呼了口氣,“總有些事沒法去了解,總有些人沒法去了解。”

“這次結束後,你要去中州嗎?”唐康問:“留在疊雲國,太委屈你了。”

李緣輕笑一聲,“不說這個。倒是聖人你,先前說過,首字會上……”

唐康點頭:“我說了便會去做的,不過是講一堂課而已,不算什麼。”

李緣大笑,“有聖人爲我疊雲國之輩講課,也值得了。”

夜色,在一句一句言語中,漸漸褪去。驚覺大地的光,終地從山頭照耀而來。

“開始了。”

“是啊,開始了。”

……

“姐姐今天起來的這麼早啊。”

修仙之人的睡覺是打坐。莫芊芊傾吐出一夜積累的濁氣,整個人沐浴在清晨的日華之中,吸收着珍貴的精氣,身體周圍縈繞着淺淡的光彩。她回頭看着從屋子裡走出來的白薇。

“最後一天了嘛。”白薇笑着說。

莫芊芊微頓,立馬蹙起了眉。習慣了這幾天白薇的輕鬆欣喜,連她都幾乎要忘卻本應當是沉重的日子了。她如鯁在喉,不知說些什麼,也不想有悲傷的神情去讓白薇難得的笑也沒了。

是啊,最後一天了。荷園會的最後一天,也是白薇的最後一天。

“我來幫姐姐梳洗吧。”莫芊芊說。

白薇看了看她,抿着嘴點頭。

梳妝鏡前,白薇坐着看着鏡子裡的莫芊芊,莫芊芊站着看着鏡子裡的白薇。別樣的視線交織裡,滿是複雜到說不出的難捨難分。都到這一天了,她們什麼都明白,什麼都懂,便不能去說出口。

白薇問:“多久回去啊?”

“最後的時候吧。”

“那個時候,我都不是我了,沒必要留着。你還是早些走吧。”

莫芊芊頓了頓,“又能有多早,都一樣的。”

白薇柔聲說:“不一樣的。讓現在的我成爲你記得的最後的我吧,不要再去看我那副模樣了。”

她接着又問:“芊芊,你眼裡的我是什麼樣的呢?”

“認真,知性,安靜,還很瘦。”莫芊芊說,說着便笑了:“但也任性,倔強,死腦筋,姐姐認定的事別人怎麼說都不管用。”

“嘿!你就是真的看我的嗎!虧我還準備表揚你一下呢。”白薇怪道,說着說着也就笑了。

笑停了後,白薇深吸一口氣,幽幽沉沉地說:“那就在你心裡留下一個認真,知性,安靜,任性,倔強死腦筋的姐姐吧,不要再有其他的了。”

“什麼?”莫芊芊一愣。

白薇輕聲說:“回去吧,芊芊。”

莫芊芊沒有應下來,沉默着,手還在輕輕地替白薇梳着頭髮,過了一會兒後,她問:“姐姐還記得我們第一次遇到的時候嗎?”

“記得,五年前的一個雨夜。”

“是啊,那是個雨夜,很大的雨,大到把那沉橋江上的橋都沖垮了一座。那個時候我才十四歲,照姐姐的話說來,是個‘臉都沒長開的小丫頭’。”莫芊芊笑着說:“眨眼間,我都十九了。”

“芊芊!”白薇從背後抓住莫芊芊顫抖的手:“別再說了,我記得的。我全都記得。”

莫芊芊渴求一般,問道:“會一直記得嗎?”

白薇沉默了。她不是不知如何回答,而是回答裡必定是旁人難過的否定,唐康同她說過,成神會褪去凡事的所有,會忘掉一切情慾。

一滴溫熱落在她脖子上。

“芊芊,你長大了。”白薇輕聲說。是啊,長大了,傷心的時候不再像以前那般,撲進自己懷裡號啕大哭。

莫芊芊一言不發,默默地爲白薇梳好頭髮,一點一點,溫柔無比。

“姐姐,好了。”莫芊芊笑着說,好似不再傷心。

隔着一面鏡子,白薇也依舊能看到莫芊芊那強裝出來的笑臉,能感受到她那渴盼回到以前的強烈願望。那份願望,是那麼的純真,那麼的孤零零。讓她不忍去打破,更加不願意去面對。她幾乎是顫抖着,壓抑住聲音裡的嘶啞,說:“回去吧,芊芊。”

顫抖,但是決絕。

莫芊芊笑容凝固住,央求着問:“就不能一起面對嗎?”她的語氣那麼的低沉,那麼的難受。

白薇聽到這般話,心裡涌動着無限的情感。五年裡的點滴匯聚在一起化作潮水,絲毫不客氣地衝刷着她心底的防線。她心裡清楚,自己絕對不能表現出絲毫的柔弱,不能有絲毫的不捨,更不能難過傷心流淚,在分別的時候,總要繃住情緒,總要決絕,總不可剪不斷,理還亂。

她垂着頭,不敢去看鏡子裡的莫芊芊,像以前她難過時安慰她那般輕聲說:“回去吧,芊芊。”

一聲落定,聲聲落定。

莫芊芊絕望地看着鏡子裡的白薇,說不出一句話來。不肯接受,但是不得不接受。

百般愁緒化作一聲悲慼。

不知過了多久,白薇才擡起頭來,朝鏡子裡看去,身後已是一片空蕩。

無人立於她身後。

這一刻,白薇忽地覺得這間宅院好大,好空蕩,空蕩到只有她孤零零一個人,空蕩到好似四處都關不住風,盡數吹進來,吹得她渾身發冷。她縮緊身體,顫抖着,努力憋住不讓眼淚流下來。莫芊芊的離開是壓垮她繃緊神經的最後一根稻草,那對成神的恐懼,對孤獨的恐懼,對忘記一切的恐懼爆發出來,讓她此刻脆弱到像是一張紙,一撕即破。

眼淚還是憋不住呀。

朦朧的霧氣中,不知在什麼時候,白薇忽地瞧見鏡子裡自己背後出現了一個人,他立在那裡靜靜地看着自己。

她猛地回過頭去,去確認那是不是真實的。直到她將他全部的樣子都裝進眼裡,才確認了。

原來,真的還有人站在自己身後啊。

“在哭嗎?”葉撫問。

白薇轉過頭,一把抹掉眼淚,“沒有,沒有哭。”

“我看見眼淚了。”

“那是水,是水。”

“可是你在抽泣。”

“沒有,我沒有。”

說着,白薇又止不住地抽泣了一下。

葉撫明白,自己沒看錯,她的確是個倔強不服輸的女人。

“你怎麼在這裡?”白薇眼睛還是紅的,不肯轉過身,背對着問。

葉撫說:“我來找你。剛纔敲了好一會兒門,沒見人來開,就自己進來了。”

白薇抱怨:“不禮貌,以後要改。”

葉撫無奈,“好吧。”

“你先出去等我,我馬上就來。”

葉撫點點頭,轉身離開,回到院子裡。

等了一會兒後,白薇才從裡面走了出來,眼睛依舊是肉眼可見的泛紅,只是沒有了淚痕。

“爲什麼這麼早?”白薇當頭便問。

前幾天裡都是中午下午和晚上,今天卻這麼早。

“最後一天嘛,不能睡懶覺。”葉撫岔開話題,“芊芊姑娘呢?”他知道莫芊芊已經離開了,但是他想看看白薇的反應。

白薇說:“有些事,出去了。”

一點反應都沒有?葉撫見此又問:“什麼事?去哪兒了?”

“瞎管。”一句話就把葉撫給打發了。

葉撫稍頓,沒有再追問。他知道,白薇能夠很輕鬆地把心事藏起來。

“出去走走吧。”葉撫說。

“我還沒吃飯。”

葉撫問:“要不然試試我的手藝?”

白薇搖頭,“我自己做。”

葉撫又頓了頓,在印象裡,白薇是第一個拒絕他做飯的人。

見着白薇起身就要去廚房,葉撫不知道說些什麼,下意識地說:“我吃過了,做你一個人的就好。”

白薇轉過頭,應了一聲。

也就一刻鐘的時間,白薇便操持好了自己的飯菜,並沒有什麼大魚大肉,都是簡單的家常菜。

飯桌上,白薇意不在吃,不知鹹淡地充飢。

“在枳香樓的時候,你也是自己做飯嗎?”

白薇說:“我口味不同,吃不慣別人的飯菜。”

葉撫挑了挑眉,這番話對於一個喜好做飯的人而言不下於一場挑戰,“正好啊,我做的飯菜還沒有讓別人吃不慣過。”

白薇看了他一眼,“瞎說。”

葉撫也不去解釋,想着總有機會讓她心服口服。

吃過飯後,便要一同出門。

稍作一番修整,白薇忽然想起什麼,“又娘呢?”她意識到好像今天起牀後就沒有見過它。

葉撫不經意地看了看某個方向,“或許出去玩了吧,它會自己回家嗎?”

白薇也沒怎麼擔心,畢竟幾年裡,又娘也跑出去過很多次了,“它還是有些聰明,會自己回來。”

葉撫其實知道,又娘那貓現在正在清淨觀裡無上清淨通寶天尊神像後面守着。

白薇記起昨晚葉撫同她說過帶上那盞燈,便從那牆壁上取下那盞燈來,“你昨天讓我帶上燈,我還以爲你不會過來。怎麼又來了?”

葉撫其實也沒打算來的,但是也知道若是自己不來,估計白薇得愣在房間裡好一會兒。

“想來就來了嘛,哪有那麼多爲什麼。”

白薇走前幾步,認真看了看葉撫說:“怪得很。”

“哪裡怪了!”

白薇搖搖頭,提着燈問:“白天提燈,會不會太奇怪?”

葉撫打趣着說:“你可以不提。”

白薇想了想,“算了,我還是依你。只是不明白,這燈到底有什麼用。”

“不是說了嗎,可以幫你照亮黑暗。”

“可現在是大晴天啊。”

“總有太陽照不到的地方嘛。”

……

荷園會最後一天是告首二會。重點在於首字會,將有大儒講課。衆人猜測得最多的是石祝半聖親臨講課,也有人說是戈昂然半聖,當然了,因爲棋會上覆盤的那位老前輩的存在,也有人猜測可能是他。

這件事,荷園會還沒有放出消息過,所以衆人也就只是猜一猜,不論是哪一位大儒他們其實都很高興。畢竟,大儒講課的機會可不多,是絕大多數人終其一生都碰不到的。

而在學府這邊。原定的是石祝講課,但因爲甄雲韶一事,他動身已經去了中州,便是由戈昂然接下這件事來。但是就在昨夜,唐康找到了戈昂然,提出了由他親自來講課的事。戈昂然沒有理由不接受,反而是詫異唐康會親自來。單從他作爲一個學府的院首而言,唐康能在荷園會上講課,無疑對整個青梅學府來說都是有着極大的好處,從一個先生的角度講,他也爲衆人能夠有幸聽聖人講課而感到高興。

因爲首字會由唐康講課的原因,戈昂然也就提前出場去主持告字會了。

告字會時間並不長,旨在學府向大衆告知,青梅學府接下來幾年的動向。諸如,其他文會的情況、招收學生的時間和數量、學府內賢人君子等等的新作品、學府向大衆開放遊覽的時候等等事。大事小事皆有,衆人最看重的便是下一次招收學生的時間和數量了,畢竟參加這類文會根本的目的除了學習長見識以外,便是希望表現好能夠被各大書院或者學府看重。

算着時間,上一次招收學生還是在五年前,那一代只招了一百六十個學生,這些無疑都是各地的優秀人才。告字會上宣佈了,學府方面預計在今年年夕梅會過後開春招收這這一代的學生,預計人數是二百四十人。比上一次多了八十人,這對衆人無疑是個好消息,多招總要比少招好,雖然數量依舊很少。

“戈院首告字會就上場了,那豈不是意味着首字會就是石祝半聖?”何依依猜道。

居心說:“指不定學府裡面還有了不得的大儒。”

何依依笑笑,“就算有隱藏的大儒,也應該不會在荷園會上現身吧,怎麼也是梅會或者五府會首的時候吧。”

居心說:“那誰知道啊,這次荷園會給人的驚喜可不少。你看,講棋的那位老前輩,彈琴的白薇姑娘,文氣碑上的南山先生不都是意想不到嗎,指不定今天首字會有更加厲害的人物。”

“更厲害,會是何等厲害……”

“看看就知道了唄。”

秦三月東張西望,似乎是在找什麼東西。

“姐姐,你在找什麼?”胡蘭好奇問。

“我在找老師啊,他一大早又一個人出門了。”秦三月說,她在猜想,會不會是去找白薇姑娘了。一這般想着,心裡頭滿滿的好奇幾乎要溢出來。

胡蘭嘀咕道:“這幾天荷園會,先生就沒有和我們一起過,這是在放養嗎。”

“應該不會,指不定他在暗處觀察着我們的表現。”

“這樣啊。”胡蘭將信將疑。

……

在告字會還在舉行的時候,駱風貌就已經爬到那山上,在清淨觀前面了。

因爲荷園會的緣故,現在的清淨觀人並不多,倒也真的有幾分清淨之意。自從被祁盼山教訓一番後,觀裡混吃等死的道士們不再像以前那般囂張,明目張膽地坑蒙拐騙,收斂了許多,也還有一心修煉的人在打坐進氣。重新休整後的清淨觀沒有之前看上去那麼氣派,若不是面積擺在那裡,真就有幾分山野的感覺。

看着那一縷縷煙氣,駱風貌不禁想到自己剛爲鞍山山神的時候,也是日日夜夜在這般煙氣的薰陶下。想來,也難免心情有些複雜。

站在清淨觀外面的斷崖邊,可以一眼看到大明湖的全貌,能將荷園會的情況全部收在眼底。駱風貌來到這裡,還未進觀,便一直站在這裡,等候那首字會開始,便衝進大殿,在那神像面前唸經誦文。

在這兒沒站多久,駱風貌忽地發現在自己不遠處站着一隻白色的貓,它也同自己一般,默默地注視着那荷園會裡的場景。

駱風貌見這白貓頗有靈韻,渾身純白無瑕,一對眸子更是明麗異常,絕不是山裡的野貓子,想必是來這觀裡做參拜的人帶來的。

一人一貓,中間隔着端距離,都望着下面荷園會的場景。駱風貌倒是好奇這貓,時不時扭過頭去看它,但它一直都是那個姿勢,蹲坐着,如同大宅院門前威武的石獅子。

直到某一刻,那荷園會大會場裡的人突然都安靜下來,學府執教陳五六出面通告首字會開始了。駱風貌當即便轉身,朝那清淨觀走去,卻不想那白貓比他更快,三步兩步便躍出了他的視野。

駱風貌收好心,便走便將那經文再重溫一遍,確認無誤後才直直地邁進大殿的門。

……

大明湖裡面有一座很高的燈塔,此刻,葉撫和白薇便就在這燈塔上面。這個地方本來在荷園會期間是不讓閒雜人等進的,但白薇持有甄雲韶給她的身份令牌,憑藉着這個,守衛燈塔的人放他們通行了。

其實白薇本意不是到燈塔上去,而是租賃一個小船,兩人泛舟湖間。但葉撫以着“站得高一點,看的風景纔好”的理由,同她到這燈塔上來了。現在在燈塔上,風景好不好且不說,這個位置看荷園會會場倒是很不錯,將全部的場景盡收眼底,不論是底下密密麻麻的人頭,還是會場上的月臺,都看得一清二楚。上面除了沒地方坐,一切都好。

“你覺得這首字會會是何人講課?”葉撫問。

白薇不理解葉撫問這個問題的目的,不過還是答道:“石祝的可能性大一些。按照資歷和學問,也的確是他來講最爲合適。”

“除了他呢?”

“除了他……看這次荷園會的規模,應該不會是大先生講課,那就只有戈昂然了。”

“但是他已經在告字會上出現了,於情於理也不該是他。”

白薇想了想,搖頭:“那我就不知道了。”

葉撫笑着問:“你說,有沒有可能是那位聖人?”

“聖人?”白薇心裡一抖,“哪位聖人?”

“明安城只有一個聖人。”葉撫看着遠處,臉上帶着笑意。

白薇瞥了一眼葉撫的側臉,身體顫了顫,“誰?”

“唐康聖人啊。”

白薇手不自覺地捏了捏,問:“你怎麼知道的?”

葉撫看了她一眼,她稍稍低了低頭,“明安城出現異象那天,他不是出現過嗎。”

白薇聽此,淺淺地呼了口氣,“這樣啊。”

“不然你以爲?”葉撫想要正視她的雙眼,但是她總是以微妙的角度躲過。

“我,我也是這麼以爲的。”

各自沉默了一會兒後,葉撫又問:“還記得在棋盤世界的時候嗎?”

“怎麼了?”

葉撫說:“你曾從棋笥裡摸到了一顆溫熱的棋子。”

白薇點頭,“記得。”

“那你還記得你當時在想什麼嗎?”

白薇頓了頓,說:“我說了我在想什麼,你也不知道我說的是真是假啊。”

葉撫轉過頭,笑了笑,“那你覺得我給你的回答是真是假?”

“什麼回答?”

“那顆棋子的回答。”

白薇央求着說:“不要讓我猜來猜去好嗎。”她記得當時捏着那枚棋子時心裡在想什麼,但是不好說出來。

葉撫呼了口氣,“那你也不要讓我猜來猜去啊。”

“我沒讓你猜。”

葉撫陡然認真起來,“那我問你一件事,你告訴我你心裡話。”

白薇看着葉撫認真的表情,心裡忽然有些害怕,不敢去面對,“算了。”她最後還是退縮了。

葉撫沒有逼她,看着下面的荷園會會場說:“芊芊姑娘同我說過,你是個認真知性的人,向來不會猶猶豫豫。”

“沒法事事如意的。”

“你不同我說心裡話,是不相信我嗎?”

白薇搖頭,“只有我怕你不相信我,沒有我不相信你。”

“那你到底要藏多久?”

“我不想你知道。”

“或許——”葉撫說着忽然停了下來。

白薇問:“或許什麼?”

葉撫看着她,搖了搖頭。他其實想說“或許我早就知道了”,但是他覺得如果說出這句話,那麼今天將是不歡而散。感情上的事應該是公平的,沒有絕對地爲了她,也沒有絕對地爲了自己。

“有機會的話,我是說,如果有合適的機會的話,你願意告訴我你的心事嗎?”葉撫問。

白薇抿着嘴,點頭。

“那,這樣的機會有可能出現嗎?”

白薇說:“不知道。”她無法說出“沒有”的話,她不想讓葉撫誤會,也無法說出“有”的話,她不想憑空給一個沒有結果的希望。

葉撫呼了口氣,“在我以前住的地方,有一句名言,‘機會是留給有準備的人的’,以前不覺得如何,現在看來,這句話說得真好。”

“什麼意思?”白薇不明就裡。

正當此時,會場那裡人聲落定。

葉撫說:“看看首字會吧。”同時在心裡說:“你會明白的。”

會場上,人聲落定是在陳五六登場的時候。臺上的陳五六看上去有些激動,而且是止不住的激動。他的聲音都因爲這份激動有些顫抖,“告字會結束了,馬上便是本次荷園會最後的也是最精彩的首字會了,諸位且靜心守意,聆聽大儒講課。”他嘴上說着讓在場衆人靜心守意,自己卻是最躁動的。

場間衆人心底此刻只有一句話,“終於到這個時候了。”

六天的荷園會,從琴棋書畫到詩文博論,再經歷了雜辯告,如今終於到了這重頭戲的首字會了。六天的時間,該體驗的都體驗了個遍,休閒娛樂也好,學習取經也罷,個人心頭持着的事情差不多都落了個遍,在這個時候,全心全意地感受大儒的書中世界,無疑是一種昇華般的享受。

陳五六沒有說是誰講課,便下了臺,再添一份懸念。

一副桌椅被擺上臺。

沒過多久,在衆人齊齊的視線下,一個面貌尋常,身着儒衫的中年男人緩步走上臺。他就着椅子坐了下來,然後面向衆人。

“他是誰?”

“沒見過,看上去好像挺尋常的,就像是個小私塾裡的教書先生。”

“他坐下來了,難道就是他來主持着首字會嗎?”

在沒有說名字前,場下沒有人認得他是誰。

紛紛議論聲,如同一羣蜜蜂,或者說蚊子,不勝其煩。

場上那中年男子開口,“諸位。”聲音不大,也不渾厚洪亮,也不動人肺腑,很普通。

但就是這般聲音,讓所有人不約而同地停了下來,把目光轉移到他身上去。

“荷園會這次的首字會,由我來給諸位講課。”

真的是他!衆人確定了,真的就是他講課。但這次沒有紛紛的議論了。

他始終沒有介紹自己,場下的人始終也不知道他是誰。

“荷園會開始前,諸位應當就知道,這次的推薦讀書是《石祝》、《浮生繪世卷》和《閒樂》。現在,我要同諸位所講的,便是三者之間的《浮生繪世卷》之中的‘浮生’二字。”

他的話,分明地落在每個人的耳朵裡。

這樣的場景讓他們感到熟悉,但又不知到底爲何熟悉。他們有些疑惑,這人到底是誰,居然上來便直接講解聖人的著作。

一直在場下觀察分析着的何依依,想到了些什麼,但是不敢確定,又生怕錯過任何一個字,小心翼翼地聽着。

“人生在世,空虛無定,且論其爲浮生……”

一言一語之間,沒有起伏的節奏,沒有鏗鏘的語氣,沒有講故事那般一波三折。他的語氣平平淡淡,像是夏日炎炎,私塾裡說着“子曰”的老先生,卻不同老先生那般惹人倦,像是夜裡鄰家爹孃教孩子識字,卻又不同爹孃那般溫聲細語。他只是坐在那裡,便成了一個世界,在他的世界裡同衆人緩緩說着他的世界,然後再讓那些聽明白了人走進他的世界。

他爲所有人講課,讓所有人明白他口裡的“浮生”,然後再讓所有人去體會自己的“浮生”。

沒有生僻的措辭,便是蒙學過後的孩童也能聽懂他的話。將一個字、一個詞、一句話無限展開,是了不得的本事,但用最簡單的方式來說明,來解釋清楚卻是最實在的本事。他便是那樣,實實在在地同每個人講述一個“浮生”,他的“浮生”,他所看到的“浮生”,他所認爲的“浮生”。

在言語的牽絆之中,在聲聲入耳的字句中,在穿透心房直達意識深處的呼喚之中,衆人一點一點走進他所創造的“浮生”,同他一起去看遍一整個“浮生”。

講述總角垂髫的時候,他引領衆人親眼見着一個嬰兒從襁褓到落地成步,從落地成步到牙牙學語,從牙牙學語到嬉笑玩樂,從嬉笑玩樂到識字唸書;講述金釵舞夕的時候,衆人的眼裡是青澀的少年少女,是他們相視一笑的無限純真,是他們逃課時的緊張刺激,是他們埋頭趕功課的哭聲埋怨;講述及笄加冠的時候,是臉蛋圓潤後的依依之相,是埋頭苦讀進城趕考的期盼認真,是閨房裡的女紅刺繡……

不知多少言語,不知多少時間,他講述了一整個浮生,讓每個經歷着浮生的人站在莫上的角度再一次去看那浮生。他們忘卻身份,忘卻目的,忘卻身在哪裡,只是全心全意跟隨着那縹緲的聲音和氣息,去感受一個又一個浮生。

從呱呱落地到身入黃土的一整個浮生體會後,他們從那幻世樂裡醒了過來,卻發現,自己並不是那浮生之中的主角,只是在這荷園會上聽課的“學生”。

“請問諸位,何爲浮生?”臺上,那講課的人淡淡發問。

衆人驚覺,才明白先前那一切都盡是在那講課人的言語裡,在那方意境世界裡。

不僅僅是參加荷園會的這些人在聽着課,學府的那些大先生同樣也在聽着課,同樣也在感受着課裡言語中的“浮生”。大先生們比那些普通的讀書人要有見識得多,清楚地知道剛纔那一番浮生體驗是道意無限延展開來的意境,是那證了道,悟了人生的人才使得出來的本事。同時,他們也清楚,那一番道意之中的體驗,是莫大的福澤機緣,是比寒窗苦讀十年、數十年都要值得的收穫。

“浮生若夢一場,夢裡是浮生,夢醒也是浮生。”這個回答不知從人羣的何處響起。

臺上那人說:“本就虛實不定,說得通也罷,說不通也可。”

一千人眼裡,一千種浮生。也正因爲這份不同,才成就了浮生的無限精彩。

即便不說,每個人也都在心裡有了自己的答案。在回答“河爲浮生”的同時,他們也在想,那人到底是誰,到底有着何等本事,才能將那聖人的《浮生繪世卷》的‘浮生’二字說得那麼輕鬆。

“你覺得何爲浮生?”葉撫問身旁的白薇。

白薇說:“假的是浮,真的是生。”

“你的一生呢?多少真,多少假。”

白薇呼了口氣,說““發生過的是真,沒發生的是假。”

葉撫笑了笑,看着遠方問:“你隱瞞我的,又有哪些是真,哪些是假?”

白薇神情有些痛苦,“不要問了。”

“爲什麼?”

“我怕我忍不住同你說了。”

“說了不好嗎?”

白薇陷入沉默。

“白薇啊,我其實沒你想的那麼複雜,感情這件事也不用那樣小心翼翼,也不要那樣不公平。”葉撫說,“感情的兩方本就應當是公平了,沒有誰希望對方只爲自己着想。”

“我——”

葉撫打斷了她,“有些事情你總是要憋在心裡難受,我不願見到你難受,所以啊,總要做些事情讓你願意同我說出來。”

白薇心裡忽然一顫,下意識地覺得有大事要發生。

正這般想着,忽然瞧見那清淨觀的山頭,一陣霞光沖天而起,伴隨而來的是如九天滾雷一般陣徹空間的大言語——

“告於滿天星辰,聖煌煌何哉不息不滅。

宿命之鬥,當參星辰四方成命。

今,執我詔令,落滾滾紅塵事於九霄之下,起漫漫香火氣於黎土之端。

今,執我詔令,宣無上清淨通寶天尊之神位,宣十六將位正守法清闢服大陣之神性,宣命世之女天生神格者之神格。

今,執我詔令,以千載國運褪去凡世紅塵事,成就無上正位神!

今,執我詔令,告於萬萬人!

封白帝神位!

令世人念及‘白帝’之名,皆爲其添香火神運;

令世人感及‘白帝’之召,皆爲其增氣運神機。”

第四百六十九章 要天地萬物,爲之改變第三百七十一章 我當你師父吧第四百零二章 蛻變一些問題解答第四百一十二章 孤獨的靈魂(完)第一百五十九章 耳蟲(二更)第二百一十五章 流星一般,頃刻即逝第二百七十章 歸來之勢,不盡煌煌(大章)第一百一十一章 讀書無意(一更求訂閱)第十六章 誰說男人就做不得女紅?第二百八十六章 時代的對話第三十六章 慌不擇路第六十八章 寧江湖(求推薦~)第五百三十三章 以物質與意識爲地,以規則爲天第一百九十六章 籠中雀(二合一,補3/11)第四十六章 仙人第一百五十六章 黎明來臨前盛放的花朵(二更)第四百七十三章 展望(完)第二十章 子曰第四百四十二章 山水樓之勢(上)第五百二十七章 夕公主第一百三十三章 不孝不禮不義不忠(三更求訂閱)第五百四十一章 把你的自信分出來一點第五十九章 真實的守林人第三百八十五章 三十三號記錄員第三十章 念清風第四百九十六章 天下歸元第四百七十八章 狡猾的公子第三百章 請老祖睜眼第一百六十八章 小事看大(二更)單章說明第三百九十九章 安魂曲第五百零二章 你不應該再依賴葉撫了第三百四十八章 危機已至第四百五十三章 小魚兒“老謀深算”第五百四十一章 把你的自信分出來一點第四百七十八章 狡猾的公子第四百六十章 劍——下墜後續——我們的故事永不完結第三百七十四章 葉先生,好久不見第四百二十一章 戴面罩的女人(完)(一萬五千字超大章)第四百三十九章 山水樓之春(上)第五百四十六章 最後當一次老師第三遍六十九章 渡劫山第三百五十七章 雪見蘭第五百二十五章 歸途第八十六章 五天(求推薦~)第二百一十章 黑暗裡的守燈人第五百五十五章 劫難之後,是重逢第二百四十一章 作一曲長歌,自林深來第四百三十六章 羽衣(完結章下)第四百一十三章 戴面具的女人(一)第三百四十四章 要做那大英雄啊!第三百六十三章 姬月第三百二十章 神念雨第四章 瘦子和胖子(改)第十七章 平地起異象第一百零二章 梧桐街很長,梧桐街很老(第二更,求首訂)第八十三章 問清風第一百三十八章 精怪與陳正卿(三更求訂閱)第四百三十四章 羽衣(完結章上)第二百章 要萬事俱備(補4/11)第三百一十八章 一劍斬魄,一劍斬心總結第一百三十六章 施主大智慧,乃明淨佛轉世(一更求訂閱)第一百二十七章 五子棋與新的旅途(二更求訂閱)第五百五十四章 永恆九大真理(本卷完)第二十七章 砍樹人曲紅綃第四百八十二章 兩重小世界第十七章 平地起異象第二百四十四章 請棋(七千字大章)第五十七章 第二門課第五百七十二章 反平衡的混沌盒子第五十五章 笑臉盈盈第六十六章 乍寧湖(求推薦~)第二百六十五章 星辰大觀第五百四十章 你我心中丈量言行的尺度第一百八十七章 無上清淨通寶天尊第一百一十四章 鬧劇之終(爲舵主生命球加更)第一百三十八章 精怪與陳正卿(三更求訂閱)第二百三十章 大陣之勢第十五章 約賭第六十二章 施家燒雞第三百一十一章 大潮起!第四百一十八章 戴面罩的女人(六)第四百三十一章 羽衣(十)第三百五十一章 繪世(八千字)第五百二十一章 夜將盡第三章 神像活了(改)第一百三十九章 打回原形(訂閱加更2/4)第二十一章 砍樹人與守林人葉撫番外:這一天第一次單章,說點事兒吧。第一百二十六章 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一更求訂閱)第四百三十一章 羽衣(十)第四百七十二章 規則肅清第四百四十章 山水樓之春(中)第四百七十一章 上殷正氣第三百五十九章 被叫醒的洹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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