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eadx();興隆巷,依舊人聲鼎沸,依舊門庭若市。
看似漫不經心的遊走在興隆巷中,蕭勉的精神卻高度集中,透過大街小巷,搜索着歐海陽可能存在的每一處地方。
終於在蕭勉快要放棄時,找到了歐海陽。
此時的歐海陽,蜷縮在一處小巷的牆根底下,他的面前攤着一塊破布,不同的是,上邊卻什麼商品都沒有。
眼看着那個萎縮在牆角的殘弱身軀,蕭勉實在無法將之和一個金丹強者聯繫在一起,這還是曾經那個歐海陽嗎?
“歐老伯,您怎麼……”
“你!”歐海陽擡頭看了蕭勉一眼,渾身一振,但是緊接着,他就低下頭去,用低沉的聲音吐露道:“我不認識你!”
“歐老伯!”
“我不姓歐!我也不認識你!你……你快走吧!”
“……,老伯可是有什麼難言之隱?”
“快走!”
“……”
眉心一蹙,蕭勉拋下一個儲物袋,轉身而走。
走出小巷,蕭勉似緩實急,迅速消失在了另一條小巷盡頭。
不過片刻,便有一名頭戴斗笠、身穿藍衫的修士,從小巷中緩步踱出,遠遠地,這人找了一塊空地,擺起攤來。
這人,自然便是喬裝一番的蕭勉。
隨意的放了幾件用不着的器具,蕭勉盤膝而坐。
從蕭勉所在之處望去,正好能見到對面癱軟在牆根處的歐海陽,蕭勉倒是要看看,這歐老伯在搞什麼玄虛。
方纔歐海陽分明是認出了蕭勉,卻矢口否認,還急切的讓蕭勉快點離去,其中若無蹊蹺,便是打死蕭勉也不相信。
再一聯繫到前番歐海陽失蹤的事情,這老人家前後的反差,十有**是因他那寶貝孫子歐卿檀而起——這也是蕭勉之所以如此執着的緣故,如今歐卿檀在王家就算不是舉足輕重,也算是有頭有臉,搞不好再過幾天就是王家上門的姑爺了,若能明瞭歐卿檀的底細,對蕭勉而言自然是有利無害。
蕭勉胡思亂想間,日頭漸西。
那歐海陽只是蜷縮在牆角,既不與人交談,也沒有人上去和他說話,便好似閉目待死一般,這讓蕭勉越發捉摸不透。遙想當初在玉門天關前,歐海陽得知自己能夠通過玉門天關趕赴中州時,是何等歡愉?他心心念唸的便是尋找到自己的寶貝孫兒,如今見了歐卿檀,爲何又流落街頭、孤苦無依?
除非——歐卿檀不讓歐海陽與之相認!
一念及此,蕭勉豁然開朗!
是了!
在中州,尋常修士都對外來修士橫眉豎眼的,莫說是秦郡四大世家之一的王家了。若是讓外人知道歐卿檀外來修士的身份,別說是王家大小姐,恐怕他連王家的丫鬟都娶不到!
如此說來,歐卿檀必定也像蕭勉和歸海一樣,通過某種手段,僞造了一箇中州修士的假身份……
可是假身份畢竟只是假身份,若是讓有心人看到他歐卿檀和一個外來修士的老頭廝混在一起,難免會露出破綻;就算旁人聯繫不到兩人的祖孫身份,但以歐海陽如今這落魄潦倒的樣子,也實在不配和王家大小姐的未婚夫有什麼聯繫。
以歐海陽對他那寶貝孫子的寵愛程度來看,那歐卿檀只要稍微流露出一絲相關的意思,甌海陽勢必會成全於他。
想通了這一點,另一個蹊蹺卻又涌上蕭勉心頭。
祖孫倆不相認也就罷了,爲何歐海陽見到自己就表現得諱莫如深,一力否認,還急切的催促自己趕緊離去呢?
若單論蕭勉和歐海陽之間的關係,對方是斷然不會如此作爲的,那就只有一種可能:事涉歐卿檀!
可是蕭勉自問和歐卿檀並無瓜葛,歐海陽又在忌諱什麼?
難道是因爲——歐家祖傳的那一片——雷鵬妖羽!?
一念及此,蕭勉心頭通亮。
事情也確實就想蕭勉所猜測的,**不離十。
當日歐卿檀暗中和歐海陽相會,便曾提及他甌海祖傳的那一片雷鵬妖羽。以歐卿檀的想法,他們老歐家家道中落,時至今日,也唯有那祖傳秘寶還拿得出手,他便想以之爲聘,向王家提親,好早日定下和王芸的關係,免得夜長夢多。
誰知一問之下,歐海陽竟然說將雷鵬妖羽送人了!
歐卿檀強壓下心頭的怒火,轉而旁敲側擊,詢問着那個得到雷鵬妖羽的修士樣貌,謊稱要答謝對方一二。
歐陽海對自己的孫兒自然是毫不設防,將蕭勉和歸海的樣貌表述一番,言者無心,聽者有意,歐卿檀記在了心上。
此後歐卿檀便如蕭勉所猜測的那般,欲言又止的提及了他自身在王家的尷尬處境,並言及與王芸大婚之事。愛孫心切之下,歐海陽果然二話不說,便主動提出不願拖累歐卿檀。
在告別前,歐海陽甚至將身上僅有的那一萬中靈,留給了愛孫,那一萬中靈,還是當初蕭勉臨別所贈。
此後,歐海陽便回到了興隆巷。
本來歐海陽雖然有些傷感,但眼見自己的孫兒安然無恙,很快就要和王家大小姐結成連理,歐海陽還是欣喜若狂。
但是很快,他就發現了不對勁!
先是四肢乏力、頭昏腦漲,緊接着,歐海陽就感到自己體內本就不甚壯大的真元更加萎靡,連帶的,他體內的經脈也越發枯萎,周身血肉精氣更是日漸流失,危在旦夕。
起初,歐海陽還以爲是自己就快要壽終正寢了,可是等他察覺到那抹沾染在金丹上的紅霞時,臉色陡然大變。
這分明是中毒的徵兆,只是打從入了中州以來,歐海陽就一直謹小慎微,從不和陌生修士接觸;那些眼高於頂的中州修士見了歐海陽,也不過是言語嘲弄一番,倒也沒有人來招惹這一看就沒什麼油水的老漢。
唯一的列外,便是歐卿檀!
歐海陽自然是不願意相信的,但又不得不相信。
數百年的歲月並不是白活的,拋開祖孫親情之後,歐海陽便明瞭了歐卿檀的心思——要想保密,唯有死人!
想通這一點,歐海陽苦澀的一笑……
想他歐海陽一路跋涉,歷盡千辛萬苦,只想來中州尋找到自己唯一的孫兒,看一看他是否安好;如今事隨人願,他終於看到了歐卿檀,卻反倒成了歐卿檀更進一步的絆腳石!
絆腳石!
可不是嗎?
也罷!你既然巴不得我,我便如了你的意吧……
苦笑過後,歐海陽心如死灰。
此後他就一直在這裡苟延殘喘,直到今日遇到蕭勉。
歐海陽之所以矢口否認,便是不想蕭勉太過探究他歐家祖孫倆之間的是是非非,他體內的毒素已經深入骨髓,迴天乏力,就算蕭勉能救回他,他也活不了幾日了,何況經受了最親近之人的背叛,歐海陽已是毫無生志,一心求死了。
與其讓蕭勉察覺了事情的真相,敗壞了歐卿檀的謀劃,倒不如他歐海陽帶着死灰之心,悄然離世的好。
當然另一方面,歐海陽也是爲蕭勉考慮。
打從看穿了歐卿檀的目的之後,歐海陽就敏銳的察覺到歐卿檀對他歐家祖傳秘寶的志在必得,那雷鵬妖羽正是被歐海陽送給了蕭勉,若讓歐卿檀得知此事,恐怕又生波瀾。
歐海陽只希望蕭勉置身事外,歐卿檀安然無恙。
僅此,而已!
蕭勉只猜到了事情的前半段,卻沒猜到事情的後半段,即便是他的洞悉人心,也沒想到歐卿檀竟然如此心狠手辣。
日光漸暗,明月漸升。
興隆巷雖然依舊熱鬧,但到底有不少修士收攤而回。
許是無心插柳,蕭勉隨手拿出來的幾件器具,倒是銷售一空,捲起擺攤的鋪蓋,蕭勉就見歐海陽依舊是一動不動。
便在這時,就見一個鬼祟的身影來到歐海陽面前,二話不說便將之前蕭勉放下的一小袋靈石抄入手中。
自始而終,歐海陽熟視無睹。
那人得了靈石還不罷休,眼見歐海陽理都不理自己,惡向膽邊生,竟是一腳踢在歐海陽的肩膀上。蕭勉離得並不遠,一聲骨裂聲傳來,蕭勉心火暗生,情知歐海陽已然受傷。
“道友何必爲了一個必死之人,惹是生非?”卻就在蕭勉打算上前阻止時,他身邊一人好心提醒道:“那老頭看着是有些可憐,但可憐人必有可恨之處,他明顯是抱有死志,這些天來,不言不動,不聲不響,怕是命不久矣……”
“咸陽城中就沒人管嗎?”
“管?怎麼管?咸陽城中像這種老無所依的落魄修士,沒有一千也有八百,安置了一個便有第二個,要全部安置妥當,這一筆靈石可不是小數目,何況這種老邁修士一點價值都沒有,救治他們可說是虧本買賣!”這麼說着,那修士靠近少許,頗有些幸災樂禍的笑道:“再說這老頭又是外來修士,擠破了頭要來中州,結果落得如此下場,也算報應了!”
“……,是嗎?”
“這些外來修士真是可惡!中州雖然富饒,但畢竟是我們的中州,他們來湊什麼熱鬧?就因爲有大量外來修士的涌入,害的中州物價節節攀升,連帶的,我們的日子也不好過。”
“誰說不是呢!”
強壓下心頭的厭惡感,眼見那搶奪靈石的惡徒踢了歐海陽一腳便轉身離去,蕭勉思量片刻,緊跟着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