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與徒
被那無盡魔氣包圍着，李染清幾欲發狂。
‘給我，給我！將你的一切都託付給我！’那個聲音越來越大，不停迴響在她腦海，頭痛欲裂，無法逃脫，也無力逃脫，只能軟弱的越沉越低，越沉越低。就這樣吧，她想，都是我的錯，還不如將一切都交付出去，永遠遠離那一切。
“沒錯，就是這樣，等一切結束後，你會感受到無上的愉悅，享受。交付吧！”
神識逐漸擴散，越發模糊。真的好疲憊。就這樣吧。
“染兒。你在做什麼。”清冷的聲音如天山雪水，帶着微涼的寒意緩緩從心間流淌而過，那熟悉而低沉的聲線，一下子衝擊了李染清被魔氣掩埋的心神。
這是，“師....師父......”她奮力睜眼，卻依舊只能看到一片黑暗。失望之餘又有些慶幸，還好沒被看到這幅樣子。半響，她終於忍不住低聲道“師父，我殺人了.....”
“爲何而殺。”
“我.....我並非有意，我只是，只是爲了救人....是因爲她們先殺了很多無辜凡人，然後又殺了無數靈獸！”
“既然救人，又爲何後悔，爲何恐懼。”
李染清突然覺得難以啓齒，她沉默了一下，終於難堪道“我因爲怕死，所以自私的去殺人了。救人之心不誠。”
“你救人，考慮過報酬了麼？”
“.....並無。”
“既無，又談何不誠。”
“可是...就算排除其他，那終究是一條人命啊！”她最終將心底躊躇着難以釋懷的話喊出來，眼眶發紅。是的，她修爲再高，卻依舊被前世的條框限制！因玄墨的保護，沒人強迫她必須面對這個世界的規矩！在她心中，這個世界的殘酷彷彿是一場劇，她只在屏幕外看着，從未觸碰，也不會觸碰。她可以假裝自己的形象，像是扮演一個角色。她可以冷靜的旁觀，吐槽發生的一切。但是今天，她殺了人。那鮮血的氣味，滑膩的觸感，無一不告訴她，何必冷漠，何必逃避，本身就在這劇中。這一切遲早要來，今天是她沾染血，明天便會有別人沾上她的血。殺人的犯罪感，讓她更加膽怯。
一聲嘆息自耳邊響起，一雙手溫柔的擁住她，修長而有力的臂膀將她帶入一個微涼卻安心的懷抱。熟悉的淡淡的梅香宛若自寒冬中幽幽綻放。充斥着她的身心。就猶如小時候夢魘時那個護着她的安穩懷抱。
“踏入修真之路，斬斷面前一切阻礙。修真本是逆天而行，自當無所畏懼，爲師便是一直這般教你的。”
感受到聲音中淡淡無奈，李染清悶聲不吭，只安安靜靜的呆在這個懷中，不作思考，彷彿這樣就能躲避一切。
骨節分明的手輕撫上李染清的頭。“世間萬物都是自私的，都是渴望生存的。不存在你所謂‘怕死’之說。不然又爲何有修真之路？修的無上大道，求得長生，這本是修真的最初目的。”
李染清怔了怔。
“只要拿上了兵器，便註定會有殺戮。這是一種覺悟。你若不殺她，便會有跟多無辜人受難。你殺她，是爲他人的慈悲。救人殺人，不過遵從本心，但求問心無愧。你既已遵從初心，便有何可懼。”
微寒的指尖穿插在她的發中，那清冷的聲音撫平了她心中的迷茫，無需畏懼，無需懷疑，一字一句，點點滴滴，如撥開雲霧，李染清渾身一震。
“問心無愧，問心無愧！”一切豁然開朗，李染清徹底明白了。
謝師父！
好疼！神智一清醒，便感覺胸口的疼痛宛若刀剮，四肢無力，只能軟軟的被人抱住。背後一股強大的同源劍氣正驅趕着她身體的魔氣，緩緩修復她的身體。這種感覺是——師父！剛纔的一切竟不是幻覺！
纖塵不染的白衣與她破爛滿是血跡的衣服混在一起。她努力擡頭，那人眉間的高傲一如既往，薄脣顯得有些冷漠，只是那雙總是平淡無波眸子此刻正靜靜看着她。真的是師父！
眼底的關懷不動聲色，卻如細水長流，沁人心脾，一瞬間李染清看癡了。不由得忘記身上的疼痛，只願就這麼看着他。
“感覺如何。”冷淡的聲音響起，李染清一下子愣住了，回想起剛纔宛若癡漢附體，啊啊啊突然間好想淚奔捂臉，┭┮﹏┭┮真的是沒臉見人了！都這麼多年了她又看冰山師父看入迷了！而且，還是在這麼狼狽的情況下——堂堂金丹巔峰修士，玄天宗的招牌！竟差一點！就入魔了！！雖說是被魔氣影響，但是這麼容易就被影響了，說出去簡直丟死人了！！！
“師父放心！我現在神智已清醒，斷然不會再入魔道！”QvQ
“你以爲只是差點入魔了麼？”玄墨眉頭緊蹙。
難道不是？李染清聞言一愣。
玄墨目光冷凝“你的道與魔道不同，強行魔氣充體只會令你死的更快！你當魔道，是那麼好修的麼？此次，若你能忍受魔氣刺骨之痛，神識重置之狠戾，領會魔之一道，方有修魔的可能。可依你的心智，如此小的誘惑都無法抗拒，想要修魔？自尋死路！”
魔道竟是如此兇險！？玄墨從來就事論事，瞬時李染清只覺得後怕無比，也羞愧萬分“師父，對不起。”她迅速從玄墨懷中爬起，低頭道歉一氣呵成。
玄墨皺了皺眉，起身望着她，淡淡開口道：“你入門初我便強行提高你修爲，導致你根基不穩。沒有經歷練氣期的磨練，沒有築基期的堅持不懈，沒有辟穀忍耐物質的誘惑。這些使得你根基不穩，道心不固，以至於無法面對此次誘惑。這些歸咎於我。但是，若非你心中有魔怔，也不會如此簡單的被蠱惑。”
“弟子知錯。”李染清低着頭，不敢看玄墨一眼。她很明白，其實此次更多應歸結於她自己，是她沒有做好心理準備，沒有面對這些的心態。
“你可知，若非有我，你還未入魔前必已被魔氣斥體自爆而亡。”玄墨的語氣平淡，卻帶出一份自然而然的冷漠。
李染清打了個寒顫。立刻開口接到：“師父！染兒真的知錯了！師父你別生氣QAQ！我定會努力修煉的！！”她知道玄墨爲人高傲冷淡，但這份冰冷從未對她，如今玄墨突然這般對她說話，妥妥的是生氣了！
她已許久沒衝着玄墨撒嬌打滾求撫摸了，這次爲了求原諒，只得又使出這一招。聽着李染清祈求而又微帶賣萌的語氣，看着她眼簾低垂微微顫抖慘兮兮的模樣，想到自己一來看到那兇險的一幕，玄墨終究還是無法狠心教育她。屹立片刻，他終於開口道：“我並未怪你修煉，”他伸手發出一道氣勁托起李染清，“以你的實力竟然去爲人擋下一擊，若不是爲師提前贈你法器‘堯藏珠’替你護住心脈，你哪能捱到我來！”
竟是說這個！原來，是氣她幫別人擋下攻擊不顧及自己的身體麼！她心中微顫，挪步到玄墨跟前，小心翼翼的拉了拉玄墨的衣角，師父~~~~(_
“罷了，”玄墨瞌上眼，聲音卻再無淡漠和疏離“經此一戰，你應當知道自己的極限。日後行事當以自己爲主，能力之內順手一救，其餘無論是誰均無須理會。”
聽到玄墨平淡的說出這一句話，李染清不由得眼睛一紅。玄墨這是要她只關心自身安全，有能力就看心情救，沒能力就放生別人的意思。這話要是被別的正道聽了，還不被罵大逆不道！
“師父，你放心！我不會這樣了，絕對不會了！”李染清咬了咬牙，堅決的保證。她不寡言語已成了自然，縱使心中感情再豐富，卻也不會說出太多。
深知自家弟子是什麼性情，玄墨明白李染清說到做到的果斷性格，於是他頷首，面上總算有些放鬆。“走了。”
環顧四周，一片蕭條，盡是她們戰鬥的痕跡，空曠一片，荒涼無比。廉清他們已經不在了，李染清明白自家師父來了那便勿需擔心，只是連顏素素都不在，想來那精明的狐狸早已溜了，她怎麼就鬼使神差的把顏素素看成自家表妹呢！真是，太蠢了！李染清懊惱的抿了抿脣，緊緊跟上玄墨的步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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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嘯的風劃過耳邊，玄墨負手而立，黑髮如墨，腰際玉佩紋風輕擺，一襲白衣纖塵不染，謫仙般飄然。望着那背影，李染清猶豫了一下低聲問道：“師父，若我入魔了，你會殺...與我斷絕關係麼。”她本想說殺了我，後來生生止住，改爲這個折中的問法。
玄墨背影動了動，轉身伸手撫了撫她的頭，淡淡道：“不會有那麼一天。”
“可是，若我已修魔......”“大道三千，魔修不過其中一條，”玄墨打斷她的話，“世間萬物均有自己的道。何必糾結？倘若，魔修適合你，便修魔又如何。”李染清心中劇震。
玄墨突然勾起脣角，露出一抹極淡的微笑，頓時，春暖花開，冰山融化，剎那風華：“放手去做，一切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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