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番外二

百丈瀑布下一道身影毅然盤坐在巨石上, 強大的水流衝擊在他身上濺起陣陣水霧,而這道身影卻紋絲不動,彷彿他身下屹立千萬年的磐石一般堅韌。

瀑布聲轟鳴如雷, 突然一個隱約可以看出是紅色的不明物體順着水流落下, 精準無誤地砸在這人頭上, 然後又咚的一聲砸進潭水中。

修煉被驚擾, 這道身影緩緩睜開了眼。

與此同時天上突然飛過一隊身穿白袍的人, 其中一人停下來抱拳道:“原來是塵淵師弟,方纔可有見到什麼可疑之物?”

“並無。”巨石上的男子答道。

“那打擾了!”那空中的白袍人得到答案之後迅速離去。

待到這些人全部遠離,男子垂眼。

巨石旁, 一個拳頭大小的紅色小圓球被高空落下的水流噗地砸進水裡,然後又艱難地浮上來, 然後又再次被拍下去……小圓球從巨石這邊被砸到另一側, 過了一會兒又浮浮沉沉滾回來。

男子盯着這紅色的小圓球半晌, 發現它還在水裡掙扎,終於猶豫着伸出手……指, 捏着幾根溼漉漉的絨毛將它從水裡解救了出來,隨手扔到一邊的草地上,咕嚕嚕翻滾了幾圈,最後抖了兩下不動了。

夜幕降臨,男子離開巨石坐到草地上, 他升起一團篝火, 木柴在火中發出噼啪的聲響。

白日裡撿到的東西還是沒有動靜, 他將其撿起來翻來覆去看了一遍沒發現什麼異常, 只是一個圓溜溜的紅毛團子, 捏起來軟軟的很有彈性,大概……會很好吃?

他隨手撿起一根樹枝, 比劃了一下準備找個地方插-進去架在火上烤,突然這紅毛團子像是感覺到危險似的抖了一下,接着冒出了一隻袖珍的小拇指大小的翅膀。男子盯着它,接着又是一隻小小的翅膀鑽了出來……

最後竟然鑽出一共四隻小翅膀。男子擺弄了兩下,猶豫着還要不要吃掉。一陣夜風吹來,小小的紅毛團子大概是覺得寒冷,竟然蹦了兩下直接鑽進了男子的衣襟內,在溫暖的胸口蹭了兩下不動了,大概……是睡着了。

男子感受着胸口毛茸茸肉嘟嘟的感覺,最後扔掉了手中的樹枝,將衣衫裹緊了些。

晚風颯颯,夜深露寒。

第二天一早男子醒來的時候一眼就看見樹杈上正準備偷偷逃跑的紅毛團子。

“你去哪?”

這聲音響起的時候,紅毛團子渾身的毛從上到下抖了一遍,然後拔腿……不,拔翅膀就跑!

豈料它不過才飛出不到一米就被人捏住毛毛夾了回去。

“去哪?”一張大大的臉佔據了它的全部視線。

“放開我!”紅毛團子使勁掙扎着,翅膀扇得跟個風扇似的,但怎麼都掙不脫,除非它願意把那幾根毛拔掉。

“你是我撿到的。”所以是我的,不準偷跑。

“我可沒讓你撿!男人,放手!”紅毛團子依稀還記得昨天被追的時候落進瀑布中,然後今天再醒來時居然在這男子的胸口,顯然是這男子救了他。但清晏哥說過,人類多狡詐,這人救他說不定有什麼目的呢!

男子沉默了一下道:“叫我塵淵,或者主人。你是我撿的,就是我的獸寵。糰子,去捉魚,不然晚上沒吃的。”

他咚的一下又把紅毛團子扔進了湖水中。

紅毛團子艱難地從水裡浮上來:“不要擅自給別人取名,難聽死了!”

“那你叫什麼?”名爲塵淵的男子歪了歪頭。

“我……”紅毛團子突然頓住,因爲它沒有名字。

“那就就糰子。”塵淵直接拍板。

不知道是被自己沒有名字還是擁有了一個新名字打擊到的糰子默默沉入水中,在原地留下一串小氣泡。

晚上,塵淵真的烤了一條魚,只是……委婉地說,他真的不擅長這個,一條半邊焦黑半邊猶帶着血絲的魚被擺到了糰子面前。

“吃吧!”塵淵的語氣不容人質疑。

糰子默默轉了一圈把屁股扭到魚面前,不要欺負它沒吃過烤魚,它的傳承記憶中還是有烤魚的樣子和味道的。至於會在重要的傳承記憶中留下這種東西的糰子的不知哪一位前輩也是醉了。

塵淵完全沒看出來是自己的手藝被嫌棄了,他拿起魚看了一眼,又拎起糰子打量了一番,然後似乎嘆了口氣:“也是,你沒嘴吃不了。”

“……”

“那這個你也沒辦法吃了。”塵淵又拿出一株靈草擺在糰子面前。他早就察覺到糰子身上有傷,既然是自己的獸寵,自然應該負責。只是他此次出門帶的療傷藥已經用完了,只能在白日裡去附近採了些靈草,雖然等級不是頂尖,但應該能湊合着用。

糰子一見靈草就猛地撲了上去,然偶連着幾下蹦到一邊把靈草死死壓在身下:“這個可以!”

只見靈草上點點精華閃爍着鑽進糰子體內,看來真的能用。塵淵乾脆把採的靈草全部倒出來,擺弄了兩下勉強做成一個亂糟糟的窩,然後把糰子放在中間。

“用完了告訴我。”說完他就坐到火堆旁打坐去了。

糰子一邊趴在靈草做的奢華的窩裡,一邊偷偷瞟着他,雖然以它的長相來說偷不偷偷都沒區別。

這個男的好像還不錯哦?!

在得到了修真界土豪弟子的包養(?)之後,糰子過上了每天趴在靈草窩裡睡覺的好日子。不過在它傷勢略微好轉之後,塵淵就有了一個奇怪的習慣,每天晚上他都要把糰子從窩裡拎出來塞到衣襟裡。鑑於窩是別人提供的,糰子還是懂的獸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的道理而沒有提出任何抗議,反正……胸口睡着暖暖和和的比窩裡舒服多了!()

塵淵白日裡偶爾會去林中採些靈草,但因爲附近的靈草都採得差不多了,他只能去更遠得地方,因此回來得也越來越晚。這時候,糰子一般都舒舒服服地躺在窩裡曬太陽。

而這天一直到傍晚彩霞滿天塵淵都沒有回來。

糰子從窩裡蹦出來在附近溜達了一圈沒有見到人影,看來那人是去更遠的地方了,這麼晚都沒有回來不知道是不是遇到什麼危險了。糰子猶豫着要不要去找人,那人已經是元嬰後期,在這林中應該不會有太大的危險,說不定是什麼事情耽誤了,況且它現在受了傷實力嚴重受損,萬一遇到什麼強敵或者再碰見那羣抓他的人就不好了。

但這個念頭剛從腦中冒出來就被它否定了,清晏哥說過即使是獸,也要懂得知恩圖報,那人不僅救了它一命,還爲它尋來那麼多療傷的靈草,這天大的恩情如果就這樣丟下他不管,清晏哥知道了一定會罵死他的。

不再猶豫,小小的圓球飛速消失在林中。

塵淵確實去了很遠,他跑了好幾座山,然後發現了一株對療傷有奇效的金筋骨草,只是守着靈草的妖獸有些麻煩,元嬰大圓滿的境界比他高上一些,再加上同階妖獸本就比修真者強些,因此花費了他一番功夫還受了些傷才把靈草拿到手。

有了這靈草,糰子的傷應該就能大好了。

然而等他回到瀑布的時候等着他的卻是空無一人的窩,裡面那紅色的小傢伙已經消失無蹤。

“逃走了麼?”他跪坐在窩前低聲道,心裡不知是什麼滋味,有些空落落的,又似乎有些憤怒。

他就這樣靜靜地坐了一夜。

糰子焦急地把附近的山都轉了一圈還是沒有找到,不得不暫時回去,而這時已經接近天亮了。等它回去時,就看見自己窩前有個黑乎乎的影子,那是……熟悉的味道。

“你個王八蛋到底去哪了!我把附近的山草皮都掀起來找了一遍你知不知道!”糰子看自己找了一整晚的人居然好好地呆在原地不禁憤怒在對方腦袋上跳來跳去,把他本就有些凌亂的頭髮弄得更是一團糟。

“呵呵……”塵淵突然低低地笑起來,他任由糰子在頭頂鬧夠了才把它捧下來,“你昨晚去找我了?”

“才……纔沒有……”糰子一扭屁股,“我出去散心去了!”它纔不要承認自己爲這傢伙擔驚受怕一晚上,而這傢伙現在居然還笑得出來。

聽了這話塵淵嘴角的弧度更加大了:“嗯,散心去了。”他輕柔地摸着糰子被露水沾溼的絨毛,然後取出一件衣衫用火烤熱了在小傢伙身上輕輕地擦着。

被暖烘烘的感覺包圍着,糰子舒服得直哼哼,不一會兒就睡着了,找了一晚上它也有些累了。

早晨金色的陽光從地平線下躍出來照耀在塵淵臉上顯得無比柔和,他擦完之後將呼呼大睡的糰子輕輕地塞進衣襟裡,也靠着樹幹閉上了眼。

……

不久之後塵淵帶着糰子去了一趟附近的修真坊市採購些東西,臨行之前他換上了一身白袍。

糰子心中一跳,這人和追它的人是一夥兒的?難道他這次是要把自己抓走送給那些人?它心下惴惴不安,連日來的相處讓它覺得這個想法太過異想天開,但只要有一絲的可能它都不會忽視。

“怎麼了?”見糰子又在發呆塵淵問道。

“沒。”糰子蹦了兩下鑽進他衣襟裡,最大程度地避免自己被別人看到。

這個坊市不大,但卻有很多糰子沒有見過的東西,一路上它都在偷看,人類的世界和崑崙山中果然不同,太複雜了,可是又很有趣的樣子。

“這個怎麼賣?”塵淵指着一個攤位上的一隻紅色火焰紋的小巧精緻的鈴鐺問道。

那攤主一見是乾元宮的弟子趕忙道:“三十枚下品靈石就夠了。”

塵淵點點頭,這價格還算合適。他取了之後又買了些東西去了一家客棧,確認門窗都鎖好之後才把糰子撈出來放在桌上。

“這個給你。”他把那隻鈴鐺輕輕系在糰子身上。

“?”糰子蹦躂了兩下,鈴鐺發出清脆悅耳的聲音。

“你之前一直盯着它,不是想要嗎?”塵淵手一頓,難道他會錯意了?

糰子不知道是什麼滋味兒,這人連它一路上看了什麼都知道,還特意買東西送它,說不定真的是誤會了。

“給我了就是我的!”它蹦到牀上把自己滾到一堆被子裡藏起來。

“呵呵……”塵淵見它這無賴樣兒有些無奈卻又寵溺道:“我待會兒有事,你就留在這裡別亂跑,小心讓你抓了去。”

“桌上有吃的,乖!”他說完見糰子還藏在被子裡就自己出去了。

塵淵離開之後,糰子麻利地滾了出來,猶豫了一下還是跟了上去。

一路上左拐右拐,糰子跟着塵淵來到了一個奇怪的院子,這裡除了人之外還有許多妖獸的氣息。它怕被發現不敢跟得太近,只能遠遠地趴着。許是談論的內容並不十分重要,塵淵也沒故意遮掩,他進入院子尋了一個灰衣的中年人就站在院中便開始談話。而隨着他們的對話,糰子的臉色越來越難看。

“要收爲獸寵一定要建立契約,不然妖獸十有八九都會逃跑的。塵淵道友如果真準備收獸寵一定要注意。”灰衣人道。

“但是它沒有逃走一直跟在我身邊,性格也很乖巧。”塵淵皺了皺眉。

“道友這就有所不知了,妖獸天性難以馴服且性格高傲喜歡自由,道友這妖獸現在看着乖巧,等長大以後就說不定了,並且它現在在你面前如此表現說不定是找機會逃走呢!我這裡有一卷御獸決,道友可拿去一觀。”

塵淵猶豫了一下還是收下了。

看到這一幕糰子只覺得揪心地疼,果然清晏哥說的是對的,人類果然狡詐多端。它最後看了一眼拿到長身而立的身影轉身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天下之大它何處去不得。

塵淵拿着那捲御獸決回到客棧,糰子很乖巧看來這東西是用不上的,他也不想強行束縛了小傢伙。但等他推開房門時卻發現小傢伙已經不見了。

他以爲它只是偷偷溜出去玩了,不久就會回來的。他在客棧中等了三天,又在小小的坊市找了三天,終究是一無所獲。

他知道,糰子是真的離開了,難道他真的錯了嗎?雷光閃爍,手中的御獸決化作一團粉末。

塵淵踏遍了十萬大山,每一次即將找到的時候卻又馬上失去了糰子的蹤跡。

最後因得封印混沌一戰,靜泫將他召回了乾元宮。

落霞峰上,塵淵看着突然出現在眼前手裡還拿着根烤鶴腿的靜泫有些無言,這好像是師兄小蒼峰上的靈鶴。

“師尊您無礙吧!”

“沒事沒事,有玉華出手我就在一邊看着怎麼可能有事,你以爲我是劍宮的個吳越啊!”他油滋滋地啃了一口肉,“有點肥了。”

“混沌已經被封印了,你想去哪都可以,我走了啊!”說罷靜泫提着他的烤鶴腿就大搖大擺離開了。

但此時的塵淵並沒有外出的念頭,除了每日在山上修煉,偶爾也在宗門裡走走。

直到有一天他突然在一個修補靈器的鋪子裡看到一個碎裂的鈴鐺,那鈴鐺上是熟悉的火焰紋。心中突然一顫。

“這鈴鐺從何處得來?”

鋪子裡的師侄被他恐怖的語氣嚇了一跳,哆哆嗦嗦道:“是……是一位師妹昨天送過來修補的,說是……在乾元峰附近撿到的……”

“乾元峰……”塵淵拿起那鈴鐺的碎片,上面還沾染着熟悉的味道,他眸色暗沉,原來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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