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以爲會在長公主府住上幾日,亦盤算着待見到旬好時該如何開口。熟料次日清早,蘇府便派人過來接他,稱是老太太病了。長輩臥疾,身爲孫女的她如何還能留在外府?
長公主沒有理由留她,亦沒有留她的想法,拉着她客氣了幾句便讓人送她出府。
至門口還不及上車,就見紅纓提了個鳥籠從斜對面的國公府小跑過來,走到蘇瑾妍跟前福身道:“蘇姑娘,這鸚哥是大爺吩咐讓您帶回府,給您解悶的。”
蘇瑾妍莞爾,讓身後的茉莉接過,跟着含蓄地說了幾句讓他好好養傷的言語。
車廂內,茉莉盯着那隻七彩鸚哥直笑,時不時還小覷着蘇瑾妍的神色。
後者察覺,忍不住說道:“你若是喜歡這鸚哥,回去就專門讓你照顧。”
茉莉見她說得一本正經,掩手失笑道:“姑娘,奴婢早前還納悶這鸚哥爲何總回來,現在可算是明白了。”
“你這張快嘴,早晚得給我惹事!”
聽到她的提醒,茉莉忙正色回道:“姑娘放心,奴婢懂得分寸,不會多話的。”
其實這鸚哥帶回去,誰還能猜不出是個什麼意思?
但此時蘇瑾妍卻顧不得思考這些,她很清楚老太太的想法,昨早上見到蕭府的馬車,那可是差點就拍手叫好了。此番稱病喚自己回去,是發生了什麼大事嗎?
至府邸,讓茉莉將鸚哥帶回院落好生照看,蘇瑾妍獨身去了老太太那。還沒進院子,遠遠地就瞧見西北拐角處立着兩個人影,稍稍接近才發現是阿菊同六姑娘。
饒是她腳步很輕。但依舊驚動了對方。二人回神同她見過,均有幾分不自在。六姑娘殷切上前,握了她手道:“喲,七妹回來啦?”
她頷首,輕語道:“姐姐是來瞧祖母的?”
六姑娘淡淡睨了眼阿菊,笑着回道:“可不是,昨晚上祖母突然頭疼,我想着進去瞧瞧又擔心打擾她歇息,便招個婢子過來問問情況。”
阿菊再次福了福,一身碧荷色使得她如外面枝梢的柳葉般俏麗。
“哦。還是姐姐有心。”蘇瑾妍瞟了眼阿菊,別有深意道:“聽說祖母特別喜歡阿菊泡的茶,想來確實是清楚她老人家身子如何了。我記得之前三姐還問過阿菊泡茶的手法呢~”
“姑娘過譽了。”阿菊垂首,內心惶惶。
“是七姑娘回府啦,老太太正等着呢。”於媽媽出現在院門口,見到蘇瑾妍的時候大喜,等注意到另外二人時有些意外,“咦。六姑娘還在這?”
蘇瑾妍目光射去,後者面露訕色,推說了幾句就匆匆離去。
於媽媽訓斥了阿菊幾聲,便恭敬地請蘇瑾妍進院。沒有通傳,直接打了簾子就進去,嘴中還叨着:“七姑娘可回來了。老太太醒來就念着您呢。”
老太太閉目躺在牀上,面容憔悴中透出幾分虛弱,聽到聲響後睜了睜眼,擺手讓其他人下去。
蘇瑾妍有些驚訝。本以爲稱病只是個藉口,誰知還真不適了?
傾身上前。見她想坐起身便主動拿了銀絲軟枕墊在她身後,關切道:“祖母。您怎麼了?”
“妍兒,你坐下。”老太太握着她的手,讓她坐在自己身旁。一雙厲眼打量捉摸了半晌,開口問道:“在長公主府裡如何?”
蘇瑾妍乖巧答話,說到自己被安排在蕭寒隔壁院落時,察覺到她眸中一閃而過的精光,看不出喜怒。
“妍兒,你可知俞家世子待你的情意?”
怎麼突然又扯到俞恆了?
蘇瑾妍微闔眼簾,垂首低聲地回道:“祖母,孫女不喜歡他的。”
“可你早前不還跟我說傾心於他嗎?”老太太說出這話似也不等她回答,接着問道:“蕭家世子可有同你說些什麼?”
蘇瑾妍突地拿捏不準老太太的心思了,最後怯怯地答道:“早前是祖母想安排孫女嫁去俞府……”極爲小心地覷她一眼,又咬脣道:“祖母是不是……改變主意了?”未有明言,臉上卻盡是不願。
“你可知昨兒我去東平侯府,俞家世子說了何話?”見到她擡頭,老太太沒好氣地就道:“他說和你情濃似海,如何都不願放開這門親事。妍兒,你說這該怎樣好?”
蘇瑾妍抽出手站了起來,呼聲道:“祖母……妍兒不要嫁給他。”
“那蕭家世子可允了會娶你?”老太太問的明瞭,似是仍有所猶豫。
蘇瑾妍想了想點頭,懦聲道:“他昨兒說,想讓蕭夫人上門提親的。”
老太太原本複雜的雙眼一下子明亮了起來,“可是當真?”
“孫女不敢欺瞞祖母。”
老太太見她說的煞有其事,心中閃過欣喜,但轉念又躊躇了起來。瞥向那旁惴惴的人兒,她擺手道:“剛回府,回院子裡歇息去吧。”
蘇瑾妍應是,離開慈雲閣卻去了羅氏的苑源樓。老太太不願多說,母親一定會願意告知自己的。
羅氏恰也剛準備讓人去請她,見到女兒拽着她就進了裡屋,似乎還夾着抹急切。故而不等坐定,蘇瑾妍就張口問道:“母親,發生了何事?”
羅氏長長嘆了口氣,面色凝重道:“你可是私下裡和俞家世子一道過?”
“母親問的是……?”蘇瑾妍心頭隱隱閃過不安。
羅氏鬆開她的手,“昨兒我和你祖母去東平侯府退親,俞家世子卻說他得負責。妍兒,你可知女兒家的名聲有多重要?我與你說過,便是老太太屬意,也不可任性妄爲!”
她的口氣有些凌厲,蘇瑾妍還是鮮少見到,又聞得話中內容,連忙解釋道:“母親。不是女兒尋的他。”
“那就是真有其事了?”羅氏面色鐵青。
蘇瑾妍點了頭。
“是什麼時候的事?”
“就是早前那次出府,女兒沒有在錦衣閣,三姐使人將我交給了他。”
“是你三姐?”
羅氏騰地立起身,“她真敢如此大膽?”
蘇瑾妍焦急地眼中微潤,她沒有想到俞恆會將那事抖出來。畢竟真相如何旁人並不關注,在意的怕是自己同他孤男寡女在客棧房間裡處了半天。
而這些,卻是有理都說不清的。
思及此,對蘇瑾妤的怨念也越發的深,重重點頭道:“若非如此,那日女兒也不會氣得當着衆人的面打她巴掌。母親。她實在是過分!”
羅氏哪能看不出女兒臉上的委屈,心疼她能隱瞞這麼久,拉過她復又柔道:“這事,你怎麼不跟我說?”
“女兒覺得難以啓齒。”
蘇瑾妍清淚流淌,低泣道:“這事鬧大了,女兒豈不是非嫁他不可?我寧願忍着,也不要和他過日子!”
羅氏爲她抹去眼淚,想安慰兩聲卻又不知該如何開口。只得憂慮道:“俞世子已經將這事當面說了出來。不說是蕭家,便是外界都可能聽到這個消息。”
“蕭寒他知道的。”
都到了這個地步,又得了蕭寒的肯定,蘇瑾妍自認爲沒有隱瞞的必要。她既從未打算再嫁給俞恆,又何必向家人遮掩這段感情?
羅氏詫異,“他知道?”
思來想去。蘇瑾妍回道:“我那日下午是和他在一起。”旬好行蹤神秘,便是有個別人見到他也不知是誰。而蕭寒,俞恆不是都說了有人證嗎?
既是如此,便是鬧開了。大不了認定私會的是蕭寒,總也扯不到他的事吧?畢竟。百花樓春風樓裡的姑娘可都在場,一個留流連風月的紈絝子弟。又能有多少可信?
指不準最後落了個抹黑人家閨女的名聲。再說了,東平侯府是大戶之家,蘇瑾妍還真不信他們能如此不顧顏面!
“那蕭世子心裡就沒有疙瘩?”羅氏似是有些難以置信。
蘇瑾妍便拖了調喚了聲母親,惱道:“莫不是您信外人而不信女兒?又沒真發生什麼事。”急得小臉通紅。
“俞家世子太荒唐了!”羅氏憤憤難平,想到昨日情形,又低罵道:“你三姐也恁過分,平日仗着老太太的寵愛簡直無法無天,覬覦姐夫、毒害胞姐,連自家妹子都算計。我倒是想知道俞世子給了她什麼好處,簡直是罪無可恕!”
蘇瑾妍見她滿目擔心,心中驟暖,“女兒沒說,便不想您和祖母擔心。”
“虧得昨日你祖母還護她!這樣的女兒,簡直有辱我們蘇家顏面。”羅氏說到此處,眸光一沉,頗有無奈的說道:“妍兒可知曉,俞家說若是咱們敢毀了這門親,定要讓我們家好看!”
蘇家畢竟攀附過東平侯府,聞話怎能不驚?
“這是親事必須得辦的意思?”蘇瑾妍的聲音越來越輕。
羅氏苦澀回道:“從來只有他們侯府挑兒媳的份,哪有我們家拒絕的道理?不管俞世子他做了什麼,人家身份地位擺在那,咱們總不能就此和他們撕破臉皮吧?”
便是蘇府一早打算着蕭家的親事,亦不可能正面得罪東平侯府。
老太太早就後悔之前的行爲,說不該放任孫女和俞家世子發展,如今便是想反悔,連說話的底氣都沒有。但早前對蕭家的熱情,定是又會讓蕭夫人生了想法。如此搖擺不定,不止會誤了孫女一生,更是兩頭不討好。
羅氏對她心中亦有怨氣,但終究不可能當面指責,望着女兒的眼神越發輕柔和心疼。
“母親,您方纔說祖母昨日護着三姐?”
羅氏輕頷首,語氣悠長道:“若是咱們打定了要毀掉這門親事,俞夫人就提了說將你三姐送過去爲妾!”
官宦之家的嫡女爲妾,可是丟臉的大事。蘇瑾妍面色微變,凝神道:“那祖母可有了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