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奘一行離開了武功縣,繼續向西趕路,日暮之時,已來到了一座大山之下。
衆人此時已是飢腸轆轆,便找了一處溪水旁吃飯歇息,方纔歇了片刻,忽然見得山中衝出了一道人影,踉踉蹌蹌地跑到了衆僧面前,高呼道:“救命,救命啊。”
玄奘一驚,連忙定睛看去,卻見來人乃是個六七十歲的老漢,忙道:“老施主爲何如此驚慌?”
那老漢這纔看清眼前乃是一羣僧人,連忙叩拜道:“原來是各位高僧,小老兒一家如今命懸一線,還請各位高僧出手相救。”
玄奘忙道:“善哉善哉,出家人慈悲爲懷,只是不知,老施主家中到底出了何事,我等又該如何相助?”
那老漢垂淚道:“小老兒一家本是這山中的樵夫,今日正在做飯,卻不知怎的引來了一隻猛虎,咬死了我那可憐的老伴,又將我那兒子、兒媳、還有三歲的孫兒盡數叼了去,只有小老兒一人逃了出來。還請高僧快快隨我去救人,去得早了,我家中那些後輩還有救,若是晚了,只怕一家盡喪虎口,小老兒獨自在世間也沒了指望。”
玄奘聞言一驚,道:“竟有這等駭人聽聞之事,老施主莫急,貧僧等既然遇上了,自然不能不管,我這些弟子中,大半都修煉過些武藝,我這便讓他們隨你去救人。”
說完,他連忙從隨行衆僧中點出了三四十個武藝精熟的,手中各自持着戒刀、短棍,便跟隨那老漢進山去了。
三四十個武功高強、手持兵刃的僧人,便是再厲害的猛虎也自然不在話下,玄奘便帶其他僧人安心候在了山下,只等他們得勝歸來。
誰曾想,足足等了兩刻鐘,沒等到衆弟子回來,卻是那老漢又慌慌張張地跑了下來,仍是驚叫道:“不好了,各位高僧快來救命啊。”
玄奘一驚,忙道:“老施主,我那些弟子已經隨你去救人了,怎的你又回來呼救了?”
那老漢忙道:“高僧有所不知,我帶着衆位師傅尋到了那猛虎的洞穴,見我那兒孫尚未遇害,正打算救他們出虎穴,卻發現山中猛虎原來不止一隻,而是兩隻,一公一母,好不兇惡。各位師傅雖然武藝高強,卻不是那兩隻猛虎的對手,還傷了好幾個人,如今已然陷入了苦戰。小老兒只恨自己幫不上忙,便來請高僧多派些人前去相助。”
玄奘恍然道:“原來如此,老施主莫急,貧僧這便加派些人手,定然將你家人安然救出。”說完,他又點了四五十人出來,跟隨着老漢進山去救人,只不過,此時的他心中卻已是升起了些不安。
又等了近半個時辰,天色已然全黑了,卻仍不見有人回來,玄奘正打算再派人去尋找,卻見那老漢又慌慌張張地跑下山來,驚叫道:“不好了,不好了。”
玄奘連忙迎上前來,道:“老施主怎的又回來了?莫非貧僧那百來個武藝高強的弟子,仍是奈何不得那兩隻猛虎?”
老漢連忙搖頭道:“不是,當然不是,山中的戰鬥已然結束了。”
玄奘奇道:“既是如此,貧僧那些弟子怎的還未回來?”
老漢的臉上此時忽然露出了一絲詭異的笑容,道:“高僧怕是誤會了,你那些弟子,此時已然盡數命喪虎口了,又如何能下得山來?”
玄奘頓時嚇得大驚失色,連退了好幾步,驚道:“怎會如此?”
老漢淡淡地道:“山中那位虎大王,可不是普通的猛虎,而是成了仙的老虎,高僧那些弟子雖然武藝高強,卻又怎會是他的對手?”
玄奘早已覺察出了不對,伸手哆哆嗦嗦地指着那老漢,顫聲道:“你......你......”
那老漢此時卻是毫無半點老態,和身便撲上前來,身形矯捷地如同一個年輕男子,一把便掐住了玄奘的脖子,高聲叫道:“大王快來,我抓住大和尚了,我抓住大和尚了。”
其餘衆僧見這老漢忽然發瘋,便連忙上前準備阻止,不曾想,山中忽然傳來一聲虎嘯,接着便是腥風撲面而來,一頭下山猛虎便落在了衆人的面前。
只見這頭猛虎足有正常兩倍大小,吊睛白額,好不凶煞。
那猛虎卻也不急着傷人,只是一臉睥睨地看了衆僧一眼,又看了看被老漢抓住的玄奘,忽然口吐人言道:“什麼大唐聖僧,區區一個倀鬼就將你擒下了,着實是不值一提。張老漢,你做的不錯,還不快快將這大唐聖僧給我送過來?”
那老漢聽得這話,一張老臉頓時樂開了花,連忙道:“謝過大王誇獎,謝過大王誇獎,大和尚,還不乖乖隨我去見大王?”
“大膽!”一旁衆僧此時卻已是怒不可遏,怒斥道:“我師傅好心救你,你卻爲虎作倀,當真十惡不赦。還不快快放了我師傅,否則我等定不饒你。”
說話間,便見這些僧人紛紛拿起了兵刃,朝着那猛虎便撲了過去。
只可惜,這些僧人雖然膽氣不俗,武藝卻是稀鬆平常,還有大半都不會武藝的,畢竟,武藝高的剛纔已經進山去了,留下的都不以身手見長。
那猛虎本就是妖族之身,一眼便看出了衆僧的虛實,心中冷笑,長尾一甩,便將三四人甩得口吐鮮血,骨斷筋奢,雙爪一撲,又將五六人撲得腸穿肚爛,大口一張,又吃下了一人,冷喝道:“區區凡僧,竟敢與我作對,莫非都活膩了嗎?”
衆僧見它如此兇惡,頓時被氣勢所攝,紛紛停住了腳步,踟躕不敢再上前。
玄奘眼見衆僧根本不是這猛虎的對手,心中更是焦急,忙道:“老人家,你我同是人類,你又何苦助那妖怪害了我們性命?”
那張老漢此時卻是一臉獰笑,道:“我可不管什麼人類妖怪,只知道一心爲大王效命,大王想吃你,你便該乖乖讓他吃了,又怎可推三阻四?”
玄奘見此人不可理喻,深悔剛纔信了他的謊言,害了許多弟子的性命,又想到自己纔剛剛出了長安城,便要命喪虎口,不由得悲從心起,嘆道:“可憐弟子一心向佛,今日卻落入匪人之手,還請佛祖救我性命。”
話音剛落,只聽“叮”的一聲脆響,雖然極其輕微,卻清晰地傳入了所有人的腦海,讓他們都不禁停下了動作,尋找着聲音的來源,便是連那惡虎與張老漢也不例外。
叮,叮,叮,又是三聲,這一次,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玄奘的身後,那裡的一塊石頭上,正斜靠着一柄禪杖,正是佛祖賜下的九環錫杖。
不知爲何,那禪杖上的九個圓環此時卻是無風自動,悅耳的輕響之聲竟然壓住了周圍所有的聲音。